呂先生衝二姐笑道:“我們的房間裡面,只有幾個水果,怎麼你這裡又是酒又是菜的?似乎有點不大公平。”
二姐指了指老祖宗,笑道:“他被陰差押送回來的時候,官長順便帶來了些酒菜,說要給我們賀喜。”
呂先生笑道:“在寺廟裡面吃酒肉,也算是一大創舉了。”
二姐笑道:“這算什麼?當然還有人在寺廟裡面吃人呢。”
老祖宗點了點頭,面色有些凝重的說道:“沒錯,當年天下大亂,一切人倫禮法都不管用了。我看見有人在寺廟中,當着神像殺人吃。很受觸動,於是潛心修道,打算憑藉一己之力,改變這個世界。”
二姐嘆了口氣,說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像當初一樣,滿腦子想的是不相干的天下人。”
老祖宗笑了笑,說道:“如果我不管他們,就更沒有人管了。這些年我雖然被困在陰間,但是一直注意着人間的動靜。我看見有亂世,也有太平盛世。亂世的時候,生靈塗炭,盛世的時候,倒好一些。不過距離我理想中的世界還差很遠。”
二姐說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修身這一關,算是過了。可是齊家好像未必吧?你連家都沒有,談什麼治國平天下?”
老祖宗神色有些尷尬,支支吾吾的沒有說話。
二姐說道:“你剛纔說了,我們兩個都一千多歲了。很老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娶我?”
我心想:“原來你們兩個還沒結婚。”
老祖宗嘆了口氣,把二姐手中的酒杯奪下來,說道:“你醉了。”
我仔細一看,可不是嗎?二姐的腮邊多了兩團紅暈,分明是醉了。
我心中奇怪:“這才喝了幾杯酒?怎麼這麼快就醉了?”
二姐長嘆了一聲,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微閉着眼睛說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閉着眼坐在那裡,動也不動。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在閉目養神。
酒桌上還剩下三個清醒的男人。爲了避免尷尬,我問道:“商前輩,你在陰間都經歷了什麼事?能跟我們講講嗎?”
其實他經歷的事我並不關心。我只是沒話找話,讓氣氛不那麼沉悶罷了。等稍微吃點東西,意思到了之後,我肯定第一個開溜。
老祖宗含含糊糊的講了一會,左右不過是被人軟禁在了一個地方,整天修道練功之類的,了無新意,聽起來索然無味。
呂先生忽然問道:“空亡屋的輪迴是你設下的嗎?巧妙的很吶,我們師徒經歷了一番,獲益良多,不然的話,這一次也不能順利的看破三生石。”
老祖宗含含糊糊的笑道:“是啊,你們很厲害。”
二姐休息了一會,就睜開了眼睛。她對老祖宗說道:“你記得嗎?你曾經留給我一道殘魂。”
老祖宗笑了笑,說道:“殘魂還在嗎?”
二姐張開嘴,吐出來一顆灰色的珠子。這珠子有乒乓球大小。裡面隱約可見,包裹着一個盤腿打坐的人,而這個人,和我們身邊的老祖宗一模一樣。
二姐說道:“你的這一縷殘魂,我一直用心保管。一千年了,沒有讓它受到絲毫損傷。”
她捧着這顆珠子到了老祖宗嘴邊,說道:“現在物歸原主,你把它吞下去吧。”
老祖宗笑道:“既然已經送給你了,你就留着吧。”
二姐笑道:“我現在把你本人找回來了,還留着這殘魂做什麼?你最好把它吞下去,免得變成了不完整的男人。”
老祖宗哈哈大笑。張嘴把殘魂吞了。
二姐站起身來,活動了活動手腳。
她走到我背後,拍了拍我的肩膀,對老祖宗說道:“這是趙莽,我這一次能來陰間救你,他幫了很大的忙。”
老祖宗端起酒杯,說道:“小兄弟,我再敬你一杯。”
二姐把老祖宗的手推了回去,說道:“我不是讓你敬酒,我是要介紹一樣東西給你。”
她一伸手,把我身上的大刀取下來了。
她指着大刀,說道:“趙莽道術不怎麼樣,但是他的這把刀很有意思。裡面封着一個很厲害的厲鬼。這把刀又曾經在戰場上殺了不知道多少人,所以有很重的凶氣,如果斬在魂魄身上,肯定會讓它魂飛魄散。”
老祖宗點了點頭,漫不經心的說道:“確實是一把好刀。”
二姐猛地把刀抽了出來。
我和呂先生嚇了一跳,連忙向後退了兩步。
刀魂歡快的叫了一聲,想要逃出來。但是二姐悶哼一聲,那刀魂就被逼回到刀身上面去了,動彈不得。
二姐笑眯眯的看着老祖宗,說道:“商白丁,你要不要試試這把刀?”
老祖宗皺着眉頭問道:“怎麼試?”
二姐笑道:“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的道術有沒有退步,我打算用這把刀在你身上砍兩下,看看你你的魂魄會不會受傷。”
老祖宗笑道:“咱們兩個剛剛見面,就這樣舞刀弄槍的,可不是太好。”
現在屋子裡面的氣氛變得很怪異,有點劍拔弩張的。我很想逃走,但是又不敢動。
二姐用刀背拍了拍老祖宗的肩膀,說道:“你是不願意挨刀呢?還是不敢挨刀呢?”
老祖宗說道:“我只是覺得你這種試驗很幼稚,不想湊這個熱鬧罷了。”
二姐笑道:“如果你不喜歡,那咱們就不試了。”她嘴裡面這麼說,可是手中的刀卻沒有收回去。
她淡淡的問道:“你的身體去哪了?”
老祖宗愣了一下,說道:“那一副臭皮囊帶在身邊,很不方便。所以我將它丟了。”
二姐搖了搖頭:“咱們兩個發過誓,不會輕易放棄肉身。除非有什麼重大的變故。你告訴我,你到底有什麼理由?”
老祖宗支支吾吾,有些回答不上來了。
二姐淡淡的說道:“之前有一個陰間人,窺探我們的意識,把我們腦袋裡面的記憶全都偷走了。你說,這個陰間人會不會把關於空亡屋老祖宗的記憶,告訴了一個陰差。讓他變換了形狀,來騙我們呢?”
老祖宗聽到這裡,臉色大變,他猛地一起身,就要站起來。只不過,他站起來不到一秒鐘,臉上忽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就又坐倒在椅子上了。
二姐視而不見,仍然繼續說道:“你裝的很像。容貌,性格,記憶,甚至口頭語,都和我記憶中的商白丁一模一樣。可是一千年了,我的記憶力再好,也終究有些偏差,把他的缺點都抹掉了,把他的優點都放大了。你按照我的記憶假扮他,看起來就有些奇怪了。”
老祖宗咬着牙問道:“所以你就開始懷疑我了?”
二姐冷笑一聲:“從你出現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在懷疑了。他不可能放棄自己的肉身。從你的氣息判斷,你應該是一個陰差吧?陰間人沒有肉身,所以你只能用魂魄的形式來找我。”
老祖宗長嘆了一聲,身子變了變,果然化作一個陰差的容貌。
這陰差很面熟,似乎是官長的手下。曾經在戲臺子上,我見他扮演過一個武生。
武生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說道:“我的肚子爲什麼這麼疼?你給我動手腳了?”
二姐說道:“那縷殘魂上面,被我下了毒。不然的話,我可制不住你。”
武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說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冤有頭債有主,你要算賬的話,可別找我。”
二姐喝問道:“你是奉誰的命?”
武生答道:“陰間之主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