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聽見我說看到過一個仿製的鐘馗紋身,頓時大喜。連忙問道:“你在哪看到的?這個人現在在哪?”
我苦笑了一聲,說道:“不是在人身上看到的,是在鬼身上看到的。”
呂先生馬上反應過來了,問道:“昨天的那個什麼老頭?”
我點點頭,說道:“沒錯,就在那個老頭家。”
我把昨天晚上的情況說了一遍。怎麼被程老爺子請去,怎麼半夜看見有人盜走了他的人頭,又怎麼看見提刀人將衆鬼攔下來,然後催動背上的鐘馗紋身,大展神威。
呂先生聽了之後,在屋子裡面來回的踱步,然後說道:“這個人來歷必定不凡,咱們今天晚上得見見他。”
我說道:“你肯去的話那是再好不過了,本來我還擔心,我自己能不能解決這件事。”
呂先生說道:“咱們出去吃點東西,然後就去那座宅子吧。”
薛倩說道:“你們等等我,我也去。”
我詫異的看着他:“老薛,你都這樣了,還想着看熱鬧?我真是佩服你啊。”
薛倩擺擺手,說道:“哪跟哪啊。我這一趟可不是爲了看熱鬧。正因爲我現在都這樣了,就更應該和你們兩個呆在一塊,不然的話,萬一背後的鐘馗鬧起來了,難道讓我自己呆在屋子裡面等死嗎?”
我笑了笑,說道:“你倒是挺精明啊。”
我已經把昨晚上的情況說過了,所以呂先生也明白,這件事不能着急,等到晚上的時候,那些小鬼才會出現。
我們三個人又坐在了早點攤上,一人要了一碗豆腐腦。
老闆把豆腐腦端上來,笑眯眯的說道:“真是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我笑着問道:“怎麼說?”
豆腐腦老闆說道:“以前你們三個來我這裡喝豆腐腦的時候。趙兄弟總是一臉愁容,而薛老弟則一臉笑嘻嘻的看熱鬧。現在換了,趙兄弟的眉頭雖然沒有完全展開,不過也不是當年那種一籌莫展的樣子了。而薛老弟卻像是遇到了什麼難處一樣,看起來愁得很。”
薛倩默默地喝豆腐腦,說道:“是啊,我愁得很。誰知道今天晚上睡過去之後,明天早上能不能再醒過來呢?”
我們三個人慢悠悠的吃了早飯,飯錢照樣記在了呂先生身上。
不知道爲什麼,呂先生這種出家人,身上從來不帶錢,可是周邊的小販卻非常信任他。堅信有一天他會還賬。
我們在周圍轉了一圈,就慢悠悠的向那座大宅子走去。
路上的時候,我提議打個車,但是薛倩不肯,他對我說:“我現在朝不保夕,能在街上多走兩步就多走兩步吧。”
我笑眯眯的看着薛倩:“老薛,你矯情起來,比我可要重多了啊。”
薛倩苦着臉擺擺手:“別說了,以前笑話你的時候挺爽,現在輪到我自己了,才知道死到臨頭的感覺多痛苦。”一邊說着,他又往自己的嘴裡塞了一粒藥丸。
我們三個人像是散步一樣,慢慢的向程家老宅走去。等我們走到的時候,已經半上午了。
我看見程老爺子正坐在門口曬太陽,看見我們幾個過來,連忙站了起來,快步迎了過來。
距離我們老遠的時候,他就熱情的打招呼:“趙大師,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你朋友的事解決了?”
我點點頭,問道:“你一直在等着我們?”
程老爺子點了點頭:“趙兄弟,不怕你笑話。我現在什麼都做不下去,總覺得死到臨頭了,只好坐在門口等着你。”
薛倩馬上表現出一副與我心有慼慼焉的樣子。
我看見幾只小鬼把梟雄一般的程老爺子折磨成這幅樣子,不由得有些同情他。
程老爺子的眼神很凌厲,他看了呂先生一會,就說道:“這一位,應該是一位道長吧?”
呂先生點點頭,說道:“沒錯,我是道士,程老爺子眼光倒是不錯啊。”
程老爺子聽見呂先生承認自己是道長,似乎很興奮,他笑着說道:“這些年走南闖北,也見識了一些人。道長仙風道骨,自然是好認得很。”
我看了看呂先生,他正在得意洋洋的笑着。我心想:他身上哪來的仙風道骨?
程老爺子把我們三個人請了進去。等我們坐到沙發上之後,呂先生率先問道:“聽說程老爺子遇到了一些東西?”
程老爺子一聽這話,頓時面露喜色,因爲呂先生這話,擺明了是要幫他解決了,他連忙說道:“不錯,不錯,最近遇到了一些髒東西。”
呂先生點了點頭,說道:“昨天晚上的事,趙莽已經跟我說過了。但是應該還沒有跟你說過吧?”
程老爺子詫異的看了我們兩眼,然後說道:“我雖然身體動彈不得,但是耳朵好使的很,昨天晚上的情況我聽得一清二楚,不用再跟我講了。”
我笑了笑:“眼見爲實,耳聽爲虛啊。”
程老爺子詫異的問我:“你是說我聽錯了?”
我搖搖頭,說道:“你或許沒有聽錯,但是有的事,還是需要親眼看一遍才行。”
程老爺子有些着急了,他問道:“究竟有什麼事?”
我說道:“昨天晚上,我看見有一個人,提着快刀從屋門口走進來,走到牀邊,然後伸出手,摸了摸牀上那人的喉嚨……”
程老爺子說道:“就是這個人殺的我,你看清楚他是誰了?”
程老爺子的表情很真誠,似乎很着急把兇手繩之以法一樣。
我頓了頓,說道:“我看清楚了,那個人就是你。”
程老爺子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說道:“這怎麼可能?我自己殺了我自己?”
我盯着他的眼睛,說道:“你不是殺了你自己。而是殺了另一個人。當時躺在牀上的不是你。是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人。”
程老爺子的臉色變了一變,然後淡淡的說道:“趙兄弟,這話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呢?”
程老爺子一直恭恭敬敬的叫我“趙大師”,這時候忽然變成了“趙兄弟”,表面上看起來親近多了,可是配合他的語氣來聽,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我無所謂的笑了笑,說道:“這有什麼可糊塗的?我當時確實是這樣看見的。一眨眼的工夫,躺在牀上的就換了人。”然後我把那年輕人的樣貌詳細的形容了一番。
程老爺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他擦了擦下巴上的水珠,咋了咂嘴,問道:“然後呢?後來我提着人頭去哪了?”
我說道:“後來,你把人頭拋向了窗外。就此消失不見了。”
緊接着,我又講了一遍我是怎麼追出去的。提刀人怎麼把小鬼攔住。以及怎麼大展神威,露出身上的鐘馗紋身來。
程老爺子聽到這裡,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事一樣。他點頭說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明白什麼了?”
程老爺子說道:“提刀人是我以前的一個兄弟。過命的兄弟。他叫於讓。他的背上有一個鐘馗紋身。有時候發起狠來,那紋身隨着他的肌肉一直哆嗦,看起來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薛倩問道:“他是不是已經……”
程老爺子點了點頭:“是啊,於讓已經死了。我最好的兄弟,當着我的面死在了我的面前。不過有什麼辦法呢?誰讓他做出了背信棄義的大丑事。就算我再相信兄弟,我也救不了他了。”
說道,程老爺子居然落下淚來。
我忍不住說道:“老爺子真是個講義氣的真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