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道門中的前輩,在城門中困了不知道多少年。他們的魂魄在歲月中一點點的消耗,最終魂飛魄散。然後又有新的道士填補進來。
他們是無論是道術還是心智,都很厲害,當然不會甘心永遠受這種苦,所以一定會想辦法逃出去。
而我和呂先生明白了他們的辦法之後,都佩服不已。
無名見我們連連稱讚他們,臉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來:“被困在這裡做囚徒,已經夠丟人了。你們那些誇獎的話,我可沒有臉面接受。”
我們幾個人又重新的坐了下來,既然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接下來就應該商量逃出去的對策了。
我有些奇怪的問無名:“既然國師還活着。你們爲什麼不直接問問他?難道他不肯告訴你們,他的手段是什麼?”
無名嘆了口氣:“國師雖然還活着,但是和死了也沒有什麼區別。他和惡僧的實力相差懸殊,雖然能夠憑藉巧妙地手段制約住惡僧,但是不敢有絲毫分心。所以這麼多年,他聽不到外界的任何動靜,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惡僧身上了。”
無名這番話,讓我對國師佩服不已。這麼多年,不吃不喝不眠,不知道他是怎麼熬下來的。
無名又笑眯眯的看了看我,說道:“骨灰是你師父的。按照規矩,你可以離開城門,在世上游歷幾十年,學學功夫,死了之後再來。當然,如果你想留下來,我們也會答應,你想怎麼辦?”
我乾笑了一聲,心想:“明明可以做活人,誰願意留在這裡和你們一塊當囚徒?”
我正要回話,呂先生卻代我回答道:“趙莽還是留下來吧。”
無名馬上說道:“那太好了,咱們就這麼定了。”
我連忙攔住他們,急道:“我幹嘛要留下來?”我不滿的看着呂先生:“你要死了,還拉我當墊背的嗎?”
呂先生笑道:“誰說我要死了?咱們不是已經找到辦法殺死惡僧了嗎?”
我站起來,怒道:“既然你已經找到辦法了,那就去殺他啊。爲什麼還要讓我呆在這裡?”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在幻境中,是咱們兩個合力殺死惡僧的。沒有你最後攔住他,我做不成這件事。”
我幽幽的看着呂先生:“我可是捨命攔住他的。照這麼說,我還是得死?”
無名乾笑了一聲,說道:“趙道長,你放心吧。這裡有無數的道士,不會再讓你犧牲了。”
既然被這麼德高望重的前輩尊稱爲“道長”我也就不好再說離開了。於是嘆了口氣,又重新坐了下來。
無名說道:“咱們既然已經知道了殺死惡僧的辦法,那就準備準備,將他解決了吧。除掉了這個禍患,咱們就能夠自由了。”
呂先生問道:“你打算怎麼除掉他?”
無名說道:“在幻覺中,你用鋼針擾亂了他的陰陽。我猜,這根鋼針就是國師制住他的手段。只不過當年國師慢了一步,沒有來得及做完而已。等我們準備好了之後,會再結成五行陣,如同幻境中一般,困住惡僧,然後由你繼續完成這件事,用鋼針殺了他。”
呂先生說道:“如果國師用的方法,和我的不一樣呢?如果我跑到惡僧面前,發現他身上沒有鋼針。那怎麼辦?”
無名沉默了一會,說道:“那我們就只好竭盡全力,和他拼個你死我活,大不了同歸於盡。”
呂先生說道:“如果惡僧的後背上沒有鋼針。我們這一番折騰,會徹底打亂國師的計劃。到時候,就只有三種可能。第一種,我們用五行陣殺了惡僧。第二種,我們同歸於盡。第三種,我們被惡僧殺了。”
他兩隻眼睛死死地盯着無名:“第一種可能,你們有幾分把握?五行陣能殺了惡僧嗎?”
無名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沒有第一種可能。”
呂先生又問:“第二種可能呢?同歸於盡的把握又有多大?”
無名沉默了一會,說道:“三成。”
呂先生把身子重重的靠在椅子上,一副失望的樣子。那椅子被他折磨的吱吱作響,似乎隨時會散架一樣。
無名似乎很擔心呂先生放棄似得。他小心翼翼的問:“呂道長的意思是……咱們不做這件事了?”
呂先生忽然笑道:“爲什麼不做?只要有一分希望,就要賭一把。不然的話,成年累月困在這裡,什麼也不幹,豈不是太悶了嗎?”
無名點頭笑道:“那是,那是。我給你們安排一間屋子,你們休息一會,吃點東西,然後咱們再去對付那惡僧,怎麼樣?”
呂先生笑道:“這樣最好了。”
我們被帶到一間屋子裡面。這屋子很簡陋,不過牀鋪很整潔。有兩個道士給我們送來了雞鴨魚肉,我坐在牀上大吃大喝。
其實我明白,這城牆裡面不可能是空的,更不可能有這麼大的世界。我們之所以能出現在這裡,是因爲我們現在是魂魄。而我們的肉身,八成留在了城牆頂上。
不過只要能解決完了這裡的事,我肯定能還陽,所以倒也不用着急。
我吃飽了之後躺在牀上,向呂先生說道:“無名說,五行陣殺死惡僧的機率只有三成。也就是說,十次裡面只有三次可以成功。”
呂先生躺在對面,說道:“是啊。”
我嘆了口氣:“這個成功的機率太低了。惡僧極有可能從這裡逃出來,然後爲禍天下。到時候,咱們的罪過就太大了。”
呂先生翻了個身,漫不經心的說道:“我不去殺惡僧,會困死在這裡。殺惡僧失敗了,也是死在這裡。反正左右都是死,還是嘗試一下吧,萬一能活下來呢?至於天下人,關我什麼事?”
我乾笑一聲:“你這想法也太自私了吧?呂先生,你可別唬我,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無名只有三成把握。但是我有九成。除了用鋼針打亂惡僧的陰陽之外,不可能有別的辦法制住他。所以當年的國師肯定是這麼幹的。”
我心中頓時踏實了不少。我閉上眼睛,說道:“但願你的判斷是正確的。”
在幻境中折騰了很久,我已經累了,於是閉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我睡了一會,迷迷糊糊的聽到外面有一陣聲音。像是有人在叫我。
這聲音像是我的父母,但是仔細聽聽又不是。緊接着,有無數的聲音在小聲的嘟囔,它們匯成了洪水,將呼喚聲掩蓋住了。
我猛地從牀上坐起來,看見呂先生也醒了。
他向我說道:“是招魂樂。咱們去看看。”
我剛剛跟着呂先生走出房間,就看見無名急匆匆的來了。他衝我們兩個說道:“能不能幫個小忙?”
他帶着我們走到那蜂巢中間,指着一個小小的石室,說道:“呂道長,這個位子是你師父的。你就代替他吧。”
我問道:“那我呢?”
無名指了指一個小門,微笑道:“趙道長可以四處看看。”
我疑惑的向那小門走過去。等我把門打開的時候,頓時驚呼了一聲。
我看見外面是楊城。而我就站在楊城的城門頂上。我雖然無法從這裡出去,但是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況。
外面是很熟悉的一幕。司機開着卡車,放着招魂樂,正在慢慢的向城門駛過來。
後面成千上萬的小鬼跟着。他們的眼睛裡面有一絲期待的光芒,可是臉上全是絕望與麻木。
我心中想道:“原來李鄭一夥人還在試探着出城。他們始終都沒有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