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王書記這麼問,頓時就愣了,我們兩個關係就算要好,也不至於問這麼隱私的問題吧。
王書記見我神色不對,也有些尷尬。他給自己灌了一口酒,然後說道:“老實說,趙兄弟,我已經不年輕了。我小時候那個年代,想必你也知道,那時候江山一片紅,一個運動接着一個運動,沒有什麼真的童年。”
我有些摸不着頭腦:“王書記,你今天打算和我追憶童年嗎?”
王書記猛灌了自己兩杯酒,然後說道:“趙兄弟,你聽我說。你別看我現在混得有頭有臉的,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年輕人在想什麼,因爲我自己根本沒有年輕過。”
我咧了咧嘴,心想:酒後吐真言,王書記也開始矯情起來了。
我幫他倒了一杯茶,說道:“你先醒醒酒,理順一下思路,你想跟我說什麼?”
王書記果然不再喝酒了,他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趙兄弟,我有個孩子,現在我有點弄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話匣子已經打開了。後面的話就沒什麼顧忌了。我聽了一會,也就漸漸明白怎麼回事了。
王書記雖然算不上什麼高官,但是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老來得子,現在有個十二歲的兒子。自然寵的了不得。而且乾脆起名,叫王子。
孩子只要寵的過分了,就容易出岔子,更何況王書記自己的身份在那擺着,不自覺的就帶出點官威來。王子從小耳濡目染,學了個十足十。
直到現在,他雖然不過是六年級的小學生。但是頑劣不堪,人人頭痛。在學校裡面稱王稱霸不說,還經常把老師氣得上不下課去。在家裡面更是不服管教。王書記每次氣急了想要教訓他,但是巴掌舉起來,卻又捨不得落下去了。
我聽到這裡,微微一笑,說道:“王書記,現在的孩子都不太好管。”
王書記嘆了口氣:“但是最近,這孩子又出了點事。”
我心裡面有些不安了:“這種孩子一旦放縱過度,不知道能惹出什麼禍來。該不會是他殺人放火了,來找我想辦法吧?”
沒想到王書記沉默了一會,說了一番更蹊蹺的話。
王書記說道:“不知道從那天開始。我忽然發現,王子已經很久沒有讓我生氣了。學校裡面不再給他告狀,回家之後也不再頂撞我。每天按時完成作業,按時睡覺。有時候甚至幫忙做家務……怎麼說呢?感覺他從一個小流氓,變成了活雷鋒。脫胎換骨,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我聽王書記的描述自然有些奇怪,但是仍然笑眯眯的說:“這不是好事嗎?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王書記皺皺眉頭,說道:“但是我總感覺不自在。以前他到處發壞的時候,我雖然生氣,但是我覺得這是我兒子,心裡面是喜歡的。現在他忽然變得這麼懂事,我表面上高興,但是有時候想想,總覺得和他似乎疏遠了一樣。”
我默默地喝了一口酒,然後說道:“所以你來找我問問,年輕人的心裡面是怎麼想的?”
王書記點點頭:“我想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小孩都這樣?忽然有一天,叛逆期過去了,變得懂事的要命。”
我搖了搖頭,說道:“你兒子的情況,確實有點特別。一個小孩想要學好,不會在一兩天之內完成。”
王書記緊張的問道:“這裡面有蹊蹺?”
我說道:“有沒有蹊蹺我現在還不敢說。但是我總覺得,王子身上應該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忽然變得這麼懂事。你問過他沒有?”
王書記點點頭:“問過,怎麼沒有問過?可是他一直說,小學生就應該這麼做,尊老愛幼講禮貌什麼的。他說的振振有詞,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我正在想怎麼回答他。忽然,他抓住我的手腕說道:“趙兄弟,依你看,我兒子是不是跟上髒東西了?”
我愣了一下,問道:“髒東西?你怎麼這麼想?”
王書記嘆了口氣,說道:“這幾天我一直琢磨這個事,越想越不對勁。我聽說有種鬼能夠鬼上身。你看,我兒子是不是這個情況?也許現在住在我家的,不是我兒子了,而是一隻鬼。”
我擺擺手:“這怎麼可能。鬼上身時間不會太長,幾個時辰,或者一兩天可以。十天半個月的,斷然不行。而且如果真是鬼上身的話,他的神智會比較迷糊,比如胡言亂語,怕光不敢出屋。像你說的,每天正常上學,正常寫作業。這個不可能。”
王書記愁雲慘淡的說:“這可就奇怪了,到底是什麼原因呢?都說知子莫若父,我現在可一點都不知道他了。而且不瞞你說,我也不知道是疑心過重還是怎麼回事,總感覺他現在看人的眼神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看着王書記,有些奇怪的說道:“這種神神鬼鬼的事,呂先生比我要在行,你爲什麼不直接問問他呢?”
王書記嘆了口氣,說道:“畢竟家醜不可外揚,我好歹也是一區的書記。對着呂先生,我實在拉不下臉來。但是你趙兄弟就不一樣了,咱們兩個關係好,而且你年紀輕,我有什麼話,還說得出口。”
我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這樣的話,要不然你選個時間,我去見見王子?”
王書記馬上眉開眼笑的說道:“我就是這個意思。你親眼看看他,好診斷一下。不過趙兄弟,你千萬別透漏你的身份。我就是擔心,萬一他身上真有什麼東西,一聽說你是捉鬼的大師,那東西惱羞成怒,事情可就壞了。”
我擺擺手:“你放心。我就是普通的小職工,去你們家做做客。”
王書記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幸好有你啊。如果呂先生去我家可不好辦,嘿嘿,他長得太像是道士了。”
那天我們兩個一直喝到半夜,就這樣散了。
第二天傍晚的時候,我看了看錶,估摸着王子應該放學了。於是上了公交車,開始向王書記家趕過去。
王書記雖然經常帶着我大吃大喝,但是我倒一次也沒有去過他們家。我站在公交車上,不住的向外望,生怕坐過了站。
車上人很多,又正好趕在學生放學的時間。擠得要命。我抓着把手,隨着公交車來回的搖晃。
忽然,我聽到前面有幾個女人尖叫起來。緊接着,司機一個急剎車,把車停住了。
前面人頭攢動,似乎出了什麼事。我連忙踮起腳,一邊向前擠,一邊抻着脖子看過去。
前面的乘客讓出來了一塊空地。有個小孩正坐在座位上,不停地抽搐,他的書包已經從肩膀上滑了下來,裡面的書本散落在地上。
司機一看這個,馬上就急了,對我們說道:“幫我扶着點,我馬上去醫院。”
然而,我們還沒來得及扶住那學生,他就從座椅上滑落下來,躺在地上了。
乘客們連忙跑過去,把小孩抱起來。然而就在這時候,他倒睜開眼睛了。
他臉色漲紅的看了看周圍的人,然後劇烈的咳嗽了兩聲,緩緩地搖頭,說道:“我沒事。”
司機走過來,緊張地問:“小同學,你是不是病了?”
小孩固執的搖搖頭:“我沒事。司機叔叔,你快開車吧,別耽誤大家的時間。”然後他對旁邊一個老婆子說道:“老奶奶,你坐呀。”
周圍的乘客紛紛勸道:“小同學,你坐吧,看你身體不舒服。”
但是小孩死活不肯,衆人無奈,只能任由他站着了。車上的人都在竊竊私語,交頭接耳的稱讚道:“這孩子,真懂事。”
我站在旁邊,心想:“難道他就是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