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鐵血八一四（八）
儘管緊趕慢趕，張梓男依然沒能趕得上必將在中國空戰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八一四大空戰。美國人駕駛的汽車在距離筧橋機場還有十五公里的地方拋了錨。
“孃的，怎麼回事，你想跟老子耍花招？”張梓男再次亮出那把勃朗寧手槍。美國司機檢查完汽車，習慣性的攤了攤雙手：“沒油了，即便是上帝也沒辦法。”
天空中，鬼子飛機距離筧橋機場越來越近，已經可以清晰看到，停機坪上，飛機凌亂擺放，不見人影。支那人是怎麼回事，眼見敵機來襲，既不升空對陣，也不佈置防守，他們的機場指揮會那麼白癡？擔任主攻的鬼子指揮官是那位武田信夫少佐，把整個中隊的速度壓下來，向本次戰役的最高指揮官龜尾大佐做了報告。
龜尾駕駛的是當前鬼子最先進的戰機流星改艦載機，利用航空望遠鏡，看得比武田還清晰，呵呵冷笑：“支那人放着二十多架戰機不去保護，即使有陰謀又能如何。武田少佐，撲上去撕碎那些霍克型飛機，你可以得到天皇的親授勳章了。”武田信夫想了想，確是如此，把他們的機場夷爲平地，就是支那人想耍花招也晚了。
打頭陣的武田中隊，戰機速度加到極致，向筧橋機場撲去。在距離筧橋五公里的空域，全體戰機由二千米高空，降至五百米，準備給予筧橋機場致命一擊。
天空忽然暗淡，西北方向大片烏雲迎頭撞了過來，再遠處依稀可見閃電的光芒。
大雨降至，武田僚機飛行員不無擔心的說：“閃電雷鳴中打仗，可不是玩的。”
“小野君不必擔心，”武田自信的說，“雷電距離還遠着呢，等到了這裡，筧橋機場早已完蛋，咱們可以全身而退了。”武田信夫的話音剛落，密佈的烏雲距離頭頂不到二百米距離了。突然間，烏雲像是要被撕裂似的，十多架戰機猛虎下山一般從雲層躍出，迎面撞向鬼子機羣。
果然有陰謀，武田只是沒想到，促狹的支那人的主力戰機，會放棄機場不去防守，利用天氣上的變化進行偷襲。
兩路縱隊的鬼子機羣開始出現騷動。陣腳一旦混亂，只能成爲待宰的羔羊。武田信夫爲部下打氣：“支那飛機都是些落後的霍克型，比咱們少了一多半，放棄攻擊機場，兩架幹他們一架，勝利仍屬於英勇的大日本皇軍。”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日本戰機在高度上佔據絕對的劣勢，要想攻擊中國戰機，最主要的必須將飛機拉起來。鬼子開始駕機爬升。
戰場態勢按照高志航預先的設計，幾乎絲毫不差的發展着，高志航告訴弟兄們，鬼子飛機機動性強，不能留給他們重新搶佔高度優勢的機會，領頭衝向鬼子機羣后尾。他認定那架臨時由尖兵變爲壓陣的鬼子飛機，必然是機羣指揮官。
包抄敵人後尾，飛機必須在空中劃出一個圓弧型，武田信夫如果想躍上高空，機會是存在的，可惜他是此次戰役的前鋒指揮官，一多半的精力要指揮整個中隊。五秒鐘的時間，中日飛機攪合在了一起。擔任中國尖兵的16號戰機，直接找的廝打對象也是編號514的日本尖兵飛機。遵照武田信夫的指示，514戰機的飛行員，剛躍升不到千米高空，中國戰機以雷霆萬鈞之勢壓了下去。長長
的火舌在漸低的烏雲中劃過，顯得那麼的耀眼。在514飛行員的眼裡，卻是充滿恐懼的死亡之火。
驚呼聲傳來，是514的長機飛行員發出的，514戰機艙蓋被打出一溜彈孔，飛機動力仍在，飛行員左臂負傷，不敢再戰，扭轉機頭倉皇而逃。
自從成爲一名空軍飛行員，16飛行員是首次跟敵人較量，初戰告捷，欣喜不已。攻擊敵機羣后尾的高志航，大部分的注意也在整個戰場，向戰友告誡，僅僅擊傷一架敵機，只是牛刀小試，大戰還在後頭呢！
高志航保持了冷靜，武田信夫卻失去了冷靜。昨日攔截中國機羣不成，並被擊落兩架戰機，今日以絕對優勢又是初戰失利，不管戰況結果如何，龜尾大佐都不會放過他。
武田感受到與生未有的巨大壓力，本能的產生與敵人以死相拼的念頭。空戰不像地面戰場，可以狹路相逢勇者勝，依靠的是智慧和駕駛技術。武田把對整個戰場的注意力收回，惡狠狠撲向高志航。在他眼裡，這名支那人，不敢直接對陣，而是企圖偷襲，不是勇敢者所爲，對付他應該不是難事。佔據高度優勢的高志航，似乎膽怯了，避開了武田信夫的正面，意圖向左側空域逃離。
偷襲不成想跑，沒那麼便宜的事。武田信心大增，猛打加力追了過去，他忘記了一件事，自己的飛機處於下端，沒有爬升到起碼與敵人同樣的高度，是不能追擊的。誘敵成功的高志航，調正機頭，兩挺機槍同時開火。爲了彰顯大日本皇軍的英勇無畏，抗戰初期的日本戰機，是不裝防彈鋼板的。子彈一發接一發飛入機艙，武田首先是左右雙肩，然後是前胸、接着是腦袋。失去控制的戰機螺旋式向下盤旋，最後翻了一個筋斗，腦袋朝下，像一個巨大的鐵杵戳入地面。
筧橋機場大空戰，杭州城萬人空巷，站在街衢上指指點點，似乎面對的不是一場戰爭，而是在欣賞除夕之夜的焰火晚會。
“一架又是一架。”宋芸漪指着天空驚呼，“鬼子飛機已經被擊落三架了。”
歷史畢竟是歷史，八一四大空戰沒有自己的份，張梓男實在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把槍捅着宋子和：“老子的時間都耽誤在你的手裡，要不今日擊落的飛機絕不是三架。”
“不是三架，馬上應該是四架了。”宋子和討好的囁嚅道。他所說不虛，擔任前鋒的武田中隊一分鐘時間不到，飛機被擊落三架重傷一架，龜尾大佐忽然感覺一陣眩暈，深悔輕信了武田的話。
昨日武田喪失兩架飛機，他向龜尾信誓旦旦，一定要夷平筧橋機場方解心頭之恨。武田信夫的大哥是土肥原面前的紅人，爲了同他搞好關係，龜尾也想給武田信夫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沒想到武田信夫笨蛋一個，以絕對優勢仍是喪失三架戰機，自己也折戟沉沙。
擔任掩護任務的中隊長中島向龜尾請示，武田中隊喪失鬥志，該是他們上去的時候了。
是呀，自己帶來四十八架戰機，損失三架根本不算一回事。誰笑到最後纔是真正的勝利者。龜尾下令，機羣不再分波次了，一次性全部投進去，要全殲空中的中國戰機，要把筧橋機場夷爲平地。
中島得令後，把飛機的速度推到最高，正準備率領機羣衝上去，耳機內忽聽得龜尾一陣驚叫。他急忙詢問：“大佐
閣下，發生什麼事了？”龜尾回答：“側後發現支那機羣，企圖從背後偷襲。”中國人先是示弱後退，卻利用天氣變化，躲在雲層中突擊，又是派出機羣繞道從背後偷襲。中國指揮官真是不簡單。
日本人的情報工作做得非常細緻，龜尾掌握，中國航空委員會真正的掌權人周至柔，昨日已經到了筧橋機場，以多年的相知相識，此人有這麼大的魄力嗎。放棄機場不去保護，派出兩支主力前後堵截，一旦火候把握不準，機場被炸，那可是哭都沒有眼淚的。
時間已不容龜尾多想，巡航杭州城的十二架戰機，奉高志航之命，從西北方向向敵後包抄，鬼子戰機再想回頭迎戰，早失去了時機。又是不到一分鐘時間，三架鬼子戰機報銷。六比零的戰損率，鬼子飛行員的士氣完全喪失，心神不安的紛紛詢問龜尾，打還是不打了。龜尾看得出，再打下去，雷雨來臨，連逃回航母的機會也失去了。一陣絕望之後，發佈了迅速脫離戰場的命令。
鬼子逃離，高志航率領部下一架接一架降落機場。熱鬧非凡的筧橋上空，很快安靜下來。宋子和跳着腳的惋惜：“鬼子大敗，正可乘勝追擊，不知空中指揮官是誰，真該槍斃。”
鬼子力量佔據絕對優勢，不顧一切的追趕，逼急鬼子狗急跳牆，會傷人的。張梓男摟頭給了宋子和一拳：“窮寇莫追，你他娘懂的啥。”
直到天黑，才攔住一輛汽車搞到汽油。押着宋子和三人回到筧橋機場，張梓男沒有去找周至柔，直接奔向軍官宿舍。守衛的哨兵告訴他，高大隊長參加周主任的慶功宴會去了。
宴會廳擺在周至柔的大會客室，今日參戰的飛行員全部參加。張梓男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偷偷走到高志航身邊。
一天一夜沒有得到張梓男的消息，高志航也認爲他已經犧牲，欣喜若狂一把抱住他。張梓男輕聲說：“有件事我要與你商量，咱們外面去談。”高志航是今日宴會最爲矚目人物，他的一舉一動都受到關注，周至柔一擡頭看到張梓男，欣喜的站起身：“梓男賢侄，你能活着回來，不讓老叔知道，就想溜，算怎麼回事？”
“高大隊長今日立下大功，這杯慶功酒梓男是一定要喝的，我去去就來。”張梓男扯扯高志航的胳膊：“事不宜遲，這件事必須今晚處理。”不等別人阻攔，就把高志航拉出了宴會廳。
簡單的將情況向高志航做了通報。高志航對宋子和的情況比張梓男瞭解許多，跺跺腳道：“國事敗壞到此種狀況，這些人還要上下其手弄錢，沒有什麼好說的，立刻報告周主任，現在是戰爭時期，以軍法論處，小小的上校，連軍事法庭都不用去，就能砍了他們的腦殼。”
宋子和是宋美齡的族兄，其中還夾雜着兩名美國人，高志航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張梓男目視高志航：“你想讓周主任殺掉宋子和和美國人，周主任敢嗎？”高志航前思後想，也感覺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反問道：“梓男兄，以你的見識該怎麼辦？”
一路上張梓男早打定了主意，兩個美國人是鼓搗武器裝備的好手，在美國國內認識的軍火商一定不在少數，與其殺掉他們，不如留爲己用。低低向高志航耳語片刻，高志航遲疑道：“論打仗我成，讓我演戲騙人，只怕我演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