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追捕（四）
老兵油子沒想到張梓男會這麼幹，一個沒注意，嘴啃泥撲在地上。張梓男飛身跳上駕駛室，軍車並沒有熄火。他搶車如此順利，但窄窄的路面想調轉車頭並不是容易的事情，他只得換成倒車檔，猛踩油門，向後面飛速倒車。
軍車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搶，上尉氣急敗壞地掏出腰間手槍，接連向軍車射擊。
“不要開槍，車上都是軍火呀！”老兵油子趴在地上，垂手頓足的喊。
他的話提醒上尉，上尉不敢再直接正對軍車開火，子彈在車胎四周飛濺，他的企圖很明顯，想把車胎打爆。
這也是張梓男最爲擔心的，他左右打着方向盤。本來飛速倒車就很難，這樣一來，汽車的方向實在難以把握，一溜歪斜着向路溝倒過去。
趙常偉吃驚看着猛向後面倒去的軍車，大聲喊道：“不能再向左面打方向，向右打，向右打……”
上尉這纔想起面前還有兩個“搶車賊”的同夥，把槍指向趙常偉：“叫你孃的頭，老子崩了你。”一發子彈敲在他身旁的石頭上，飛濺起的碎石子劃破他的手臂，立刻冒出血花。
趙常偉從小嬌生慣養，何曾吃過這樣的虧，大叫着撲向上尉：“你敢打老子，老子敲碎你的腦袋。”
上尉看到手槍也沒能嚇住他，一時間愣住，等趙常偉撲到面前，纔想起他手中是有武器的，剛想繼續射擊，地上的老兵油子已經從地上爬起，大聲說：“連長，別跟他鬧了，我們追車要緊。”
“抓住他的同夥，還怕找不到他？”上尉獰笑着用槍頂住趙常偉，命令老兵油子去抓一旁嚇傻的老王。
張梓男一邊開車一邊暗笑，幸虧趙常偉他們沒有上車，給了自己逃離的機會。
他從後視鏡中看到，不遠處正是一條岔路，那裡正可以調頭。
軍車剛拐上岔路，張梓男有了新的發現。順着這條岔路往東，很遠處有一輛轎車停在那裡。
他心中一動，打消把軍車調頭的打算，順着小路跑下去。
這是長滿茅草的泥路，好像很少有人走的樣子。如果真是白擎天開的汽車，他能開車到達這裡，一定是跟着日本間諜過來的。
轎車歪斜着停在路邊，正是白擎天開的那輛新車。張梓男停下軍車，下來仔細觀察，很容易發現，轎車前面的擋風玻璃上有個小孔。張梓男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不清楚是不是子彈打的，但小孔的位置正在副駕駛的位置。
張梓男記起，這應該是宋芸漪坐着的位置，他的心裡火燒火燎起來。費了很多的力氣纔將變形的車門打開，裡面空空如也，也沒發現有血跡。
張梓男放心不少，他四下望望，已經當午的陽光非常明媚，憑藉試飛員良好的視力，四周數裡外的情景盡收眼底，沒發現可疑人物。
他們爲何放棄汽車不用，難道是徒步追下去了？這是不是說明，日本特務也放棄汽車不用了？但四周也應該有特務的用車呀！
張梓男百思不得其解，突然聽到路邊傳來人的呻吟聲。他只顧向遠處張望，並沒有注意到
腳下。
張梓男掏出手槍指向小路左側半人深的草叢：“是誰？快點爬出來。”
“大哥，是我。”從草叢中伸出一個腦袋。亂蓬蓬的頭髮和他身旁的雜草不分上下。
張梓男仔細打量，才發現是白擎天。他收起手槍，把白擎天從雜草叢中拖出來，問：“你怎麼躲在這裡，其他的人呢？”
“大哥，我是逃出一條命呀！”白擎天哆嗦着說，張梓男這才發現，他全身都是泥水，往路邊看，找到他變成這模樣的原因。白擎天躲藏的地方，一條幹涸的水溝，裡面沉着厚厚的淤泥。
這紈絝子弟大概曾未受過這樣的罪吧。張梓男沒有心情去“欣賞”他的狼狽相，連忙問：“其他的人呢？快點告訴我。”
“大哥，”白擎天立刻淚花閃現，“我對不起你……”
“說這些幹什麼？其他人都到哪裡去了？”張梓男心中冒火，恨不得扇他兩巴掌。
“我沒有保護好宋芸漪，我對不起你……”白擎天還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張梓男一直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穩住心神問：“她是如何被日本人抓去的，你的那三名打手呢？”
白擎天也穩定下來，說：“宋芸漪沒有被日本人抓去，她堅持繼續跟蹤，我勸都勸不住她，只得派他們三個跟上她。”
情況終於明白，白擎天躲在這裡，據張梓男判斷，一定是他貪生怕死，不願繼續跟蹤日本特務，而宋芸漪愛國心切，和他發生一番爭執後，堅持單身追蹤特務去了。
“膽小鬼。”張梓男一直抓住白擎天的雙手猛地鬆開，白擎天癱倒地上。
張梓男問他：“他們追蹤的方向是哪裡？”白擎天好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向四下張望，一會指東一會指西，說不清具體的方向。
“你呀，是不是魂都嚇沒了？”張梓男鄙視地看着他。
“哦，我想起來了。”白擎天說，“日本特務向我的車開槍後，他們繼續駕車逃竄，是順着這條小路一直往前的……”
聽到這裡，張梓男心中徹底放鬆下來，他清楚，宋芸漪憑藉雙腿是絕不可能追上日本特務的，也就是說，她不會遭到危險。
“敵人的兩槍就把你嚇得連車也不敢開了？”張梓男丟下白擎天，鑽入轎車。當他發動汽車才知道自己剛纔的判斷有誤，這汽車就像武校長的那輛車一樣，根本不能開了。
對白擎天的鄙視減輕不少，張梓男重又跳出汽車，問他：“你的汽車是怎麼回事？只是擋風玻璃被打壞，怎麼就不能開了？”
白擎天指着汽車說：“我的汽車是被他們撞壞的，我的腿也被撞壞，所以我才藏到草叢中的……”
對白擎天產生嚴重的誤會，張梓男內疚地一把抱起他說：“好兄弟，是大哥錯怪你，外面太冷，你還是到車裡吧，我們去追他們。”他把白擎天抱到軍車裡，脫下自己的外套給他穿上，調轉車頭，向原路返回。
重新回到金陵前往上海的大路，張梓男信心大增，他滿懷希望，順着這條大路一定可以發現宋芸漪。
繼續向前十里路
不到，他們看到日本特務的那輛轎車停在路邊。張梓男下來檢查，發生是汽油消耗殆盡。
這一新的情況告訴張梓男，敵人現在也是徒步，應該不會跑出多遠。
現在只要順着這條道路繼續追蹤下去，一定能追上他們的。張梓男回到駕駛室內。白擎天的精神恢復許多，他告訴張梓男，宋芸漪他們是緊跟着日本人的汽車追下去的，不過十多里路，日本特務放棄汽車不用，他們有可能會追上的。
他的想法和張梓男差不多，新的危機感又從張梓男的心頭迸發，他心中重新沉重起來，加快速度向前飛奔。
冬日天短，經過這番折騰，天色慢慢黑暗下來。前面仍然不見宋芸漪他們的身影。
張梓男的忍耐終於達到極限，他停下汽車，仔細思考今天追蹤特務的前前後後，查找自己的判斷是不是有漏洞。
他心頭突然一亮，日本特務放棄汽車，怎麼可能還會順着大道繼續前進。但他們會走哪條道呢？
張梓男的目光沿着大路向四周觀察，他發現，在大路的正東方有片黑壓壓霧沉沉的去處，在這樣晴好的天氣裡，那種狀況只能是一處濃密的樹林。
沒有可供軍車開過去的道路。張梓男對白擎天說：“兄弟，你呆在軍車上，我去尋找他們了。”
白擎天眼睛裡出現恐懼的神色：“大哥，你還是帶上我吧，我……”
張梓男明白他的擔心，日本特務也不是不可能突然出現，他思考片刻，掏出手槍遞給他：“手槍留給你，如果看到他們，你直接開槍，記住，這手槍中還有三發子彈，如果你前兩槍不能給他們有效的殺傷，你就把最後一顆子彈留給自己。”
白擎天猶豫片刻，搖搖頭說；“我不要，你可能更需要它。”
這小子肯定是被自己最後一句話嚇住了。張梓男微微一笑說：“想起來了，我們有更好的武器可用。”他跳下車，掀開蒙蓋車廂的帆布，那個老兵油子說的一點不錯，後面車廂內裝載的都是武器。三挺嶄新的捷克式輕機槍放在車廂正中，緊靠兩面車廂擋板，整齊擺放着十幾個大木箱。
張梓男從駕駛室找來扳手，費了好大的力氣纔將一隻木箱撬開。裡面的東西讓他驚叫起來。
“大哥，你怎麼了？”駕駛室內的白擎天大聲問。
“兄弟，我們可是發財了。”呈現在張梓男面前的木箱內，裝着滿滿的都是手雷。看上面的英文標識，這些都是剛從美國進口的東西。翻開手雷最底部，張梓男找到使用手雷的說明書，還都是沒經翻譯的英文。這些當然難不住身具雙學士學位的張梓男，他很快將手雷的使用方法記在心裡。
其實他更需要的是一把手槍，對付特務，這可能更實用。
就像給他準備的一般，他打開的第二隻木箱中，裝着整整可以裝備一個排的德國造二十響盒子槍。第三隻箱子裡就是爲這些手槍配備的子彈。
張梓男在腰間左右各插了一把手槍，又在腰間圍滿子彈。他拿起另外一隻槍和足夠用的子彈送給白擎天，然後一個人淌過路基下的水溝向正東方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