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的這種心情,興奮中帶着擔心和緊張——他之前遇到一次相似的情況,那就是剛到武陵郡筆架城之時。
大家都不作聲,安寧也不好打擾衆人;可是要讓他閉目寧神,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於是這一路行來,安寧如坐鍼氈,特別難受。
也不知這樣煎熬了多久,忽聽到前頭架車的紅衣女子一聲“籲!”,車內衆人明顯感覺到整輛車開始微微向下傾斜,應該是要降落了。
果然,只一炷香的功夫,車身輕輕晃了晃,又恢復了平衡。
前頭的紅衣女子朝車廂喊道:“各位,到了,請下車。”
衆人依次下車,卻發現停在一處漂亮的莊園門口;早有下人過來牽走嗚咽獸餵食喂水。
正納悶,趕車的紅衣女子說:“諸位不必驚疑,這一切都是族長的安排。幾位人界貴客雖帶着連隱玉卻藏不住的生氣,若是直接進入豐都城勢必會被發現。這裡是族長在豐都郊外的別院,幾位隨我來準備一下,以保萬無一失。”
安寧嘆道:“怒仙子果然心細,智計百出啊!”
紅衣女子聽安寧稱讚其族長,笑容可掬地在前邊引路。
鬼界怒族皆女子,這莊園也精巧別緻,處處透着閨閣之風。
紅衣女子將衆人引至一處大的廳堂,有管事的阿姨迎了出來,身後幾名丫鬟端着托盤等在那裡。
托盤裡放着各色衣衫,以素色爲主。
阿姨說了些客氣說,然後指着衣衫說:“這些衣衫是族長千里傳音讓趕製出來的。製衣的布匹是用鬼界的血沼之棉紡成,穿在身上能很好地掩蓋住生人之氣,任誰也瞧不出蹊蹺。”
安寧先是謝過,然後走上前去看,每套衣服之上已經分別用竹簡寫好了他們的名字。
安寧奇道:“咦,你們怎麼知道我們穿衣的尺碼?”
阿姨笑得花枝亂顫:“公子長得一表人才,不知我們族長有沒有和公子來過親密接觸?”
安寧也不笨,立刻明白原來怒仙子對他上下其手之時已經將穿衣尺碼給摸了出來。
真是技多不壓身,這……這也算熟能生巧吧?
但是安寧不能回答這個問題,一回答就等於承認自己被怒仙子佔了便宜,只好紅着臉窘迫地說:“那個……我想去換衣服……”
那位託着他衣服的丫鬟笑得特別燦爛:“安公子請隨我來!”
一齊過來的同伴們除了小九,再沒有幸災樂禍,因爲他們全是受害者——誰讓他們長得帥!?
換好衣服再次聚到大廳裡,各人眼前均是一亮。
倒不是在感慨人靠衣衫馬靠鞍,而是在腹誹:那怒仙子果然有一手,這要摸過多少(男)人才能練成這手本領啊!
但一想到怒仙子的這手本領在這時間緊迫的時候居然有如此妙用,衆男子也就在心中淡化了其女流氓的形像。
管事阿姨滿意地看着趕製的成果,然後向衆人說明怒仙子爲他們在豐都城內安排好的落腳之處,又將豐都城內的地形連寫帶畫爲衆人演示了一遍。
離開之前,管事阿姨囑咐說:“豐都城如今是陰陽法王鎮守,法王除了本身實力強大,更是鬼界之中難得一見的精通奇門陣法的天才。諸位想要見調查鬼王之事,必要進入鬼王王宮和法王府邸,據說這兩處本身就是厲害的法陣,諸位千萬要小心。”說罷又塞給衆人鬼界通用的紙銀備用。
既然分了四組,就分別從東南西北四處城門進入,都擠在一處反而容易暴露。反正城內情況已經大概知悉,最後在怒仙子安排的地點集合便可。
諦聽和白澤一北一西、小九帶着兩個小孩走東門,安寧和龍飛陽從南門而入。
果然,遠遠去看到城門處設置了哨崗,用於對進出豐都的各種鬼魂和他族居民商旅盤查。
這是安寧第一次在鬼界見到哨崗關隘,在其想象中,鬼界的管理遠不如幽冥界那樣井然不紊。現在一見才知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鬼界的哨崗雖然駐兵不多,但是個個精氣神強於幽冥界。大約是鬼界力量至上的生存法則並沒有因爲短暫的安定而有所改變,鬼界居民武風之盛致使這裡的鬼兵鬼將都是真正的有過實戰經驗的正規軍,與幽冥界那些類似於城管的小打小鬧還是有區別的。
走近了才發現,哨崗的鬼兵辦事效率極高,而且認真負責,絕不是幽冥界那般相對應付。
這一番地底世界之行讓安寧對鬼界與幽冥界的既定印象有了改觀。
幽冥界固然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然而隱隱的有那麼一股子腐敗頹然的氣息,就像人界有些傳承多年的修行門派,勢力大則大矣,卻有一種日薄西山的感覺。
而鬼界給人的感覺很混亂,亂到居然一界之王都失蹤了——但是這種混亂之中卻能保持眼下難得的安定。而且鬼界的一切都給人一種升騰的感覺,儘管這裡是陰風慘慘的亡魂世界。
安寧和龍飛陽用隱玉蓋住了丹田,又穿了鬼界血沼之棉製成的衣物,自然不用擔心會被識破。
但是二人都不敢大意,被檢查之時都屏住呼吸生怕泄露出一絲生氣。安寧更是提前讓小九用冰系靈力爲他凝出一顆冰球帶在身上,這樣就能壓制體溫不致於被鬼兵們發覺。
安然過了哨卡,安寧和龍飛陽沿着街道去找那家叫殘陽的客棧。
鬼界第一城豐都,鬼界王都——僅從規模上看,竟大於幽冥界的九泉城。
只是幽冥界城市衆多,卻不如鬼界有城市幾座?
因爲鬼界相對開放的風氣,這裡除了有傳統的居民亡魂及化形的鬼獸,還有一些來自魔界和妖界的低等妖魔。
其實各個世界之間的結界每隔一斷時間會產生微小的縫隙,低等種族是可以通過縫隙自由出入的。這就像院牆之角的狗洞,也是一種方便之門。
而對於實力強悍的高等種族和個人,一來不屑於走那些旁門左道,二來自身靈力與丹階越強,結界對其排斥就越強——無論如何壓制靈力,結界都會自動識破並對其產生作用。
所以三界六道,強者有強者的生存之道,弱者有弱者的生存之道。各種存在都是天地所生之物,沒有一種會被刻意拋棄。
於是豐都城的商業街讓安寧有一種回到人界的感覺,人界大城市的商業街就是各國各族人民的雜匯之處(也許混進了別的世界的異族)。而在這裡,街上混着各種奇形怪狀長相的不知種族的人、或鬼、或其它。
這裡的魔族或許不止龍飛陽一人,但這裡的人類,應該就只有安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