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讓靈獸遵守人間基本法,這太難了, 像花生和黑豆是小機靈鬼, 要說智商也就幼兒園小朋友水平, 你說一次就指望它牢牢記住也不靠譜。今天這個事, 在鬱夏的意料之中。
她把花生從肩膀上撈下來, 看小扒手精滿是討好看着自己, 也捨不得過分責備它,便伸手捋捋它搭下來的長耳朵, 摸摸它身上油光水滑的毛。
“不管天道宗長老爲人如何,這丹藥既然是他辛苦煉成的, 被我們這樣拿走不合適。試想,若是咱們辛苦煉出這麼多丹藥出門一趟就給人順走了……回去不得氣到走火入魔?”
看小徒弟才七八歲講起道理就一套套的,雲虛真人是既欣慰又心塞。
面對重寶亦能堅守本心, 這是修真之人該有的品性, 但是吧,想想又不是你拿的, 靈獸拿了非要送你, 換個人鐵定收了。
雲虛真人心情挺複雜的, 比他更復雜的是花生, 花生憋着一肚子話講不出, 它急得抓耳撓腮, 突然它想通了,嗖一下衝出去抓了個跟它差不多體型的小靈獸回來,嘰裡咕嚕跟獸說了一通。
小靈獸原本懵噠噠的, 聽它嘰裡咕嚕完點點頭,順手抄了個丹藥瓶子抱在懷裡,從旁邊走過來,走了七八步,從天而降一花生,花生拿了一小節樹枝當武器衝小靈獸比劃起來,小靈獸捱了兩下,仰面倒地,怕愚蠢人類看不明白它演的是被打死了,還跟吊死鬼一樣往外吐了個舌頭。
花生把樹枝一扔,從躺平的小靈獸手裡搶了丹藥瓶子,拿穩之後邁開外八字步大搖大擺走人。
鬱夏:……
真小看它了,還會演戲呢?
傻眼這會兒,花生已經把丹藥瓶子扔回去了,它將抱過丹藥瓶子的毛爪爪在雲虛真人的道袍下襬上擦了擦,想起來還有個躺平裝死的,又走過去踹了獸一腳。
那小獸這才翻身爬起來,花生衝它擺手讓它滾蛋,人家不肯滾,仰着胖得看不出的脖子直直盯着鬱夏。
又捱了花生兩腳踹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目送爭寵的走遠之後,花生萌萌的看向鬱夏,眼神裡寫着:懂沒?
懂了,不止鬱夏看懂了,雲虛真人也恍然大悟:“你是說他殺人奪寶?”
雲虛感覺新鮮,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靈獸,能撕裂空間,從別人的空間裡盜寶,興許還能開闢自己的空間,它那手隱形應該就是藏身於空間裡,要真是這樣,花生在操縱空間上簡直是大圓滿級別的。至於說它能分辨這東西是本人的還是搶來的,大概憑氣息?
雲虛瞎猜的時候,花生在猛點頭。
對對對。
本來覺得都比劃明白了小心肝就能收下,結果並不像它想的那樣,鬱夏蹲在花生面前給它講了一大通道理,中心思想是,天道宗的長老殺人奪寶是錯,咱們黑吃黑也不對,這包丹藥怎麼說都是別人的,雖然這個別人死了,要還也還不會去,那不然挖個坑埋了,讓它入土爲安吧。
雲虛真人簡直不敢相信,小徒弟心裡這麼陽光……
他想了想,說既然原主人死了,丹藥就成了無主之物,這跟去大能洞府一樣。
鬱夏搖頭,她覺得不一樣。
秘境和洞府通常是爲有緣人準備的,裡面的重重關卡也就是爲了擇有緣人,許多修士都會在自己大限來臨之前把收藏的天靈地寶畢生所學封存起來,他希望能有個傳人又不希望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摸進去拿走自己的心血,所以纔會設下無數關卡,攔截自己看不上的或者沒本事的廢物。
殺人奪寶怎麼能和秘境傳承相提並論?
既然是正派修士,總歸得有點正派作爲。
鬱夏伸出食指在花生腦門上戳了戳,哄它拿走,要是人家辛苦煉的丹藥就原路送回去,要是不義之財就挖個坑埋了。還說呢,以後要是手癢想去摸點不義之財也行,不用帶回來,看着埋了就是。
花生指着那堆丹藥瓶子,衝小心肝咕唧了一聲。
鬱夏摸摸它耳朵讓它去,它就嘆口氣,把丹藥瓶子打包起來,扛着找地方埋去了。
整個過程中,雲虛真人都在心痛,能緩過來全靠對比,只要想到天道宗的長老過來一趟非但沒把小六要走反而將搶來的丹藥給弄丟了……他感覺人生還是有點盼頭的。這麼琢磨着,花生還變相給遇害的丹藥主人報仇了。
花生扛着丹藥直接去了靈田那邊,它習慣把東西埋那頭了,過去之後纔想起來埋寶地已經被人發現,它拖着腮幫子想了想,忽而靈機一動。
將包袱暫時放在空間裡,它拿毛絨絨的爪子掏出一瓶,在靈田裡挖個坑,往坑裡咕嚕嚕倒下幾顆,填上土。換個地方再挖個坑,再倒下幾顆,再填土。
本來喬越和黑豆在靈田這邊勞作來着,黑豆一等二等沒等回它心肝,早已耍賴不幹,喬越想着今日任務基本完成,準備回去侍弄種子,這會兒田邊真沒別人。花生挖得快埋得也快,它均勻的將丹藥埋進了土裡,埋完還找了個泉眼把爪子衝乾淨,都乾淨了才高高興興回小心肝身邊去。
看它把任務完成得很好,鬱夏摸了個靈果果給它啃。花生拿胖爪捧着青皮的靈果吭哧吭哧啃起來,鬱夏坐回蒲團上,想把這日的功課給補上。因爲天道宗長老找上門來,耽誤她修煉了。
鬱夏剛過了引氣入體這個階段,正在引導體內靈氣運行周天。喬越進展不如她快但修爲要比她高,畢竟是萬獸宗峰主的兒子,從小跟爹孃修煉,雖未築基,亦不遠矣。
喬越是金系單靈根,金主殺,這一系修士大多鋒芒畢露,好戰,多煉器大師……他萬獸嫌的體質是麻煩,可資質的確好,當初雲空真人本來卯起來想跟雲虛搶人,可惜沒搶得過。
喬越其實已經在煉氣期大圓滿,只要越過最後一步,隨時可以築基。不過就目前看來,應該還需要一段時間,他還沒摸到竅門呢,不敢隨意調動體內靈氣,怕它們在體內橫衝直撞約束不了,也沒想明白金系要怎麼戰鬥,他琢磨着把地裡的活整明白了朝煉器這個方向走一走倒是可行,弄點槍啊炮的,威力不比拿刀劈拿劍捅強多了?
他一邊尋摸修煉的法門一邊撥弄堆在面前的靈谷,聽老爹說只需要把穀子埋進靈田裡,等它破土長出來,然後到時間去澆澆水除除草就行了。喬越聽完心想難怪收成差,種地是那麼簡單的?
這幾天他翻閱了一些講靈植喜好的書,發現靈植與普通作物大同小異,區別只在於它們多了靈氣,靈氣是靈田供給的,也可以由修士供給,在修真界種地的活一般是由土木兩系修士來做,水系也可以做。
喬越試着調動靈力,讓它包裹靈谷,本來想看能不能催其發芽,他的金屬性靈力一裹上去,靈谷直接炸開了。
他想了想,帶上谷種去了旁邊鬱夏的洞府,喬越過去的時候,鬱夏剛從玄妙的境界中退出來,看喬越在洞府門前同兩獸對峙,她趕緊呵住兩小隻。
“不是說在研究谷種?這麼快就弄好了嗎?”
喬越搖頭,他從空間戒裡取出兩粒靈谷,遞到鬱夏面前,讓她試着調動靈力包裹靈谷。
鬱夏照做,她閉上眼調動空氣中的靈力,讓靈力在體內運行一週,釋放出來,輕輕裹住那兩粒谷種。不多時,種子便破了殼,長出幼芽來,鬱夏是閉上眼的,她沒注意谷種的狀況,繼續爲其輸送靈力,幼芽漸漸長大,最終被她催到差不多五寸長才停止生長。
喬越打了個響指:“好了,來睜開眼看看。”
杏核般的漂亮眼睛漸漸睜開,鬱夏最先看到的是她面前一臉興味的喬越,順着喬越的目光,才注意到那兩粒谷種已經破殼長成半尺深的幼苗。
“這是……?”
“是你催生出來的。”
鬱夏雙眼瞪得溜圓:“修真界是這樣種地的,憑靈力催生?”
喬越想了想,說:“我剛纔試過,我的金系靈力不行,能催生靈植的應該只有木系,靈根品質可能會對催出來的靈植有影響,我猜測單靈根侍弄的靈田收成更好,收穫也更快……”
鬱夏還是不明白,如果種地有這麼容易,那爲什麼修士們十天半個月才能享用一頓靈米?不是有谷種就能請木系修士催生?
她疑惑都寫在臉上,喬越伸手摸摸她水嫩嫩的蜜桃臉,感覺被兩道死亡射線鎖定住了才若無其事收回手來。他想了想說:“催發一粒谷種就需要這樣多的靈力,要催一片靈田需要多少?修士們日常修煉都要手握靈石,能夠直接調動天地靈氣爲己用的太少了,哪怕能調動也禁不起這樣的消耗,消耗這樣多靈氣種出靈植來,靈植的作用也是靈力供給,這麼算來生意虧了。”
“夏夏你不同,你能隨意牽動天地靈力,催發的過程對你來說反而是練習,讓靈力運行更順暢控制更精準,做這個事並不會耗空你儲備的靈力,消耗的部分同時就補足了。”
別人日常消耗的是盤腿修煉時儲存在體內的靈氣,抽空之後需要時間來補足,鬱夏不是的,喬越剛纔就感覺到了,他感覺到周圍靈氣濃度有增強,意思是鬱夏從一開始使用的就是從天地之間借來的靈氣,她本人和外界有靈力循環,消耗的同時也完成了補足。
這種人挺可怕的,要是幾招之內分不出高下,她拖着能耗死你。
別人靈力耗盡之後需要靈石或者靈液補足,她不存在耗盡,用多少補多少,就跟拿了把用不盡子彈的機/槍在掃……
喬越想了想,應該到靈田中間給夏夏墊個蒲團,讓她把那兒當道場修煉,把天地靈氣都給引過來,附近的靈氣濃度高了,靈植還能長得更快更好,收成之後轉手賣掉,換了靈石買材料,缺什麼弄不到手?
看着老婆一身磕摻裝備,喬越覺得這個計劃可行,反正都要打坐,倒不如物盡其用。
兩人商量好之後第二天就往靈田那邊去了,花生還是蹲在鬱夏肩頭,至於黑豆,它躺平呼呼睡了一覺,這會兒精神頭正好,也跟在旁邊準備幫忙幹活,兩人兩獸剛走到靈田邊就感覺不對,怎麼靈氣濃度比上次來的時候強了那麼多???
鬱夏看向喬越,想問這怎麼了?就感覺有個毛爪爪在她臉上拍了拍,回頭一看,是花生啊。
花生反手指着自己,嘰裡咕嚕不知道在講什麼,見鬱夏看過來,它又是一陣比劃,鬱夏感覺自己從它的手舞足蹈裡看到了打包送外賣的動作,仔細一回憶想起來了。
“你是把丹藥倒出來埋田裡了嗎?”
想到這種可能,鬱夏簡直哭笑不得,花生點着頭在她肩頭打了個滾,眼看要跌下去了又險險爬回來,爬回來之後再不敢瞎蹦躂,蹲會原位坐下了。
喬越沒看懂他們在打什麼啞謎,鬱夏想着光天化日之下也不好說的太細,就講花生他昨天弄回一大包袱的丹藥,全埋進田裡去了。
那可是讓天道宗長老動了殺心的靈丹,品級一定不低,蘊藏的靈力不會少,也難怪埋下去之後靈田變成這樣了。
這個時候,喬越想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讓它蒙上了。盤算着時間有限他倆也沒多聊,黑豆被派去挖坑,喬越一個坑一個坑埋種,埋好之後由鬱夏負責催芽,眼看着幼苗破土長出來,她跟着往前挪一個位置。
喬越動作不算很快,鬱夏正好跟得上,他們忙活半日,差不多種出兩塊田,鬱夏覺得還可以再多做會兒,喬越不讓,想着以目前的修爲很難兼顧到所有靈田,他們也不能每天只光種田,讓夏夏重點照顧兩塊田的收成就可以了,別的讓花生黑豆挖坑把種子埋一埋,先放養着。
以現目前的靈氣濃度,就算不催它,收成總不會太差。
兩隻小獸看鬱夏在地裡忙活,本來就心疼,都恨不得撓死喬越,聽說隨便埋一埋就可以不用挨個催發,它倆動作別提多塊,照着喬越指的疏密吭哧吭哧就埋起谷種來。埋完花生還帶着黑豆去打了水來將整片地灌溉過,這一日的工作就完成了。
兩人兩獸最後看了一眼他們努力的成果,轉身回山頂去,回去的路上喬越問鬱夏累不累,鬱夏說還好,說她感覺種地的確也能達到修煉的效果,這大概是天道對木系修士的恩賜吧,她催發谷種所得比盤腿打坐還多,感覺靈力運轉更順暢,控制起來也容易一些。
鬱夏覺得把蒲團搬去兩塊靈田中間的確可行,那個環境更利於她與天地自然溝通,比悶在洞府裡強。
喬越原先只是那麼一提,看鬱夏躍躍欲試,他就找到老爹,同他講了這個情況,想讓老爹給靈田附近加上禁制,莫讓其他弟子闖進來,怕打擾夏夏修行。
雲虛真人猛然間聽說還不相信,親眼去靈田邊上看了發現是真的啊,他不由得就興奮起來,一邊結印給靈田下禁制,一邊通過玉牌傳話給大徒弟真穹,讓他告知本脈弟子休得亂闖。
又納悶說:“爲父記得我脈的靈田原本沒這麼肥沃,這靈力也太充沛了。”
這個啊……
“聽說是花生往田裡埋了丹藥的緣故。”
“你說什麼???”雲虛真人險些背過氣,他以爲的埋是裝在瓶子裡埋,以後後悔了還能挖出來那種,結果那蠢東西這麼能耐的?它全倒出來了!
我的無量天尊!
我的祖師爺啊!
只要想起那整瓶整瓶的回春丹築基丹洗髓丹……雲虛真人心態都要炸了!這麼糟蹋丹藥它怎麼沒遭報應呢?天道沒劈死它?
雲虛真人在靈田邊站了很久,久到像是紮在田間一動不動的稻草人,起初看到田裡靈力充沛的幼苗他還高興,一想到這田裡埋了多少丹藥,他再也高興不起來,回去的時候連步伐都是緩慢沉重的,感覺天靈蓋上壓了幾萬斤,腿都要邁不開了。
當你感覺日子過不去了,就要想想那些更慘的人,比如說爲鬱夏而來空手而歸回去之後還發現出門一趟丟了大堆丹藥的天道宗長老。
發現搶來的丹藥不翼而飛,長老爆發出驚人的氣勢,震得同行的兩位築基弟子都快站不穩,好在另一位長老及時相護,纔沒讓兩個資質不錯的內門弟子壞了根基。
凌瑤就慘了,她說是已經拜入仙門,實際還沒開始修煉,說白了凡人一個。元嬰老祖盛怒之下直接震了她一個七竅流血,險些殞命,被餵了兩粒丹藥才險險救回。
還沒開始修煉,她就要先養傷。
普通弟子要在大門派裡生存並不容易,門派發下來的物資有限,你得花錢去疏通關係買太平,又要耗費靈石修煉,丹藥法器秘籍都得備着……修煉沒進展不能接任務不能下秘境沒有收入的話,日子恐怕會很難過。
有一瞬間凌瑤感覺自己要死了,那位震怒的元嬰長老也沒比她好到哪兒去,發現搶回來的丹藥不翼而飛,他氣血上涌靈力逆行神色癲狂,好不容易將靈力順下來,一鬆勁就嘔出大口鮮血。
同行的女長老問他怎麼回事?
他咬碎一口牙,眼裡是挫骨揚灰的恨意。
該死的,被偷了。
他爲那批丹藥是下了血本的,當時鬥法十分慘烈,他折了兩件法寶拼勁全力纔將人擊殺,本來有這番收穫倒也不虧,現在東西不翼而飛,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是誰?到底是誰?
是同門還是萬獸宗的癟犢子?
作者有話要說: 花生:是粑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