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仲澤滿懷希望去南省求醫,結果遭遇到二次傷害, 本來他臉上是相對平行的七八道血槽子, 被貓抓過之後就變成了網球拍……前後兩次受的傷奇蹟般的拼成了斜格紋, 血淋淋的慘不忍睹。
他高燒一天多, 溫度才降下來, 蔣太太鬆了口氣, 她問醫生說是不是能退燒就沒危險了?醫生還是一臉凝重,並不敢保證什麼, 說還得觀察一段時間。
“傷在臉上是有礙觀顏,說到底不就是皮外傷?皮外傷還能要命?”
要和完全沒有醫學常識的人講道理, 醫生心也累,西醫喜歡說病毒啊細菌啊,這些蔣太太都聽不懂, 他只得解釋說要是人抓的, 問題不是太大,是貓抓的, 就難說, 尤其聽二管家說還是野貓, 貓爪子那麼髒, 誰知道攜帶了些什麼病毒?
“那要觀察多久?”
“潛伏七八天的有, 半個月的也有, 甚至幾個月之後發病都有可能,這個我們也檢查不出來……”醫生還嘆了口氣,說一般被貓抓的都是傷在胳膊或者手背, 像這種多半是逗貓的時候意外被劃傷,或者說沒拿捏好分寸,驚着它了。按照管家的說法,那兩隻野貓是突然衝出來,一蹬腿直接奔着蔣仲澤的臉去,等你回過神來哪還有蹤影?
這說明什麼?
這是蓄意的!
最讓人費解的是,哪怕是十分聽話的家貓,主人要教都教不到這種程度,它們不僅迅猛,一點兒也不拖泥帶水,換了人來蹲點也不敢說能做得更好。
不像是人爲設計並且訓練的,反而更像貓的報復。
醫生爲二管家做了檢查,他身上丁點傷口都沒有,皮都沒破。兩人並排着走,哪怕蔣仲澤領先半步,二管家這一身清爽……還能是偶然遇見瘋貓?
醫生試探着問過,他問蔣仲澤是不是做過什麼遭野貓記恨的事。這話蔣太太聽着就感覺刺耳,她滿身不悅,說蔣仲澤和這些貓貓狗狗是不親近,但這種事還是頭一回!又說她兒子是什麼身份,平白無故有什麼道理去招惹野貓?再說,他們一行來南省才幾天?就忙着求醫問藥了,哪有功夫做別的什麼事?
蔣太太口氣很不善,說着又提到不近人情的鬱家人。
“還說什麼醫者父母心,誰家父母跟他們一樣黑心?依我看這事同鬱家也脫不開干係!”
她一席話讓負責蔣仲澤的醫生都皺起眉,心情也凝重起來。相處不過一日,醫生已經感覺出蔣家人心眼小,並且擅長以惡意揣摩別人。
都說同行是冤家,哪怕中西醫之間有些爭論,妙春堂在南省的口碑是毋庸置疑的,要是窮人過去看病,他們經常不收診金只取藥錢,開藥的時候也會考慮你能否承受,條件困難的都儘量使用相對便宜的藥材。有一些炮製過程中出了狀況,導致藥效流失的,只要還能用,對人無害,他們也會同你講明,在得到同意的前提下以低廉的價格售出……妙春堂這些善行善舉大家看在眼裡,只聽說他們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人命,沒聽說鬱家害人。
醫生想提醒蔣太太一句,在南省說這種話,讓受過妙春堂恩惠的人聽見,你恐怕還有麻煩。
話出口之前,他又收了回去。
接下這麼個麻煩的傷患,他還是先心疼自己。哪怕沒有其他變化,這一臉傷就要命了。按說醫院在處理皮外傷上的確比妙春堂更有心得,槍傷刀傷找他們看的多,取子彈縫合傷口這都是家常便飯,人家來取子彈的頂多要求說不能殘廢,最好是沒有任何後遺症,不會讓你注意點不許留疤……
就他這血肉模糊一張臉,不發炎潰爛流膿都是幸運的,還要不留疤?
提出這種過分的要求,也難怪鬱家不接。
醫生真挺怕的,怕蔣太太在蔣仲澤度過最初的危險之後逐步提高要求,最後逼死他不說還回過頭來抹黑醫院。
有個說法叫會出錯的事情總是會出錯,哪怕你平平順順走過了前頭九十九步,也會在最後一步栽跟頭。
就比如說,如非必要鬱夏很少主動提起劇情,但喬越總能知道劇情,她不說,也有人自己出來送。
這是後話,要說眼下,醫生怕他再起燒,怕他傷口潰爛,怕攤上這個禍害甩也甩不脫,眼看着情況穩定下來,他準備抹開臉給推薦個更好的醫生,計劃送走這個麻煩。就這時候,蔣仲澤又燒起來,他傷口發炎,有潰爛的跡象。
醫生告訴蔣太太,得把潰爛的部分清理乾淨,避免繼續惡化。
蔣太太問他怎麼清理?水洗?還是用白酒洗?
“得把潰爛的部分刮掉……”
“那傷好之後我兒子臉上的皮膚會不會重新長好?就像沒受過傷一樣。”
“這個……”醫生非常爲難,他儘量用眼神和表情將意思傳達過去,希望蔣太太將目標放在避免感染以及各種併發症保住蔣少爺一條命上,至於那些不切實際的美夢,別再做了。這個傷治好之後,臉肯定不能看的。
蔣太太是喜歡理所當然的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總歸還是看得懂臉色,看醫生這個反應,她準備利誘一番,結果醫生說完又去查看蔣仲澤的情況了,走之前讓蔣太太想明白趕緊做哥決定,潰爛的部分讓不讓刮,要是不讓,就另請高明。
另請高明已經變成蔣太太最厭惡的四個字了,同醫生聊過以後,她頭疼心疼,太陽穴突突的要炸了。
過一會兒,護士過來催促,問她想好沒有,蔣太太要求見醫生,問說,這樣的傷情到底有沒有可能不留下疤痕。醫生委婉的回答了這個問題,大概是說擺在面前的問題是他將會毀到什麼程度,完全治癒並且煥發新生,反正本醫院做不到,本省應該也沒人敢誇這樣的海口。
“妙春堂呢?他們不是傳承幾百年,祖上還做過宮廷御醫?”
“您誤會實在太大了,宮廷御醫也不是包治百病。”
……
蔣太太又找別人打聽,聽說是面部抓傷,醫生就皺起眉,在瞭解到嚴重程度以後,他們不是搖頭就是擺手。讓野貓撓出一臉血槽子,重點難道不應該放在預防感染?怎麼還在想毀容破相的問題。
對於蔣太太和蔣仲澤糾結的問題,甭管是中西醫,本省有點知名度的都是同一個說法:
總之毀定了,處理得好還能見人,拖延下去你做好心理準備。
蔣太太只得同意刮肉,拖延這麼一天半天,情況又嚴重不少,處理的時候,負責打下手的女護士都有些犯惡心,本來晚上還想燒肉吃,這套手術做下來,她沒胃口了。
這幾天,蔣仲澤的意識都不清醒,或者在發燒,沒起燒的時候也是睡着的,他醒轉已經是出事之後的七八天,就感覺臉上疼得厲害,他伸手去摸,摸到一臉紗布,意識才全面回籠。
“人呢?拿鏡子來!給我拿鏡子!”
蔣太太剛纔休息去了,二管家守着,發覺蔣仲澤醒來他先是一喜,然後想起如今的情況,才勾起來的笑容就僵在臉上了。
“少爺您臉上纏着紗布,拿鏡子來也看不出什麼。”
“別!您別伸手去碰!傷還沒好呢!”
“謝天謝地您可算醒了,這幾天爲了您,太太遭大罪了,每天睡不了多會兒,醒着的時候都提心吊膽的。”
蔣仲澤真顧不上心疼他媽,他更關心自己的情況:“那兩隻該死的貓呢?抓住沒有?我情況如何?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等清醒過來就暫時沒事了,皮外傷得慢慢養。那貓還不知道是誰養的,有花錢請人去蹲,但那之後還沒見過。”
這時候的蔣仲澤,哪怕夜鶯本人過來,恐怕都不認識。
他和兩三年前比起來變化特別大,不用說兩三年前,和兩個月前相較都判若兩人。現在醫生說任何一句都有可能刺激到他,回想近段時間發生的事都會讓他暴躁,還有護士小姐同情以及惋惜的表情……從前哪怕他有婚約在身,也有小姐們前仆後繼來表示好感,現在他又變成黃金單身漢,反而沒人主動接近了。
哪怕醫院的護士小姐面對他的時候都很疏離,她們知道蔣家有錢,更知道蔣太太難纏,還有一點,哪怕爲了錢年輕姑娘們也捨不得太委屈自己,只要想到蔣仲澤紗布底下那張臉——那張刮掉腐肉之後坑坑窪窪的臉——要是跟他在一起,半夜上廁所都不敢照亮,早上一睜開眼怕是能嚇死過去。
要不是工作原因必須關心他問候他了解他的狀況,護士們都恨不得躲遠些,她們反過來還擔心自己被糾纏上。
蔣家有錢有勢,萬一因爲接觸過多讓蔣少爺產生被關心的錯覺,進而看到自己的心靈美,那真是倒血黴了。
……
蔣家母子的南省求醫路走得很不順利,他們在這邊滯留了個把月,回去已經是初冬。因爲接到了醫院方面的“死刑”宣判,他們沒再去鬱家大宅求人,蔣仲澤因爲滋生的憎恨想找上喬越,準備親手撕去鬱夏美好的僞像,他想看這女人露出驚慌甚至害怕的表情,做夢都想看她後悔。
雖然會來求醫是因爲錢太太,他也恨錢太太,但錢家人走了,投奔親戚去了,他就只能把仇恨轉移到鬱夏身上。
是她不近人情,不肯出場,搞砸了錢雪的生日會,這纔有後來的事。
她心狠手辣水性楊花,她半點不念舊情,說是蛇蠍心腸也不爲過,只要想到兩三年前同她還有過一段,蔣仲澤就忍不住犯惡心。
這女人長的是很漂亮,心實在太醜陋了。
巧的是,鬱夏給蔣仲澤的評價也差不多,這就是個看似深情款款實際比誰都自私的人。不僅自私,還自大,自戀,自以爲是。電視劇男主角託生成他和錢雪的兒子也是倒了八輩子黴,不過就目前看來,他恐怕沒有出生的機會了,除非真有那麼巧,在錢家那次就一發入魂。
蔣仲澤想報復鬱夏,蔣太太怕了。
來南省之後,他們處處不順,吃了不少虧,鬧到現在滿身疲憊。蔣太太不想節外生枝,意思是先回去,回去把傷養好,同老爺商量之後再做打算。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兒子你彆着急,着急就壞事。”蔣太太盡心盡力安慰兒子,蔣仲澤還是憋得慌,他心裡窩火,感覺這段時間以來他除了受罪就是受罪。再看看鬱夏,作爲始作俑者,她不僅認祖歸宗,並且同喬師長的兒子感情穩定,還同張天翔在合作高級洋裝,聽說那作坊早就開工了。
就由着她事事順利?蔣仲澤不甘心啊。
蔣太太伸手撫了撫兒子的後背,嘆口氣說:“之前是急着求醫,我們行事草率了,現在醫生這麼說,也不用再去求鬱家人,媽仔細想了想,要收拾她還得再等段時間,等她的高級洋裝擺上櫃檯,那時候喬二少新鮮勁過去,對她的熱乎勁兒也降下來一些,再聽說那些舊事,鬱小姐好日子自然到頭,到那時候,她同喬二少鬧翻,洋裝還賣得下去?誰敢買去?我們都不用設計安排,坐着就有好戲瞧。”
蔣太太這餅畫得好,蔣仲澤聽進去了,他們現在的確自顧不暇,騰不出手來做什麼。還有一點,只要想到鬱夏自信滿滿的態度,蔣仲澤難免猶豫。
總覺得要是他親自找上喬越去說那些陳年舊事,先死的說不準是自己……
媽說得對,男人都喜歡新鮮,還是再等一等。
想想他也有段時間癡迷夜鶯,不過幾個月,溫度便降下一多半。早先恨不得天天膩在一起,後來一問一答都敷衍。蔣仲澤相信喬二少也是一樣,甚至比他還更早膩煩,那女人的個性真的非常無趣,她像溫開水一杯,沒熱度也沒味道。
人總需要自我安慰,蔣仲澤這麼想着,感覺呼吸着的空氣又清新了許多,他看着管家打包行李,點清楚之後搬上車,準備跟着就動身返回榮省。
對於回家,蔣太太滿心期待,這陣子凡事都要她出面,她太累了。蔣仲澤就複雜很多,他一方面有同樣的心情,家總能給更多安全感,他想回去,同時又害怕回去。
在南省,認識他的人少,回去榮省,出門就能遇見熟人。現在這個樣子,他怕見人。
不管怎麼擔心怎麼恐懼,該來的總會來。他忐忑了一路,還是回到了熟悉的地盤上,回去之後,家卻沒有給他們想要的安心,母子兩個見到的是忙得焦頭爛額的蔣老爺。
蔣老爺本來人在書房,聽說妻兒回來,他取下眼鏡捏了捏鼻樑,跟着就想去看看情況。
怎麼耽擱這麼久?臉傷治好沒有?
現在家裡出了很多問題,他由衷希望兒子能還原那張俊臉,本省有幾個小姐一直很喜歡他,他還能利用一下。
蔣老爺一下樓就看到纏得比出門之前更加嚴實的兒子,他心都涼了半截:“南省的大夫怎麼說?給仲澤治好沒有?什麼時候能拆紗布?”
蔣太太把訴苦的話都噎了回去,她縮了縮脖子,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要是治不好,你們還耽誤這麼久?”
二管家生怕遭牽連,跟上就開始訴苦:“老爺!老爺您不知道!少爺他遭了大罪了!”
等蔣老爺把前因後果弄明白,他心冷透了。
因爲早先對錢家下手太狠,老朋友們對他都有看法,至於關係一般的,只要還有選擇,都換了合作對象,就怕自己變成第二個錢家。外頭有人在散播謠言,說蔣家人太涼薄了,以前蔣家錢家感情多好?好得能穿一條褲子,錢家招惹上軍閥,大家夥兒明則保身這還可以理解,做親家的帶頭打壓是在無情。
你說那是因爲錢太太動手傷人……
她能幹出那事不是你兒子吃幹抹淨不負責任?睡了人家女兒不想娶,就白睡了?
你又說那都是錢家下的套,她錢雪不要臉主動送上門,連帶勾引。
誰讓你把持不住?
堂堂八尺男兒,總不會讓個女人給強了?
總結下來,錢家是病急亂投醫,蔣家也的確無情,說起來也就是半斤八兩的事。到底誰錯得更多,已經不用去討論了,總之,這種合作伙伴,誰看着都不放心,那些行事慎重的,都在考慮更換合作對象,或者已經在着手做這樣的事情了。
他們不是一夜翻臉,錢家破產遠走投親帶給蔣家的影響是緩慢的,但也不容忽視。
過去一個多月時間,危害已經逐步體現出來,蔣老爺感覺今年的棘手事特別多,伴隨着這些棘手事,他家的資產在緩慢縮水。
等於說蔣家在走下坡路,要跌落塵埃的有一段不短的時間,合作受阻產業縮水這些問題讓蔣老爺每天都沒法安睡,他忙得焦頭爛額,氣色一天比一天差,這個時候他還指望兒子能靠學識和一些小手段騙回一個不比錢雪差什麼的小姐,這樣至少能得到一些援助,遇上事也有人共同承擔。他們也需要有人幫着說話,想辦法將形象洗白。
生意人,口碑和信譽同樣重要。
蔣家口碑壞了,的有人幫忙吹起來。
……
蔣老爺還在心裡列了個名單,都是對仲澤表示過好感的,他早先就盼着兒子回來,同他商量看看。
就今天,蔣仲澤回來了,他這一身裝束以及疲憊頹喪感覺讓蔣老爺心慌。心慌了也沒多久,二管家就把前因後果講明白了。
等於說,他們備了厚禮,帶了不少錢出門,說是去求醫,結果搞得傷上加傷,錢花了,情況反而更嚴重。從前那張英俊的臉保不住,他正計劃的事也無法成行。
什麼強強聯合。
沒了,不可能再有了。
英俊瀟灑的時候,哪怕有些行爲令人詬病,也還是迷得住涉世未深的小姐。當英俊不在,他蔣仲澤還能籠絡誰?又騙得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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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南省這邊,鬱夏在趕走煩人的蒼蠅之後特別感謝了喬越,她跟廚娘學做了糖蒸酥酪,親口嘗過覺得挺好,特地找了只漂亮的小碗,蒸出來以後還往上放了曬乾用以泡茶的小玫瑰花,挑的最可愛的那兩朵。
鬱夏親手從托盤上端下來,小心放到喬越面前,又遞了個小勺給他:“來嚐嚐,我親手做的。”
喬越並不嗜甜,可聽說是老婆做的,他已經感覺到美味。
看他翹起嘴角犯傻,託着腮幫子坐在旁邊的鬱夏伸出空閒那隻手,擱他眼前晃了晃。
“還看?這是做給你吃的,不嚐嚐味道?”
喬越包裹住鬱夏伸出來的手,蹭蹭她掌心,另一手順從的舀起一勺,剛舀起來就發覺空氣裡的香甜更濃郁了,送進嘴裡去之前,他還說呢:“不用嘗就知道好吃,只要是夏夏做的都好吃。”
“那你說說,是我做的好吃還是廚娘做的好吃?”
這時候喬越已經將小勺送進嘴裡了,嚐到味道的同時他眯了眯眼,一臉幸福說:“當然是你,全世界最好吃!”
鬱夏反過來捏捏他的爪子,心想當初的喬寶寶還知道害羞,幾個世界下來,他害羞的次數是越來越少,臉皮厚度在穩步上漲,並且還學會撩了。
聽聽這話,哪怕明知是謊言,還是會竊喜,忍不住開心。
在關乎老婆的事情上,喬越其實挺敏銳的,他看出鬱夏心中所想,又舀起一勺,喂到她脣邊:“夏夏你也嚐嚐。”
鬱夏說嘗過了,這個學起來容易,爲了掌握好分寸她試着蒸過好幾回,也讓愛玩愛鬧的安平哥試吃過,說挺好,比大嬸做的還差點火候。
鬱夏會想做這個就是前幾天嘗過大嬸做的,非常好吃,而她這個,味道也不錯,總還是差那麼一點。
結果到喬越嘴裡,這已經變成世界第一美味,鬱夏偏着頭一臉好笑看着他,看了會兒才吃掉喂到嘴邊來那一小勺。
“不就是這樣?還讓你誇出花來了。”
喬越還一副護短模樣,他認真看着跟前的小碗,看着看着還漾出溫柔來:“對別人來說只是一份普普通通的甜點,對我來說它有魔法,這是夏夏你特地學了做給我吃的,裡面有幸福的味道。”
鬱夏聽着撲哧笑了。
眼看着情境到了氣氛也到了,他連平常說不出口的情話也說了,說完老婆笑場——
喬越轉過身來看着鬱夏,眼神是委屈連帶控訴,多看兩眼都感覺自己罪孽深重,就感覺大型寵物犬繼續順毛。
“我就是好奇這話你跟誰學的?錯了好不好?阿越別生氣了。”
看他還是一身倔強,鬱夏傾了傾身子,親了親他嘴角。喬越心裡甜,表情也鬆動一些,鬱夏就貼在他耳邊,小聲央求說:“寶寶原諒我一回。”
幸好鬱二爺和鬱時清都不在邊上,要不然喬越就得捱揍了。
他就是作!
他故意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親也親了,哄也哄了,他才大人有大量的表示不計較鬱夏在情話現場破功。問她最近做了什麼,有沒有遇上棘手的需要幫忙的事?有的話,記得要說。
喬越想的是羅女士萬一忍不住,沒準會來約夏夏。鬱夏沒接收到這個信號,她想起了蔣家人。
“早先是遇到一點麻煩,都解決了,用你送給我的小可愛。”
鬱夏口中的小可愛就是那隻造型別致的女士手/槍,是喬越想法子弄來,給鬱夏防身的,雖然裝不了幾顆子彈,關鍵時刻也能救命。
早先說了,喬越過來之後就跟着他哥練了一段時間的槍/法,要說手感和準頭還不能同常年摸槍的人相比,也不錯了。他學會之後,轉身又教給鬱夏,鬱夏沒怎麼練,這種女士手/槍射程本來也有限,近身使用比較多,操作熟練就行,不需要太擔心瞄準的問題。
她原先覺得拿着防身是不錯,不過應該沒太多機會派上用場。
結果就把話說滿了。
喬越催問她怎麼回事,鬱夏就給講了講,說錢雪那個未婚夫劃爛了臉上門來求醫,鬱家拒了,他鬧過兩回,最後是讓手/槍給嚇走的。
喬越放下勺子,伸手去撥鬱夏的耳發,又沿着耳背滑到耳垂的位置,捏了捏。
“怎麼不早說?你早說他就不用走了……現在人還在南省嗎?”
“回去了吧,這事不用管,他現在不知道多後悔,糟心日子還在後頭,你要真有興趣,等着看就行。蔣仲澤這個人最要臉面,以前在榮省有不少年輕小姐愛慕他,哪怕他同錢雪訂了婚,也有不死心的。要知道,別說訂婚,假使有心,結了婚也能讓他生出變數。這麼個英俊男人毀了臉,將會迎來什麼可想而知。”
小姐們原先也就是愛他的皮相,有幾個人是真正愛他這個人?
現在他引以爲傲的資本沒了,往後再出門活動,別人多看一眼恐怕都嫌傷眼睛。
從備受追捧到貓嫌狗厭,這樣的落差,他受不了。
所以說,毀容只是個開始,熱鬧還在後頭。
鬱夏本意想說不用爲垃圾髒了手,她說完卻感覺喬越看過來的眼神不大對,那眼神格外認真,還夾帶有沉思,比平常嚴肅很多。看他這樣,鬱夏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問:“怎麼了嗎?阿越你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夏夏你真瞭解他,還能這麼詳細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這個姓蔣的要說就只是錢小姐曾經的未婚夫,你對他是不是關注過多?”喬越還停頓了一下,試探着問,“有沒有什麼我應該知道但還不知道的事?”
鬱夏在心裡嘆了口氣,喬寶寶真挺敏銳的。
“是有一件事,我現在沒想好該怎麼說,以後有合適的機會再告訴你?”
“這事重要嗎?緊急嗎?”
鬱夏捧着他的手保證說不要緊:“是以前種的因,同如今的我們沒多大關係。”
這麼說就能猜到一些了,喬越有理由認爲原先的夏夏同毀容的蔣先生有點什麼,至於到何種程度?最嚴重的話,他就是小海的爸爸……
看鬱夏不準備繼續說,喬越沒再追問,這些事情要想知道都是可以調查的,不用選在和老婆獨處的時候提起來說,掃興。
喬越將鬱夏抱進懷裡,抱着她坐了一會兒。
鬱夏也是一副順從模樣,他把臉貼在肩窩處,手臂環着喬越的腰:“這陣子我認識了不少藥材,記下了十來個藥膳方子,毛筆字雖然還是傻粗黑,已經比之前好看很多,哥昨天還誇我。還有製衣作坊那邊,進展都很順利……”鬱夏想把蔣仲澤從喬越腦子裡擠出去,就扳起手指頭給他數,分享最近的生活,說到取得的成果,她有一點點小得意。
聽老婆用和風細雨一般的聲音閒話家常,喬越感覺自己身上的棱角都讓她磨平了。
喬越也爲鬱夏高興,還說等洋裝做好了,也要幫她宣傳,一定能打響名聲。
“我和張天翔對做出來的半成品都很滿意,覺得問題應該不大,能成功。不說這個,我最高興是替你和我爸調養好了身體,還把小海喂胖了幾斤。”說着,鬱夏伸手在喬越手臂以及腰間捏了捏,還是太瘦,“阿越你回家去好好吃飯了嗎?”
“……我吃了。”
這個可疑的停頓讓人覺得不對,鬱夏擡起頭來,捧着他沒二兩肉的俊臉盯着他問:“那怎麼還是這麼瘦?你都不長肉的。”
鬱二爺帶着外孫子出去玩了一圈,剛把人抱回院裡,就發覺情況不對,房裡伺候的都沒在房裡,看他過來還用比平時更響亮的聲音招呼說:“二老爺帶小少爺回來了?”
沒多會兒,他閨女就從房裡迎出來。鬱二爺正想問怎麼沒留人在房裡伺候?做什麼呢?
只見喬越落後兩步,也迎了出來。
鬱夏張嘴就喊了一聲爸。
喬越想也沒想跟着喊了一聲爸。
他這聲差點把鬱二爺嚇死,哪怕看架勢兩人是不會分開了,張嘴這麼喊怪嚇人的。
鬱夏嗔他一眼,然後帶過話題,問他爸帶小海玩什麼去了?高興不?
小海伸出雙手要他娘抱,到了鬱夏懷裡就笑成個燦爛的胖子,他把握着的右手放到鬱夏面前,攤開,手心裡是一顆西洋進口的巧克力,看起來已經被他捏變形了。
沒等鬱夏伸手去接,小海就低下頭去打開糖紙,捧着黑乎乎的巧克力往她嘴邊送。
“好吃的!娘吃!”
鬱夏空出一隻手來,在他頭頂上摸了摸,她也不怕蹭上融化的巧克力,就着兒子遞過來的動作就咬了一口。想起喬寶寶還在旁邊,就問小海:“寶寶你看還有誰啊,還有誰沒吃到?”
小海已經看到他便宜爹了,又把融化並且已經咬過一口的巧克力往他跟前遞。
喬越本來有那麼點小潔癖,這麼黑乎乎一坨擺他面前就是刺激神經……
但是,只要看見那兩雙同樣期待的眼,他就丁點脾氣也沒有,果真俯下身嚐了一口。其實並沒有很好吃,看他倒是挺享受的。
眼看着娘和便宜爸都嘗過了,小海瞅瞅手上的糖紙,低頭就舔了個乾淨,舔完嘴邊黑乎乎的還在那兒笑。鬱夏摸出手帕給他擦嘴,邊擦邊問他出去聽沒聽話?給沒給添亂?小海直搖頭,看他們母子互動鬱二爺心裡暖烘烘的,還幫小海說話來着,說沒見過比他更乖的孩子,讓閨女別說他了。
鬱夏正好給他擦乾淨嘴,她將手帕疊回去放好,然後捏了捏兒子肥嘟嘟的臉蛋。
“那娘得獎勵我們家乖寶寶,寶寶要什麼?”
“要親親。”
喬越就看着他老婆親了海包子的左臉,還不止,小心機鬼又指了指右臉,然後她老婆又給右臉上補了一下。
他覺得有必要找機會和海包子談談,得讓他知道別人的老婆不能亂親!
對了,還得給他培養出獨立自主的性格,現在一兩歲大就算了,長大點依然黏着夏夏那不行!
喬越這麼計劃着,也的確實施了,這對半路湊一起的父子平時相處融洽,就這回爭上了。
一個說那是我老婆,另一個說是我娘。
我老婆!
我娘!
我老婆!
我娘!
……
作者有話要說: 表面父子emmm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