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里靈兒母女遷往太淵期間,其實也就短短十幾天。
皇后的所有心思都花費在看管百里長安身上,如若不是怕人說閒話,她都要搬了被子過來睡。
大年三十那天,百里長安從國宴上離開,並沒有回寢宮,期間消失了一段時間。
皇后得知後,並沒有懲罰他,或者像以往一樣訓斥。
百里長安以爲那天太忙,皇后沒有在意到他,還鬆了口氣。
初四的光,還沒有將空氣照亮起時,百里長安從被子裡爬出來,拿了牀頭的衣服穿戴整齊,對着鏡子打理好頭髮,才輕手輕腳的打開門。
皇后和幾個宮女,赫然佇立在門口。
“母后!”
“啪!”皇后氣狠了,一巴掌扇了上去。
宮女們嚇一跳,趕緊出聲勸架
百里長安半邊的臉頰都紅了,他卻是沒有任何反應,很自然的跪在地上。
“……”
驕傲如百里長安,做不來歇斯底里,那怕是面對最親的人,他還是固執的冷靜。
“母后,讓兒臣去見她最後一面,以後兒臣什麼都聽你的。”
皇后眼底一瞬猩紅,撩起鳳袍走進殿內。
宮女把百里長安請了進去,才關上扇門,守在門口,以防他人靠近。
空蕩蕩的大殿,百里長安跪得挺直,呡着脣瓣。
皇后看着百里長安,眼角恍然間爬上疲憊,她悠悠的嘆了口氣:“長安,你知道你父皇今天派了多少人盯着城門嗎?”
“……”
見百里長安不出聲,皇后走上前,跪在他面前!
“母后!”百里長安立馬要扶起她。
皇后的淚珠順流而下,“你若是去了,蘇家的繁榮也就到頭了,你知不知道?”
百里長安根本就不在乎蘇家的繁榮,可他有血有肉,在乎的是那些至親的生死存亡。
“母后,我不去和她相見,就遠遠的見她一面好不好?”到底,百里長安還是退讓一步。
皇后搖了搖頭:“你見了她有什麼用?”
“有用!”百里長安固執的點頭。真的,有用!
“皇兒,她是你外甥女!”最後一句擲地有聲。
門口的宮女聽得身子顫抖了一下,連忙屏息凝神,不去細聽。
百里長安眨了眨眼,冰晶的眼底喧染上可笑。
從他十歲見到鍾芳華時,他什麼都不懂,只知道關注鍾芳華,那種關注,成了他少有的樂趣,連和鍾芳華作對,每一次都輸的腰折,晚上歇息時都會興奮的久久不眠。
後來他懂事了,察覺到另一種方法,比捉弄她,更能讓他滿足的方式,就是對她好!
對她好!
可爲什麼,每一個人都對他說,鍾芳華是他的外甥女,永遠不能妄想。
他們存在的鴻溝,是一條名爲血緣的詛咒。
皇后呼出一口氣,不願意見他傷心,側過身子,走出大殿。
百里長安跪得膝蓋發麻,久久沒有起身。
門口駐守着成排的御林軍。
御林軍接了命令,心驚膽顫等了一天,也沒有等到裡屋的混世魔王作妖。
―
因爲早有準備,鍾芳華一羣人,一路上都在換馬車,換地圖,目的是太淵縣。
雖然道路繞了一些,一路上卻是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鍾芳華帶着鍾卿,教他認識新東西,小傢伙第一次出來玩,還趕上出遠門,路途雖然疲憊,姐弟兩人嘰嘰喳喳聲不斷。
轉眼三個月過去!
鍾芳華一羣人到達太淵時,早就沒有剛出來的興趣,只希望趕緊到宅院,安頓下來。
太淵是一個縣城,很普通很普通的縣,除了佔地地方廣,人數少以外,沒有其他優點了。
當然這兩個還不算優點。
到太淵縣的當天,縣衙的大人來迎接,這位大人自稱姓文,名澤西。
文澤西長相普通,並沒有陽城那些官人的狡詐圓滑,倒是衣着樸素,說話文氣,面色憔悴,可見日子並不富裕。
鍾芳華心想道,在往遠處的嘈雜看去,更是嚇一跳。
文澤西見鍾芳華明顯嚇到的表情,虛抹了一把汗,解釋出聲:“城中百姓們聽說郡主今日到太淵,都趕着來迎接。”
文澤西見百里靈兒一羣人衣着華麗,心中嘆了口氣,希望她們不要嫌棄責怪,他們這些樸素的老百姓們纔好。
鍾芳華身穿粉色襖子,鍾卿穿了一身窄袖的出風毛紫貂皮長袍,小手還抱着小暖爐,被鍾芳華捉着手腕,緩步走到百姓面前。
太淵縣地方窮苦,百姓們第一次見到兩個這麼精緻的娃娃,紛紛揚起淳樸的笑容,卻又拘束的捏着衣角,並不敢出聲。
鍾卿接到姐姐的眼神,舌頭笨笨的出聲:“叔叔阿姨,你們好。”
這一路上,鍾芳華教他最多的一句話。
人羣中,瞬時炸開了鍋,百姓們如何受得起這句話,紛紛跪下。
“小主子千萬捨不得啊……”
“小主子隨便喊我們就好,千萬捨不得……”
鍾卿笑了,純真無邪:“你們是被我嚇到了嗎?”
百姓們點頭,又搖頭,唯恐那裡出錯,聽說陽城裡的貴族規矩,錯一句話是要殺頭的。
鍾卿鬆開鍾芳華的手,將暖爐遞給她,去一旁的馬車,讓人將箱子擡下來。
鍾芳華猜到他想幹什麼,阻止彩雲彩雀跟上去:“由他去吧,讓他順心而爲。”
彩雲彩雀回頭看了郡主一眼,見她也沒有出聲,乖乖的站回原地,一雙眼睛好奇的看着鍾卿要幹什麼。
五個箱子被車伕擡放在地上,一個個打開。
百姓不知道這個精緻地過分的小男孩要幹什麼。
百里靈兒和鍾芳華在一旁靜靜的看着他,偶爾他回頭,抱以溫柔一笑。
這些箱子是她們一路走來,經過各個省城,鍾卿做主買來的小東西。
小傢伙第一次出院門,姐姐跟他介紹什麼,他就買什麼,價錢又不多,鍾芳華就隨他去了。
鍾卿走到第一個箱子面前,拿了一頂軟厚的帽子,遞給一個禿頂的老人:“老爺爺,天氣冷,你戴上。”
說着,他小心翼翼的把帽子扣在老人頭上,跪着的老人瑟瑟發抖,連連說不敢,又不敢掙扎太過,怕傷了小男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