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偉沒有做主,直接看向導師席,他有經驗了,這種時候找白君文準沒錯。
白君文也很訝異,直接用英文詢問莫扎特:“可你最強的不是鋼琴嗎?”
“哦,的確如此,”莫扎特衝着他微笑,顯得並不緊張,還是遊刃有餘的輕鬆模樣:“但是,我忽然覺得,如果想要勝出,或許拉一曲小提琴更好一點。”
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我最近創作了一首小提琴曲,想要給大家展示一下。”
白君文的心臟在這一刻“咚”的跳了一下,他忽然有些激動,卻又強忍住,鎮定的點頭道:“好的,那就小提琴吧。”
另外三位導師都很鎮定,他們聽不出莫扎特的話裡有什麼玄機,只有白君文知道此時此刻究竟代表着什麼。
夢境世界中堪稱最偉大的音樂大師之一,沃爾夫岡·阿瑪多伊斯·莫扎特,將要在這裡,演奏自己的原創小提琴曲。
是的,是他的原創小提琴曲——這是夢境世界的歷史上沒有出現過的東西。
白君文在這時候忽然想起來了,那是一件他其實早就知道的事情:莫扎特的小提琴,其實是非常、非常、非常牛逼的。
十八世紀的歐洲,他在鋼琴上是有對手的,但是在小提琴領域,他是無敵的——夢境世界發展到二十一世界,幾百年後的歷史評價上,所有人都認同這一點:十八世紀的莫扎特,在他所在的年代,是絕對無敵的小提琴至尊,因爲那個同樣牛逼的貝多芬大師,小提琴方面遠遜於莫扎特。
所以白君文破例多問了一句:“這首小提琴曲叫什麼名字?”
莫扎特明白白君文的意思,他道:“我沒有給它起名字,如果一定要給個名字的話……《莫扎特第一小提琴奏鳴曲》,如何?”
臺下的觀衆還在鬨笑和拍手,並沒有引起重視,他們覺得這個名字怪怪的,也有些人稍微懂一點點古典音樂的人,知道音樂家們的創作往往都是這麼命名的,比如現在很出名的《白君文第一交響曲》、《白君文第二交響曲》、《白君文第三交響曲》等等。
“但是,這個莫扎特,他還沒混到大師的位置吧,哪怕很多人推崇他,可還沒有得到世界公認吧?他直接這麼起名,會不會太狂了點?”有人在下面發出了疑問。
“嗯,”立刻有人附和:“我也覺得太狂了點,不過沒事,咱們聽下去就好了。古典音樂圈子裡的東西咱們不懂,也就別瞎質疑的。”
在場那麼多人,也唯有白君文和施耐德是引起了足夠重視的,白君文是知道莫扎特的來頭,施耐德則是在柯蒂斯學院聽過《安魂曲》,已經明白莫扎特的創作實力,所以他們都下意識的稍微正坐了一下姿勢,帶着有些莊嚴的心態來迎接即將到來的這首曲子。
莫扎特在原來的世界留下過許多小提琴曲,但對他那說那都是過去,他現在徹底新生,一切從頭開始,他給這首曲子起名叫《第一小提琴曲》也正是基於這樣的心態,他把提琴架在肩膀上,表情瞬間從輕鬆變成了肅穆,似乎還帶着一絲絲的……沉痛。
沉痛?
白君文隱約想起了什麼。
他這段時間與莫扎特交往很多,偶爾曾經看到過莫扎特獨處時黯然神傷的表情,他也問過,可莫扎特不說。這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並沒有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麼樂觀,實際上,他還是有些難過、有些惆悵的。
畢竟他所有的人生歲月都在那個曾經的世界,他的離開,既是解脫,也是失去——他得到了一個和平富足的新世界,卻失去了他相伴多年的妻子和兒子。
根據歷史記載,莫扎特與妻子的婚姻並沒有受到家庭的祝福,他們是因爲愛情而強行走到一起的,而直到他“逝世”,他的妻子康斯坦採都對他不離不棄,夫妻倆並沒有留下太多關於愛情的歷史記錄,然而就衝着康斯坦採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就足以窺見歷史所忽略的那些關於情感的真相。
更不用說莫扎特還有孩子——他有六個孩子,四個早夭,唯一活下來的兩個一直活得好好的,他們沒有父親的才華和天賦,只能平平淡淡過完一生。
在莫扎特穿越後,唯一求過白君文的事情就是想要知道原本歷史上自己兩個孩子和妻子的境況,白君文去夢境世界查閱資料,給了他答案,妻子和孩子都過的很好,雖然沒有大富大貴,至少也沒有經歷大災大難。
白君文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莫扎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直沒開門,次日開門的時候眼睛還有些紅,眼眶周圍腫成了水泡眼——他明顯是偷偷哭了一夜。
舞臺上,不需要伴奏,也不需要伴舞,更不需要華麗的出場,莫扎特動手拉響了自己的小提琴。
就像是剛纔何宙的亮嗓震驚羅傑盛一樣,這一次,施耐德在莫扎特演奏出旋律的第一時間就輕輕的吸了一口氣,把身姿坐得更端正了一些:他從這簡簡單單的旋律裡聽出了極不尋常的地方。
施耐德對小提琴的鑑別能力是遠高於白君文的,至少他教出過海頓這個小提琴演奏世界前十的高手,而這一刻他從莫扎特琴聲裡聽到的東西,不是技巧,而是靈魂。
“他在用靈魂演奏……他今天的狀態非常好,非常非常好!”施耐德內心在狂吼:“而且他今天很認真,一點都不像前幾次那麼偷懶,他演奏到現在爲止,居然連一丁點投機取巧的地方都沒有!”
這隻能說明,莫扎特對這首曲子,對這次表演,非常重視!
這是他首度在世人面前演奏這支原創曲目,他不容許自己有任何失誤,他想要把最好的狀態和最美的旋律呈現出來,這樣,纔對得起自己的創作,纔對得起自己想要緬懷的人。
我的妻子!
我的孩子!
永別了,我的親人!
這一刻,臺上臺下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屏住了呼吸,似乎自己稍微用力出一口氣都會打斷這動人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