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冷清懷裡逃出來之後,凌夕便被冥夜逮回房間。
說是被逮的,一點都不過分。
大家還在飲酒作樂,她很聽話地沒碰過半點酒水,可是,兄弟們還在載歌載舞其樂融融,她卻被勒令回房了。
“今夜晚一點睡不行嗎?”看着冥夜沒有表情的臉,她哀求道:“冥夜,難得大家都那麼開心,讓我出去和他們再說說話好不好?”
她其實有點擔心。
冷清怪怪的,抱着她的時候手裡依然拿着酒壺,放開後,便又仰首大口灌起烈酒。
凌霄更是不妥,一個人坐在一邊,不說話也不理會別人,只是不停地在灌酒,如此牛飲,再過不了多久一定會醉倒。
宗政初陽雖然不如凌霄那般豪飲,可是杯子一直沒有自手裡離開過。
從前有個小故事,說一羣人在一起喝酒,一人大口大口猛灌,一人獨自淺飲,結果,灌酒的人上了幾趟洗手間吐了一地後便清醒了過來,反倒是淺飲的那個最終倒了下去。
一個人喝悶酒,更容易醉人。
初陽究竟在憂傷些什麼?
師父一整夜獨自一人倚在欄杆旁,不是不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只是完全沒空去理會。
眼神那麼專注,眼底卻是一片黯淡,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雲飛算是比較正常的一個,不喝酒,也不獨自一人悶悶不樂,偶爾還會和兄弟們說上幾句話。
可是,在大家都不正常的情況下,他那麼正常,反而讓她覺得不安。
這些人,究竟都怎麼了?
“冥夜……”
“該給你施針了。”南宮冥夜走到她跟前,忽然彎身把她抱起,往大牀走去。
其實凌夕一直想不明白,每夜都給她施針究竟是爲了什麼?她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懷孕的時候要每天在肚子上施針的。
人家都對那張肚皮愛護得很,只有她纔會這麼奇怪,天天在肚子上扎洞。
“你說你這樣扎,會不會哪天一不小心扎到咱們的小寶寶?”她眨着清亮的眸子,盯着他。
南宮冥夜大掌一頓,手中的銀針差點不小心扎錯了位置。
視線裡,她的小腹依然平坦,完全看不到半點有孕的徵兆,可是,他知道里頭正在孕育着一個小生命。
一個脆弱得完全沒有自保能力的小東西……
“怎麼了?”見他吃吃不動手,只是盯着自己的肚皮發呆,凌夕皺了皺眉心,隨即又淺笑了起來:“我胡說的,你醫術那麼好,怎麼可能會傷到寶寶?”
見他還是神色黯然,她伸出小手,握住他另一隻空閒的大掌,輕輕捏了捏,柔聲安慰着:
“我真的是開玩笑的,冥夜,別生氣,我知道你很愛寶寶,不管她是誰的,你都會把她當成是自己親生的那般看待,是不是?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冥夜。”
“璃兒……”
“不要生氣,我真的是在開玩笑。”她又在他手背上捏了捏,“我知道,你寧願不要自己的命,也不會做傷害我和寶寶的事。冥夜,我真的在開玩笑。”
今夜,所有的人都太奇怪了,她擔心冥夜也會和他們一樣。
“快動手吧,扎完針陪我睡會好不好?”她放開了他的掌,小手落在自己的腹間輕輕摩挲着,聲音細細的,很柔和,也很安詳:“我們是不是該開始胎教了?”
南宮冥夜捏緊手中的銀針,看着她彷彿會發亮一般的眸子,悶聲問道:“什麼是……胎教?”
“就是當寶寶還在肚子裡的時候,就開始教她東西。”想着現在她在肚子裡安安靜靜睡着的情形,心裡暖暖的也甜甜的。
雖然明知道一個多月的胎兒連聽力系統都沒有長好,但,還是忍不住想,她或許真的可以聽到他們在說話。
“冥夜,你醫術這麼好,以後一定要好好教她。”她擡起眼簾看着他,臉上都是甜甜的笑意,“要不,你從今晚開始,每夜跟她說一些藥理和醫理的知識,耳薰目染,說不定一出生就是個天才。”
應該讓宗政初陽時不時給她畫點漂亮的畫卷,好薰陶一下她的藝術氣質。
銀針在南宮冥夜的掌中用力捏着,幾乎沒被他給捏斷。
每夜給她講醫理和藥理……如果上天能給他這樣的機會,他一定會照做,每夜講到天亮他都願意!
“……璃兒,該施針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繼續他該做的事。
或者說,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嗯。”凌夕乖巧地放下落在腹間的小手,看着他:“你動手吧,施完針陪我躺會。”
他艱難地溢出一個“好”字,才發現自己的掌心早已經是一片溼濡。
拿針的手落在她的腹間,不過是像往常那般施針,可那隻大掌卻不自覺顫抖了起來。
這是……最後一次如此爲她施針,最後一次,能感受到孩兒的氣息……
“怎麼了?”已經閉上眼的凌夕又把一雙黑亮的眼眸睜開,盯着良久沒有任何舉動的南宮冥夜,一絲狐疑:“怎麼回事?冥夜,是不是今夜不舒服?”
雖然和南宮冥夜相識這麼久以來,似乎還從來沒有聽他說過身體哪裡不舒服,但,如果他今夜說身子難受,她一定不會覺得奇怪。
他們今夜本來就很不正常。
“冥夜……”她又不安地輕喚了一聲。
再這樣下去,她自己都會變得奇怪了。
“沒事,閉上眼,我給你施針。”他的聲音又變得平靜,不管當中夾雜了多少情愫,至少聽在她耳裡,是平靜和溫和的。
施針的過程沒有太多的痛苦,如同每一夜那般,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那般。
結束之後,他把銀針收了起來,沒有爲她蓋上被子,卻反而傾身而下,把她扶起來。
凌夕本來想問他爲什麼,通常這樣給她施完針,他都會讓她就寢歇息的。
不過,他不說話,她沒有多說什麼。
很奇怪的感覺,今夜,一切都太奇怪。
“不是不想睡那麼早嗎?起來和大家一起說說話,好不好?”南宮冥夜把她扶到牀頭坐下,目光比起過去任何時候都要柔和:“今夜,大家在一起好好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