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擡頭看了空白的牌匾一眼，她輕吐了一口氣，踏着碎步進入院內的小道。
纔剛進去，便看到一位小丫頭迎面向她奔來。
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菊苑裡的婢女，若她沒記錯，那是凌霄專門調過去伺候她媽媽溫雅的。
想起她媽媽，心裡不免又有幾分愧欠。
這幾日以來除了因爲太忙，又因爲常常要去蜘蜘那裡看望她和孩子，她並沒有太多的心思去看她的媽媽。
她們分開了那麼久好不容易纔回到一起，她該多去陪陪她的。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對於菊苑的西廂院她總是有着莫名的抗拒，不想去，彷彿知道去了就得要面對很多事情那般。
但這一次，不管她想不想要逃避，他們也始終要找上她。
與婢女一道進了菊苑，走在西廂的長廊上，凌夕心裡不自覺泛過幾許不安和煩躁。
她知道媽媽既然讓人來找她便一定是有話要跟她說，果然，等她見到溫雅之後，溫雅也沒有與她說太多虛話便直接進入主題。
“夕夕能不能老實告訴媽媽，你是不是有心和霄兒永遠走下去？”溫雅看着她，一臉認真也是一臉慎重。
凌夕咬着自己的薄脣，這個問題她一直在逃避，不僅僅因爲凌雲和溫雅給她的壓力，也是因爲自己心裡的不安。
她沒有辦法獨佔凌霄，她沒有辦法那麼自私。
猶豫了半晌她才搖了搖頭，走到一旁的矮几旁坐下，擡眼看着溫雅，笑得苦澀：
“你告訴凌雲將軍我不會阻止他納妾的事，我不會那麼自私。”
“媽媽想要聽你的真話。”溫雅在她旁邊坐下，執起她的手輕輕握着，柔聲道：
“你是媽媽的女兒，媽媽希望你一輩子都開心幸福，所以媽媽要問你一句，你要不要一個人獨佔霄兒？若是你想，我會跟雲說，告訴他打消這個念頭，霄兒這輩子都不需要納什麼妾，凌家軍的將來以後再做決定。夕夕，你是怎麼想的？”
凌夕不自覺回握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氣才淡言道：“我不想做凌家軍的罪人，我也不會獨佔他，若是他願意接受，就讓他娶了小茜吧。”
她早就已經想過這個問題，只是這些日子以來事情太多，她又把這個問題給撇下來了。
本來就不想去面對，有過一日是一日的心態，可既然現在媽媽跟她提出來，她也沒有辦法再去迴避，有些事情總是要去面對的。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溫雅的聲音淡淡的，眼神卻是無比認真，
“媽媽說過，若是你想和霄兒一輩子在一起，不想讓他要任何其他女人，媽媽可以說服雲，讓他在凌家軍裡再挑出一個精英去掌管凌家軍的一切，又或者，你和霄兒領養一個孩子。”
“你覺得凌家軍的兄弟們願意接受這樣一個新主子嗎？”她抿着脣，淺淺笑了笑，才又看着溫雅，無奈道：“我自己有七位夫君，我也沒有資格要求凌霄爲我守身如玉，他納妾也是理所當然。”
“你真的不介意嗎？”
她擡起眼簾看着溫雅，不說話。
介意，她怎麼可能不介意？只要一想到這事心裡便痛得很也痛得慌，可是她有什麼辦法，誰讓凌霄是凌家軍的主人！
一個軍隊和一門生意是完全不一樣的，她可以自私一點心安理得地跟楚寒他們在一起，以後楚氏的接班人如同她媽媽所說的，或許他們可以領養一個孩子讓他們去接受。
可是凌家軍不一樣，一個軍隊，軍心最重要，更何況凌霄還有親爹……
凌霄的親爹凌雲尚在，她和楚寒冥夜他們哪怕弄得天翻地覆弄得不成樣子也不會有人去指責她，可凌霄不一樣。
她若是讓凌家軍沒落，凌雲將軍會如何去想她？他一定會恨她的。
她不想當這個罪人，不想負上一輩子的罵名，也不想讓老一輩的人如此討厭她。
得不到親人的祝福，她和凌霄的婚姻也無法好好一輩子走下去。
“夕夕，媽媽最後一次問你，你是不是真的可以忍受霄兒納妾？你要想清楚了。”
凌夕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讓凌夕納妾不是他們樂見的事情嗎，媽媽又何必一次一次地逼問她？
再怎麼問，她的回答還能有什麼變數？她不能爲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讓這麼多的人活在難過和失望中。
“你愛他嗎？”得不到她的迴應，溫雅忽然又問。
凌夕指尖一頓，不自覺從她掌中抽回自己的手，低頭看着自己絞在一起的十指，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她這個問題。
愛是什麼東西？她愛凌霄嗎？
她真的不知道，如果她愛他，是不是就可以以愛爲名，自私地阻止他去要別的女人？
可是正如她自己所說，她自己都有七位夫君，她有什麼資格去阻止？
愛他嗎，她真的不知道，誰能告訴她什麼樣的感情纔算是愛？
溫雅不再逼她了，她站了起來，走到一旁的櫃子從裡頭取出來一隻錦盒。
她把錦盒捧起來回到凌夕跟前，放在矮几上看着她，溫言道：“這東西還是交還給你吧，它不再適合我。”
“是什麼？”凌夕的視線落在錦盒上，看了看她又看着錦盒，不自覺伸手把錦盒的蓋子打開。
裡頭的東西是她所熟悉的，她曾經心安理得地要過，可現在又送給她，她已經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心境去擁有了。
她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才把盒子的蓋重新蓋上，把錦盒推回到溫雅的面前，笑得輕柔：“我不要，我沒有資格擁有它，這東西……交給以後凌家軍主子的親孃吧。”
她別過臉，不再看溫雅，因爲忽然感覺眼角溼溼的，似有一些滾燙的液體想要滑落。
她眨着眼，看着屋頂，努力把淚意逼回去。
鸞弓不再屬於她了，她和凌家軍也不再有任何關係。
等凌霄娶了小妾與她生下自己的愛兒之後，凌家軍便是他們一家三口的事情，再與她無關。
她這個夫人的稱謂，也早該易主了。
或許，再過個一年半載，等凌霄心裡不再有她的時候，她和他，是不是就真的徹底結束了？
他們現在這一場沒有任何保證的婚姻，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