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小姐……凌夕來之前可沒有想起這裡還有個若晴,如今聽他這麼一說,心頭便不自覺涌起一陣酸楚,還有一陣苦澀。
但到頭來,也只剩下一片驀然和安寧。
前塵往事似乎已經離她很遠了,遠得幾乎無法觸摸。
她輕吐了一口氣,纔看着童戰又問道:“她現在情況怎麼樣?對了,爲什麼不讓冥夜過來?”
她知道若晴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也是因爲冥夜當初給她亂用藥所造成的,冥夜因爲心中對若晴也有一份愧疚,所以在醫治她的事上從未有半絲怠慢。
童戰習慣性地抓了抓頭,看着她:“鬼醫已經很久沒來了。”
“冥夜不來?”
“不是他不願意來,你別誤會。”彷彿怕他對南宮冥夜有所誤解般,童戰急忙解釋道:
“晴小姐怕鬼醫,每次見到他總是怕得又叫又鬧,情緒不穩,弄得事情更加糟糕。後來主子與冥夜商量,給她另外找了一個大夫,如今晴小姐的病都由那位玉先生來照料。”
“雖說玉先生的醫術遠遠不及鬼醫,但主子說了像晴小姐這種情況,他也不求能把她治好,只要能讓她如常生活下去便好。”
凌夕明白江山的意思,若晴是神經出了問題,精神錯亂,心智和腦力也不如從前。
江山不指望能把她治好,只是希望她身體沒有什麼大礙,可以好好生活下去,那便也算是給他母妃一個交代了。
更何況若晴從前也不是一個善良的人,是把她治好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她點了點頭,向他擺手道:“我去找他,你先回去吧,安娜已經回家了。”
“好。”聽她說安娜已經回去,童戰也不留戀,與她道別過後便匆匆離開。
看着他那道匆忙離去的背影,凌夕心裡也是暖暖的,男人一旦有了家果然便與從前不一樣了。
有了家有了牽掛,才更像一個成熟的男子。
她的夫君們,是不是也如童戰一般,對家對她一樣眷戀得很?
她收斂了心神,舉步往後院西廂而去。
江山果然在若晴那處,凌夕去的時候他正站在門外,大概在等着裡頭爲若晴治病的玉先生。
遠遠看到凌夕那道身影,他眼底閃過幾分錯愕,錯愕過後便大步走了過去,未曾說話已把人納入懷中用力抱着。
感覺到他的激動和興奮,凌夕心裡又覺得對他多了幾許愧疚。
只是來看他而已,便讓他這麼高興,可想而知從前她錯得有多離譜。
“你再抱下去我要斷氣了。”抱得這麼緊,弄得她連呼吸都困難,要不要這麼激動?
“我真的沒想到你會來這裡找我。”江山放開她,大掌拂過她的臉,長指把她的下巴勾了起來,低頭便要吻落。
她臉一側,那一吻便落在她的臉頰上。
感受着他的熱情,她無奈道:“這裡還是外頭,能不能收斂一點?”
“你若是能像對他們那樣對我,我也不至於苦成這般。”總算他放開了她,拉着她的小手朝走廊另一端走去。
凌夕卻拉了他一把,住步道:“你不是還在等着嗎?這會要去哪裡?”
江山回眸看着她,又擡眼往身後的庭院望去:“有玉先生在這裡,這裡並不需要我,我帶你到我的地方去。”
聽他說去他那裡,凌夕心裡有幾分遲疑,她用力拽了拽他的手,乾笑道:“讓我去看看若晴吧,我也很久沒見過她了。”
“她有什麼好看的?”他可不認爲她們兩人之間有什麼情意。
其實凌夕也沒有好心到非要去關心若晴不可,畢竟從前若晴真的把她害得很苦,那些苦到現在還有後遺症,那便是她這輩子都不能再生育。
她是該恨她的,可她都已經這樣了,一切的恩怨情仇還能剩下什麼?
只是因爲她是江山的妹妹,她哪怕不主動去關心,也想去了解一下情況而已,更何況,她現在真的不想和江山回他的寢房。
總覺得,跟他回去了便會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那些事情,她直到現在還沒有做好準備。
“既然想看,我帶你去看看便是。”江山握緊她的小手,與她往庭院門前走去。
推門進去的時候,玉先生依然在爲牀上的女子施針,本來是安靜的女子在看到凌夕的臉之後,忽然就嚇得猛地從牀上爬起來,往角落裡躲去,一邊躲還一邊尖叫道:
“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害你的!我不是故意的,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玉先生嚇了一跳,忙湊近安慰道:“晴姑娘你別亂動,你手上還扎着針。”
見他靠近,若晴更嚇得大叫了起來:“不要,不要給我吃藥!不要,我不要變成瘋子!南宮冥夜……南宮冥夜我錯了,對不起,不要,不要!”
玉先生的注意力全在她手腕那兩枚銀針上,見她不斷揮動着自己的手,他嚇得退回到牀邊,不敢再靠近。
回頭看着闖入的兩人,他沉默了片刻才向他們走來,溫言道:“兩位能否先出去?在下還在爲她施針,若是兩位想見晴姑娘,等在下爲她把針施完再見,可否?”
凌夕點了點頭,與江山一起退出門外,等他把房門關好後,她問:“若晴一直這樣嗎?”
她曾經聽冥夜說過若晴精神一直不怎麼好,整個人精神萎靡,有時候還會瘋言瘋語,可是一直沒有親眼見過,如今見到了才知道她的病情比想象的還要嚴重。
一個水靈靈的大美人落得這個下場,真的讓人不勝唏噓,心裡就算有再多的恨,這會也煙消雲散了:“還能治好嗎?”
江山搖了搖頭,擁着她朝長廊另一端信步走去:“你不覺得她現在這樣更好嗎?有玉先生的照料,也有下人們照顧着,她的生活可以過得無憂無慮,不是挺好的嗎?”
凌夕不說話,只是與他一道穿過一道長廊,上了另一道。
或許他說的沒錯,過去的若晴心機太深沉,心裡總是想着要如何去害人,每日裡有着這麼多想法,人活着也會很累。
再加上她對許世琉璃的恨,讓她沒有一天曾活得輕鬆。
如今這樣,心裡沒有任何煩惱,雖然精神不太好,也雖然時常會神經錯亂,但至少活得輕鬆自在。
只是,看到她這樣,她心裡也不好過。
不管怎麼樣,誰也不願意爲了過得輕鬆而心甘情願當一個瘋子。
瘋子,這兩個字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