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鳳瑾站在城樓上,靜靜的看着那一匹千里駒飛奔出了宮門,穿過皇宮前面的偌大廣場,往城門的方向奔去。
寒風呼嘯,二月初的天氣冷得很,就連風裡都夾着融雪的冷冽。
無名一身黑衣,背影勁瘦有力,狂風捲起他的衣角,以及髮絲。
鳳瑾默默的望着他的身影,穿過廣場,從城樓下飛奔過去。
之前,她曾說過不願來送他,怕自己難過,可他一走,她就偷偷的上了城樓,偷偷的目送他離開。
她不知道他要去哪裡,也不知他要去做什麼。她只知道,她必須在宮中等他回來。
他答應過的,月圓之前,他會回來,她也相信無名會遵守承諾。
沈文卿站在她身邊,陪着她一起目送無名離開。
天地蒼茫廣闊。帝都的屋舍重重疊疊。
鳳瑾看着無名的背影一點點變小,最後變成一個很小的黑點,融入到熙熙攘攘的人羣裡,直到消失。
帝都城裡,繁華熱鬧,她看着那擁擠的人羣。想從中找到無名的身影,可是,她找不到了。
“陛下,這裡風太大,文卿送陛下回去吧。”
“朕想再看一會。”
鳳瑾目不轉睛的看着無名離開的方向,儘管早已看不見他的身影。可她依然癡癡的望着。
沈文卿見此,心中暗暗嘆息一聲,終究什麼也沒說,陪着她站在城樓上吹着冷風。
從清晨到日暮,鳳瑾在城樓上站了一整天,沈文卿也陪了一整天。
一直到黃昏。天色黑了,鳳瑾才動了動已經僵冷麻木的身子,看了一眼身邊的沈文卿,輕聲道,“回去吧。”
宮人在前面打着燈籠,照亮腳下的臺階,沈文卿輕輕的扶着鳳瑾的胳膊。
“朕沒事,朕自己能走。”
沈文卿沒有言語,也沒有放開手,就這麼扶了她下樓。
不知是不是在城樓上吹多了冷風,當天夜裡,鳳瑾就發了熱。
太醫院的院首張太醫,被暗衛從被窩裡拎了出來,丟上馬車,一路往宮裡狂奔,等他到了宮裡的時候,一把老骨頭差點沒被顛散架。
張太醫一進女皇的寢宮,就看見好幾位太醫守在那裡,正低聲議論着女皇的病情。
“陛下吹了冷風,怕是着涼了,老這麼燒着怕是會燒壞腦子,不如先給陛下退熱吧?”
何太醫建議道,看見張太醫來了,幾位太醫都退到一邊。讓張太醫檢查。
鳳瑾躺在龍榻上,臉色燒得通紅,嘴脣被燒得乾涸開裂,雙目緊閉,已經陷入昏迷。
張太醫皺了皺眉頭,先仔細給她把了脈。眉頭皺得更深了,隨後又讓綠衣檢查着鳳瑾的身子,告訴他女皇身上的症狀。
“渾身發燙,卻一滴汗也沒有,陛下的情況有點奇怪。”
張太醫輕輕的撥開鳳瑾的眼瞼,只見她的眼睛裡佈滿了通紅的血絲,其他幾位太醫湊了上來,全都面露詫異,“不過是着涼發熱而已,怎麼眼睛裡連血絲都有了?”
“院首大人,還是先給陛下退熱吧,老這麼燒着會燒壞腦子的。”
何太醫再次建議道。其他幾位太醫也紛紛建議。
張太醫想了想,又仔細把了鳳瑾的脈,重新給她檢查了一遍,沉吟片刻,才道,“那就先給陛下退熱吧!”
不過。他不認爲能退得了熱,陛下的症狀不像普通的受寒着涼。
只是,就算退不下,也得試試,當務之急還是得退了這一身滾燙的熱氣。
很快,湯藥就熬好了。灌了下去。
太醫們緊張的盯着龍榻上的鳳瑾,一刻鐘過後,鳳瑾身上終於沒那麼滾燙了,太醫們紛紛鬆了一口氣,可這口氣還沒吐出來,就發覺不對勁了。
女皇身上的確沒那麼燙了,可她身上的溫度越來越低,最後竟然冷成了冰。
太醫們都嚇住了,這到底怎麼回事?
所有人將目光投向張太醫,他是院首,醫術最是高明,平日裡也是他照顧陛下的身子的,他最瞭解陛下的身體情況。
此時此刻,張太醫也沒了主意。
沈文卿看着鳳瑾的情況,隱隱的感覺有些熟悉。
他想起來了,有一次月圓之夜,女皇身上也是這樣,冷得像被冰塊凍住了似的。
沈文卿向前捏住鳳瑾的手腕。試探着往裡輸送內力,想用他的內息,去壓制鳳瑾身體裡的內息,可內力一進去,如泥沉大海,一點效果也沒有。
“陛下如今這種情況,得通知相爺和幾位輔政大臣吧?萬一陛下熬不過去……”
何太醫小心翼翼的說道,太醫院其實也分派系,院首張太醫是女皇一派,而他和其餘幾位太醫都是裴相一派。
何太醫的話,立即得到了其餘幾位太醫的附和。
“胡說什麼?陛下不過是着涼而已,豈會熬不過去?”
沈文卿厲聲呵斥道。太醫院都知道沈文卿是最得鳳瑾寵幸的男寵,他一開口,太醫們紛紛閉上嘴,不敢再多言。
不過,何太醫偷偷看了一眼跟着他的小太監,無人注意到那個毫不起眼的小太監,悄悄的退了下去,出了寢宮。
沈文卿也看出來了,鳳瑾病倒,吹冷風只是個引子,最關鍵的怕是她自身的原因。
他對鳳瑾身上的詭異情況,也有着大致的瞭解,但每一次月圓之夜,女皇發作,都是無名陪在她身邊,到底是怎麼解決的,他一點也不清楚。
可這些,沈文卿不能讓太醫們知道。
他出了內室。叫來一個暗衛,低聲吩咐了幾句話,暗衛領命離開。
“張太醫,陛下的病,你有什麼想法?”
回到內室後,沈文卿深深看了張太醫一眼。張太醫收到他的眼色,立即說道,“陛下的情況,也不算難辦,陛下的身子一向比常人寒氣重,受寒之後。身子發熱是正常的,退熱藥喝下去,身子寒氣更重,也是正常的。”
其實,一點都不正常!
但張太醫只能這麼說,自從知道了女皇的秘密。他便是女皇一派,女皇好,張家就好,女皇不好了,張家離家破人亡也不遠了。
他知道何太醫他們是裴相的人,他和沈公子必須穩住局面。哪怕情況再差,也要說得不嚴重。
“既然院首大人覺得正常,請問院首大人,接下來該怎麼做?”
何太醫也不傻,也能看出女皇的情況很詭異,故意拿話激張太醫。
張太醫看了沈文卿一眼。沈文卿暗中衝他點了點頭,張太醫便故作高深的說道,“我要給陛下施針,你們先出去吧!”
“不如,我給院首大人當副手吧?”
何太醫笑着說道,他纔不信張太醫有辦法。肯定是想把他們都支使出去。
張太醫不屑的橫了他一眼,“這是張家祖傳的針法,除張家人之外,誰也不能看,你姓張嗎?”
何太醫面露尷尬,只得跟其他幾位太醫退了出去。
沈文卿看了鍾姑姑一眼。鍾姑姑領着宮人們也退了下去,就守在門口,不準任何人進入。
屋子裡只剩沈文卿,張太醫,以及昏迷不醒的鳳瑾三人。
“張太醫,現在怎麼辦?”
那些太醫醫術都沒張太醫好。醫治女皇也沒那麼上心,留在這裡礙手礙腳的,還得防着他們查探女皇的秘密,退下更好。
無名一不在,沈文卿只覺得頭大得很。
“得想法子讓陛下的身子先暖和起來!”
屋子裡燃了不少炭盆,地上也鋪着地暖,已經熱得跟盛夏一樣,張太醫和沈文卿都汗溼重衣了,鳳瑾身上依然冷得像冰塊一樣。
沈文卿一咬牙,開始給鳳瑾輸入內力,他的內力源源不絕的進了鳳瑾的身子,依然毫無起色。
“沈公子。這好像沒用。”
沈文卿撤回手,心急如焚的看着鳳瑾,他和張太醫面面相覷,兩人都束手無策。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慘叫,像是鍾姑姑的聲音,沈文卿面色一變。
‘砰’的一聲巨響,門被人一腳踹開,裴琇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