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心中止不住的冷笑,她這個母后當真是神通廣大!居然把手伸得這麼長,藏得這麼深!
六部一品尚書太惹眼,很容易槍打出頭鳥,於是,她這個母后,把人安插在二品,三品裡,進可攻退可守。
真是好算計!
就是不知道她只做了這件事,還是做了別的事。
若是找人唆使劉大人出頭,阻攔無名當上帝君只是一步,那其他的呢?是什麼?
太后到底是看不上無名,還是不想看見她這個女兒脫離了掌控?
鳳瑾不得而知,但她知道的是,她和太后之間的戰爭還有得打,孝道的大帽子壓下來,就會束縛住她的手腳,她沒辦法像對付其他人一樣對付太后。這讓鳳瑾心裡憋屈得不行。
回到皇宮後,鳳瑾讓人去把裴琇找來,她有些事情想問他。
平日裡不用他的時候,他總在眼前晃,等到她有事找他,這人就不知跑哪去了。
等待裴琇的時間裡,鳳瑾處理了朝政,還發了一道八百里加急的聖旨,讓龍騰將軍帶大軍回朝。
九月馬上就完了,匈奴的冬天即將來臨,大軍必須在十月之前,回到大周境內。否則,匈奴的寒冬,會讓大周的士兵凍傷無數。
等到了晚上,鳳瑾安歇的時候,裴琇依然沒有出現。
夜色深沉,鳳瑾心裡有事。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加上她已經懷孕七個多月了,肚子像個氣球一樣大了起來,讓她每個夜晚都睡不安穩。
胸悶氣短,肚子沉沉的往下墜,腰都要斷了。懷孕後期,又頻繁的起夜,一晚上要起來好多次,簡直苦不堪言,比處理奏摺還累。
鳳瑾一方面念着裴琇,一方面身子疲累,一整個晚上都唉聲嘆氣的。
有人無聲無息的出現,鳳瑾邊艱難的翻過身來,邊說道,“等了你一晚上了,你怎麼纔來?前幾日你都日日夜夜的呆在這,趕都趕不走,今天怎麼……”
“阿瑾在等誰?”
沙啞的聲音響起,冷冷的打斷鳳瑾的話,如驚雷般在她耳邊炸開。
鳳瑾耳邊嗡嗡嗡的響,腦子裡也一片混沌,她緩慢的翻過身來,瞪大雙眼看着眼前風塵僕僕的男人。
幾個月沒見,無名鬍子拉碴,許是徹夜趕路,眼睛裡佈滿血絲,眼睛下面也好大一塊重重的青影。
“無名,你回來了?”
鳳瑾很想如小鳥般撲進無名的懷裡,可身子笨重的她。好一會也沒坐起身,更別提輕盈的飛撲過去。
無名臉色鐵青,一雙眼睛裡滿是冰雪,冷得周圍的空氣都彷彿要凍僵了,鳳瑾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是的,我回來了。從匈奴到帝都,三千多裡,我跑死了五匹馬,一路上不曾停下來過,更不曾合過眼,花了三天三夜趕了回來。可是……”
他冷冰冰的看着鳳瑾。“阿瑾在等誰?半夜三更的阿瑾在等誰?那個人前幾日,日日夜夜在阿瑾身邊,他是誰?”
一見面,無名就質問她,鳳瑾也來氣了,“我在等誰?我在等裴琇!”
無名臉色倏地變了,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等他做什麼?”
裴琇不是被貶爲庶民,趕出帝都了嗎?爲什麼還在帝都不說,居然跟阿瑾這麼親密?
難道在他不在的日子裡,阿瑾對他……
無名不敢想下去,越想腦子越亂。多日勞累,身體都快要垮掉了,他的腦子跟漿糊一樣,糊成一團,根本思考不了。
“我有些事情要問他,白日裡讓人找了他一天,都不見他的人影。不然你以爲我找他做什麼?我肚子這麼大,能做什麼?寵幸他嗎?”
鳳瑾越說越氣,眼圈兒漸漸紅了,她兇狠的瞪着無名,“你是不是希望我對他做什麼?”
目光那麼兇,語氣也那麼兇,張牙舞爪不敢示弱,可眼淚卻悄然的掉了下來。
無名一個箭步向前,緊緊的擁她入懷,啞聲道,“是我錯了,我只是很害怕……”
分別太久。阿瑾又懷着身孕,是最脆弱的時候,這個時候的女子,最需要安慰和呵護,可是他不在,他給不了她溫柔。安慰,疼愛與呵護。
他害怕有人趁虛而入,攻佔了阿瑾的心。
“幾個月不回來,一回來就懷疑我,無名,你簡直可惡!太可惡了!”
鳳瑾掙扎着,想掙脫他強壯有力的雙臂,可是卻徒勞無功,無名越抱越緊,若不是擔心壓着肚子,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的身體裡。
鳳瑾掙脫不了他,小手握成拳頭。一下又一下的錘在無名的胸膛上。
“嗯,我最可惡!”
無名附和着她的話,眷念不已的吻着她的頭髮。
鳳瑾繼續錘他的胸膛,委屈的哼哼,“無名最壞了!”
“嗯,我最壞!”
日思夜想的擁抱,終於成爲現實。
無名心裡又酸又脹,用力吻着她頭頂的髮絲。
鳳瑾依然一下又一下的錘着無名的胸膛,可是力氣越來越小,聲音也越來越輕,“我討厭無名……”
這一次,無名沒有附和她,只是更用力的抱緊她,啞着嗓音道,“我愛阿瑾,毫無保留,全心全意,我想阿瑾。想得不得了,想得幾乎要發瘋了……”
鳳瑾的拳頭輕輕落在無名寬闊炙熱的胸膛上,最終停了下來,她的臉埋在他的胸膛上,滾燙的眼淚無聲無息的涌了出來,浸溼了他的衣裳。
無名更緊的抱着她,卻不敢太用力,胳膊上的肌肉鼓鼓的凸起,蘊含着無窮無盡的力量,這雙臂彎能彎弓射箭,能千軍萬馬之中斬敵軍統帥的頭顱,能憑一己之力護佑着這天下萬民,也能給予她最細心最溫柔的呵護,給她安穩無憂的港灣。
“我也想無名,很想很想,上朝的時候,看着下面的人就會想無名在這裡就好了,批閱奏摺的時候也在想。無名在就好了,用膳的時候想,就寢的時候想,清醒的時候想,夢裡也在想,每一分一秒,每時每刻都在想,想得心都要裂開了。”
鳳瑾把臉埋在他懷中,聲音沙啞,斷斷續續的。
“日子太難熬,你不在,我害怕自己熬不下去。害怕自己等不到你回來,也害怕聽到不好的消息,日日如此,夜夜如此,沒一日安穩。我每天算着日子,每一次天黑,我就在想睡着了過上一夜,離無名回來的時日又短了一夜,每一次天亮,我也在想等着這一天過去,離無名回來的時日又短上一日。”
“我每天靠着這樣的信念支撐着,不讓人看出我的脆弱。焦慮,惶惑不安,心驚膽戰,我坐在這宮裡,像定海神針一樣定着大周的江山,源源不斷的給前方送去糧草。輜重,人人都看我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可無人知道我有多少個夜晚徹夜難眠,又有多少個白日食不下咽。”
“無名無名,你若是再不回來,我快要撐不下去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壞,一去去了這麼久……”
她哽咽着說着抱怨的話,她不是在怪他,她也不會怪他,他做得已經夠好了,她只是心中難過。酸澀難言。
她只是……太苦了,太累了,想要跟他說一說,想要他知道。
那些苦,那些淚,那些傷,那些痛,那些日日夜夜的彷徨憂愁,焦慮苦惱,燒着磨着那顆心,林林總總的一切,都不能跟別人說,也不能讓人看出來,只因她是皇帝,要讓人心安穩。
她藏在心底深處這麼久,只能等他回來,跟他說一說。
鳳瑾滾燙的淚水一滴接一滴的滴在無名的胸膛上,浸溼了衣物,幾乎灼傷了他的胸膛,無名眼眶紅得厲害,用力抱着她,強壯有力的雙臂把她護在懷裡。
他也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可是,喉嚨裡像被酸澀悲苦的東西堵着,讓所有的千言萬語,最終只化成一句話。
阿瑾,我回來了,不會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