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兒身子顫抖了一下,不敢看裴琇的臉,下意識的夾緊了雙腿。
裴琇眼神毫無波動,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既看不出高興,也看不出不高興,梓兒想了想,輕輕喚了聲,“相爺。”
裴琇幽深如深海的眼神終於閃動了一下,面無表情的看了梓兒一眼。
梓兒臉頰緋紅,瑟瑟的看着裴琇。
裴琇看着她,眸光變幻不停。
與女皇纖穠合度的身子不同,梓兒顯得過於青澀,身子也過於單薄。
他養了她六年。親眼看着她從十歲的女娃兒,長成十六歲的少女,她長高了,腿變得修長筆直,腰肢纖細,胸前也有了曼妙的曲線。
金尊玉貴的日子,養得她的肌膚柔膩順滑,吹彈可破,養得她的脣嬌豔欲滴,如剛剛綻放的玫瑰花瓣,養得她的身子曼妙動人,舉手投足之間皆是風情。
曾經,她也想投懷送抱,可是。他都拒絕了。
那時候,他不喜歡她,甚至是厭惡她,他厭惡她的姓氏,她有着至高無上的姓,他夢寐以求的姓氏。
他厭惡她的出身,那樣一個嬌憨無知。什麼都不懂,只知享樂的人,擁有那樣一個尊貴無雙的出身,而他這般精明強幹,卻只能爲人臣子。
他甚至厭惡她無憂無慮的笑容,厭惡她纏着他不放。
後來呢?
當她突然轉身,跟變了個人似的,變得冷漠決絕,他又不適應了,他又開始懷念她在他面前撒嬌的日子。
“相爺。”
裴琇陰鬱的臉色太可怕,梓兒瑟瑟縮縮的喚了一聲,拉回了裴琇飄遠的神智。
裴琇目光復雜的看了梓兒一眼,一言不發的伏下身子,抓住梓兒柔弱白皙的肩膀。就要攻城略地……
“相爺,老奴有事稟報。”
門外傳來裴忠小心翼翼的聲音,裴琇緊緊抓着梓兒的肩膀,沒有動。
門外裴忠沉默了一下,低聲道,“是陛下的事情。”
裴琇立即鬆開梓兒,毫不猶豫的披上衣服轉身離開。
梓兒望着他冷漠的背影,心中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之餘,又隱隱的有些失落。
她從沒奢望過飛上枝頭變鳳凰,她知道自己什麼身份,她也沒奢望過當什麼姨娘,可是,如教導嬤嬤所言,相爺這樣俊美無雙,風姿出衆的男子,誰不喜歡呢?
夫人在無數漂亮的丫鬟裡挑中了她,把她送來這個院子時,梓兒雖然忐忑不安,但更多的是歡喜。
她知道夫人想讓她如何伺候相爺,但她自己並沒有那樣想過。
能陪在相爺身邊,遠遠的看見他,她心裡就滿足了。
可今晚上,相爺點名讓她來伺候,梓兒驚慌失措之餘,也有開心。
她想着,無論他想怎麼對她,她都願意,只要讓他開心。她願意做任何事情。
可是,在最後關頭,他還是毫不留戀的走了。
梓兒望着頭頂上乳白色的紗帳,心裡很茫然,她不知道接下來她該做什麼,是繼續躺在這裡等相爺回來,還是回自己的屋子。
裴琇出了屋子。裴忠立即迎了上來,“相爺,剛剛收到消息,陛下出宮了。”
裴琇眸光微微一閃,“去哪了?”
“貌似是去午門。”
裴琇瞳孔一縮,“午門是處斬犯人的地方,深更半夜的。陰森森的,她去做什麼?”
“老奴也不知道。”
裴忠恭恭敬敬的說道,裴琇皺了皺眉,忽而想到什麼,“今天刑部是不是剛剛處斬了一批悍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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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是的。”
裴琇沉思片刻,迅速穿好衣服,“讓劍十三過來!隨本相去午門看看!”
午門,夜黑風高,空氣裡瀰漫着濃烈的血腥味,讓人作嘔。
鳳瑾下了馬,看向斬殺犯人的石臺,那上面飄着數不清的鬼魂,層層疊疊,神色迷茫,似乎在等着什麼。
這些犯人白天才被斬首示衆,到現在才過了幾個時辰,鬼魂口中還有着一口氣在,不到地獄陰使來勾魂的時辰。
等明天天一黑,這些鬼魂中的一部分,很可能就會被地獄陰使帶走。
當然,也可能這些人都沒資格投胎轉世,也可能這些人都會被帶走。
氣還沒泄掉的鬼魂能量更多,機會難得,鳳瑾不想錯過。
她還不夠強,她想要變得更強,強到傲視天下,強到誰也別想欺負她。
她說得口水都幹了,才說服無名同意她來吞噬鬼魂,爲了保險起見,還帶上了沈文卿。
鳳瑾並不覺得今晚上會發生什麼事,她不知道的是,她一出宮,消息就泄露了,好幾波人知道了她的蹤跡,包括相府,死門,大燕堂。
子時快過了,子時是一天之中陰氣最重的時候,鬼魂也最兇狠,能量最強,過了子時吞噬的鬼魂,能量會打一個折扣。
鳳瑾一躍而起,輕飄飄落在石臺上。
無名就站在石臺下,寸步不離的守護着她,沈文卿和其他暗衛分散四周,將這個地方團團護住。
石臺上血跡斑斑,經過多年累積和風吹日曬,那些血漬已經變成了黑色,散發着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鳳瑾看着那些滿臉迷茫的飄在半空中,對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還沒完全接受的鬼魂,脣角慢慢上揚,勾出一絲笑容。
她突然張開雙手,那些鬼魂還沒回過神來,就被一股強悍的力量吸了過去,身體漸漸變得乾癟。
他們拼命掙扎着,想掙脫那股力量,可是根本逃不掉,他們絕望的哭號着。
無名和沈文卿,還有那些暗衛們都看不見那些東西,也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但他們能感覺到周圍突然冷了下來,陰風陣陣,好像正發生着什麼邪異的事情。
鳳瑾的眼珠子再次變得赤紅詭異。紅色光芒刺眼得很,身體也貌似發生了什麼變化。
這是無名第二次親眼所見鳳瑾吞噬鬼魂,和第一次一樣,他的手緊緊握着劍柄,目不轉睛的盯着鳳瑾,生怕出一點差錯。
與第一次相比,無名心裡的震驚少了許多。但擔心和關切多了許多。
他知道阿瑾爲什麼非要做這些事情,她想要變得更強,她不想成爲他的拖累。
阿瑾性格堅定,一做了決定就誰也扭轉不了,他除了支持她包容她陪着她,什麼也做不了。
無名的耳朵猛地豎起,銳利的目光射向遠處,“沈文卿!”
沈文卿臉色變了變,無名看了某一個黑暗的角落一眼,沈文卿立即明白過來,讓一名暗衛前去查探。
暗衛立即去了,一去不返。
無名和沈文卿相視一眼,都知道出事了。
無名目不轉睛的看着石臺上還是吞噬鬼魂的鳳瑾,手緊緊握着劍柄。他的耳朵警惕的豎了起來,他可以聽見無數的高手正一點點圍了過來,那些高手內力雄渾,吞納無聲,腳步很輕,不比暗衛差。
無數的鬼魂的身子變得乾癟透明,鳳瑾長髮狂舞,眼珠子紅得刺眼。
無名深知她正進行到關鍵時刻,不能被打擾。
沈文卿唰的拔出劍來,帶着所有暗衛將鳳瑾所在的石臺團團圍住。
從四面八方黑暗的角落裡涌出數不清的黑衣人,個個帶着猙獰可怖的猛鬼面具,只露出一雙陰沉沉的眼睛。
一個男子站在後面,貌似是首領,其他黑衣人都戴的是黑色猛鬼面具,只有他戴的是白色的。
男子右手用力打了個手勢,所有的黑衣人一擁而上。
沈文卿帶着暗衛們迎敵,剎那間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無名一動不動的守着鳳瑾,右手執劍。
無數的悶哼聲響起,那些黑衣人如蝗蟲過境,暗衛一個個倒下。無名臉色冰冷,眼神冷得可怕,但仍然沒有離開石臺,去幫沈文卿。
很快,暗衛們倒了一地,只剩沈文卿和幾個暗衛苦苦支撐。
無名死死抓着劍柄,手背上青筋暴露,他直勾勾盯着石臺上的鳳瑾。
鳳瑾早已感覺到情況有變,但她正在關鍵時刻,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若是半途而廢,這些鬼魂會立即反噬,到那時她只怕活不成。
終於,鳳瑾將最後一隻鬼魂的能量吞盡,渾身氣力耗盡,軟軟的跪倒在石臺上。
無名一躍而起,輕輕落在石臺上,把她抱入懷中。
鳳瑾慢慢睜開雙眼,眼珠子恢復漆黑如墨,“我沒事了,你去幫沈文卿。”
“好!”
無名抱起鳳瑾。朝沈文卿扔去,沈文卿眼疾手快的接住。
“你先帶阿瑾回宮!其他暗衛,爲沈文卿開路!”
無名朝沈文卿大聲說道,沈文卿答應了一聲,抱着虛弱無力的鳳瑾一躍上了馬,雙腿一夾馬肚,駿馬一揚前蹄往前奔去,撞開了幾個黑衣人,往皇宮的方向奔去。
有黑衣人提着劍想追上去,被僅剩的暗衛們攔下,雙方纏戰在一起。
無名右手執劍,一劍橫斬,強悍霸道的劍氣席捲整個刑場,好幾個黑衣人中了劍氣。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無名彷彿沒看見如蝗蟲般圍過來的黑衣人,又一劍斬出,寒光颯颯,好幾個黑衣人重傷倒下,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缺胳膊斷腿的屍體,鮮血流成了河,染紅了整個大地,濃烈的血腥味充斥在無名鼻子裡,掩蓋了那一縷細微的幽幽異香。
那個一直躲在後面指揮的戴着白色猛鬼面具的男人,臉色變了變,突然吹了個尖細刺耳的口哨,似乎在搬救兵。
擒賊先擒王!
無名一躍而起,長劍攜卷着千鈞之勢往對方的頭領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