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所裡關了電視後,嚴偉便將猴子的起訴書拿出來看。起訴書上一共起訴了五個人,犯下四次搶劫案,一次敲詐,兩次盜竊,況且猴子每次都是主犯。看完後嚴偉認爲老五講的不錯,猴子的事確實夠中院起訴的,判個無期、死緩絕不會冤,打靶也是夠條件的。
起訴書是這樣表述的:
猴子,名叫肖長秋,有個化名叫徐健,外號“猴子”,今年十九歲。猴子三年前曾因敲詐和故意傷害罪被告秀湖縣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五年。那一次他同一個外號叫“跛子”的人,不知從哪弄來了一臺已沒有電路板的舊彩電,兩人擡着在街上走,尋找着冤大頭。他們雙眼瞄在大街上搜索着目標,馬上瞄準了一個四十多歲,穿着挺講究的人,騎着自行車過來。 他們認定那人是一個有錢人,正是他們搜尋的目標,便擡着電視機與那人的自行車撞在了一起,他們一鬆手將電視機摔在了地上,製造了一起人爲的交通事故。結果電視機螢光屏被摔爛。猴子兩人抓住那人不放,要那人賠償電視機二千五百元。那人無法,只好自認倒黴,打電話叫家裡人送錢來退財消災。猴子兩人拿了錢後揚長而去,被捱了宰的人心裡弊了一肚子氣,剛剛明明是那兩人撞向自己的自行車,卻要他賠了二千多元,可是碰上街上那些流子,不自認倒黴又有什麼辦法?看着腳下被摔爛的電視機,心想裡面的機件興許還有用,賣給修電視機的也能賺回幾個錢,哪想到回到家打開後蓋一看,裡面連電路板都沒有,明白是遭到了詐騙,便向公安報了案,那臺電視機也作了物證。還有一次,猴子爲他的一個小弟出頭,帶人將一個同他小弟在一個菜婆店爲爭一個菜婆打了他小弟的人砍成輕傷。法院以故意傷害罪判了他四年,以敲詐罪判了他一年零六個月,數罪併罰合併執行有期徒刑五年。
猴子在服刑一個零八個月時,由於胃出血被告送進了醫院,胃被切除了三分之一。他叔叔便爲他辦了保外就醫的手續,猴子脫離了牢獄生活。
猴子在保外就醫期間,並不思悔改,又將小弟找到一起,成天在街上胡鬧,更加變本加厲。他叔叔因爲生意忙,也沒時間管他,更使他象脫僵的野馬,失去了約束,在街上胡混。沒有錢便同小弟們商量想法了去撈錢,他又想起了老辦法。
有一次,他帶了三個小弟到離縣城三公里的一個岔路口,讓小弟騎着自行車去撞一輛外地貨車。小弟撞了後裝着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猴子便帶了人前去調解。最後讓外地司機賠了一千元的醫藥費和一百元的自行車修理費。
還有一次,他又帶人去老地方,故伎重演。自行車與一輛廣西牌照的貨車相撞後,猴子便帶人去調解,讓對方賠醫藥費。但那廣西司機 在外面跑得多,象這類的把戲也見過不少。自己明明未與自行車接觸過,而自行車倒在路中間,騎車的人倒在了路上起不來,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他堅持着不肯私了,便掏出手機要報案,讓交警部門來處理。猴子幾人見那人不肯拿錢,還要報案,幾人便一齊涌上前用鐵棍、磚頭等將那人痛打了一頓,在那人身上搜出了五百元現金,又搶走了那人的手機後,逃之夭夭了。
這次 以後,猴子就想,手裡沒扔嚇人的傢伙,別人不會怕。合找來了炸藥、*,又自制了幾支短火槍,還弄來一臺半新的摩托車。夜裡帶着人,懷瑞着*、炸藥,騎着摩托車到公路上尋找目標。
一天晚上,一臺外地貨車司機,因爲輪胎壞了,將車停在公路邊換胎,猴子幾人看看左右無人,便走了過去將炸藥綁在了貨車的油箱上,威脅司機拿出錢來,不然的話就要引燃炸藥,要將他的車連車帶貨炸個粉碎。司機看到油箱上的炸藥,嚇得不得了,在威脅下,只好將身上僅有的800元現金交給了猴子,猴子他們才騎着摩托車逃去。
還有一天的晚上,猴子幾人在無人處強行攔住一輛開住廣西的廣西牌照的貨車,用火槍抵住了司機 的腦袋,讓司機交出錢來。司機面對着抵住頭上的火槍,苦苦地哀求,講錢在前面的旅店住宿時被偷了,路上加油、過路、過橋的錢都沒有了。已打電話讓單位匯款到前面的一家修理廠,單位跑這邊的車都是在那裡修的,關係很好。自己要到修理廠去等單位送錢來,才能跑得回去。猴子對對他的這一套鬼話壓根兒就不相信,便讓人去搜,搜遍了整個駕駛室,才搜出兩百多塊錢來。那司機不肯給,說前面還有幾個收費站,要不然就到不了前面的修理廠猴子讓人去硬搶,將那司機打了一頓,司機跳下車向着一個油庫方向跑,猴子幾人便騎着摩托車去追,用火槍對着司機開了一槍,擊中了司機的腿倒在地上。猴子騎着摩托車過去後,搶走了兩百元錢和一部手機,還對着那人踢了一腳,罵:“我叫你跑,沒得錢出來跑車,媽的,死要錢,不要命!”
指控猴子犯的盜竊罪,就是猴子用來作案的摩托車是偷來的,同時還偷了一臺彩電,一臺VCD。
這些只是已經破了案,查出的犯罪事實。至於猴子團伙是否還有案子未經查出的就不得而知了。
起訴書指控猴子是搶劫團伙的首犯,在每次的作案中都起了主要作用,且是累犯,依法應予嚴懲。
看完猴子的起訴書,掩卷沉思,嚴偉心裡很不平靜。雖然自己現在也是被羈押的犯罪嫌疑人,同是處在一個牢房,但對猴子的犯罪行徑也不免氣憤,有一種要發泄的衝動。因爲他是司機,以前也經受過車匪路霸的傷害。對那些以車輛和司機爲搶劫對象的敲詐深惡痛絕的。猴子的犯罪手段的兇殘是令人髮指的,要是象這樣的人不嚴懲的話,哪裡還有人敢跑車?像王老老、石頭、劉桂生這些人,雖然也犯了罪,但嚴偉很同情他們,他們的主觀上並不想犯罪,只是由於一時衝動或過失,觸犯了法律的電網,對他們進行重判,顯出法律的不公平。就是身負兩條人命的嚴友來,也不會有猴子那麼可恨,畢竟他還有值得同情的一面。他並沒有想過要去殺兩條人命,而是被氣憤衝昏了頭腦,失去了理智,舉起了殘忍的刀。可是猴子呢,有讓人同情之處嗎?
要是在外面,要是這裡不是牢房,嚴偉碰到猴子這樣的人,會毫不猶豫地給予痛擊的,就象在臥鋪車上對三個搶劫歹徒揮動鐵棍一樣,會毫不手軟。
下午由於下雨,不能到風坪中去活動,十多人只好擠坐在陝窄的監室中。人們的心情也因爲天氣的陰沉而變得沉重。
打開水時,李林向老五請求,得到允許後,扒在監門邊同石頭講話:“石頭,求你幫個忙。”
石頭邊發開水邊問:“啥事?”
“你讓張正東來一下。”
“我怎麼能喊動他?他不會聽我的。”
“你就只告訴他,講十監裡的老嚴找他。”
“誰是老嚴,找他有啥事?”
李林向嚴偉一指:“他就是老嚴,啥子事你別講,就說老嚴找他有事就行。”
石頭打量了嚴偉一眼,然後說:“話我幫你傳到,他肯不肯來我管不了。”
“那是,感謝你了。”李林轉回來跟嚴偉講:“已經搞定,信帶出去了,侍會張正東進來,你跟他講。”
“不知管不管用?”嚴偉從無這方面的經驗,顯得毫無把握。
“管用的,他最有辦法了。”李林肯定地說。
嚴偉問:“那個打開水的石頭犯的什麼事?”
“石頭嗎?是勞動犯,留所服刑的。:”李林說:“他嘛,也是夠瞧冤的,跟你一樣,天降橫禍,沒想到自己就犯了法。”
“那他到底是麼子事,判了多久?”嚴偉追問。
“他呀,幾代都是老老實實的農民,從來未做過一件壞事,不象我們一樣,是自己找的。”李林繼續說:“他在坡上抱了些草皮,雜樹什麼的,曬乾了燒了堆火灰,準備種紅蓍時拌些大糞作底肥的。你沒在家種過地吧!知不知道火灰作肥料的用途?”
嚴偉點點頭:“我種過地,也燒過火灰的。”
李林繼續說:“可他就有那麼倒黴,夜裡起了風,將火灰吹開了,將附近的幹樹葉燒着了,引起了山火,燒了半邊山。等村民們發覺,一起去撲滅了大火,那關邊山就光禿禿的了。上面追究下來,石頭就被抓了進來,判了八個月的徒刑。所裡面讓他留所搞勞動,還有兩個月他就可以刑滿回家了。他跟徐老老是一個地方的人。”
“那徐老老究竟是怎麼子事?”嚴偉又再打聽。
李林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我不太清楚,他自己不肯講,問他也問不出什麼名堂來。”
那邊老五在逗猴子,讓他講在外面當老大的風流事。別看猴子在這裡是睡在馬桶旁,沒有發言權,可在外面是一條好漢,還是位老大,手底下有好幾個小弟、馬仔。現在不過是虎落平川,時運不濟罷了。他們逗笑了一會,便要他唱個牢歌聽聽。猴子想了想,就輕聲地唱了起來。歌聲很纏綿,有幾分象述事的情歌,不知是誰編的還是在哪學了。雖說歌詞很平庸,不象那些詞作者的精練,但韻律還是挺悅耳的。平偉也被吸引了,便也坐在旁邊聽。
猴子有點沙啞的男中音在監子裡響起:
那是一個星期天
我和阿妹去逛公園
天上下着毛毛細雨
打溼了關發,雨水流到眉毛邊
阿妹一路細語沒發覺
在我身邊她說無所謂。
公園裡很清靜
我和阿妹互相依偎
淋着細雨、踩着落葉
阿妹你畏在我懷裡
情意綿綿地對我說
我真的是好愛你。
阿妹,不是我不愛你
只因我是一個流浪的人
一天到晚不着家
常年四季往外奔
衣食無着沒住處
哪能購房同你去結婚。
天上小雨細細地落
我同阿妹到了荷塘旁
池塘的荷葉頂着傘
青蛙他躲在傘下邊
阿妹緊緊地握住我的手
她對我偶偶私語輕輕地講
阿哥、阿哥你莫悲傷
你是一個男子漢
外面的世界很寬廣
任憑阿哥你四處闖
雖說你現在沒發達
將來你一定財源廣
阿妹的話我記心上
只因要讓你有福享
拼命掙錢我不怕苦
爲了提速手兒伸進別人的荷包裡
呈亮的手銬銬住我
使我身陷在牢房裡。
阿妹你急急地來看我
一見我面淚花兒落
要想發財你走正道啊!
爲何要在刀刃上面走
阿哥你好好去改造
阿妹我等你,不會將你丟
阿妹的一席話
是阿妹的肺腑言
臨別緊緊拉住阿妹的手
淚水掛眼邊
阿妹你莫要再等我
如今的我不是從前的人。
來到了勞改農場
日夜思念家鄉,我想爹孃 ωwш⊕tt kan⊕¢O
想到阿妹送我時對我講
好好改造,我等你出牢房
聽從政府改造我
爲了減刑我流大汗。
有朝一日政府釋放我
收拾行裝出牢房
獲得自由、陽光燦爛
心情激動、我回轉家鄉
先看看父母,他們老沒老
再同阿妹攜手進洞房。
……
猴子的歌唱完了,全監的人好長時間都沉浸在他歌中的意境中,想着自己的戀人、妻子,想着同他們在一起時的甜蜜時光,如今也只能化爲回憶和思念了。她們會不會遇到可心的人?若她們要求離婚,自己怎麼辦?是告訴她自己依然愛她,還是含淚泣別,成全她,爲她祝福?
“猴子。”老五打破了沉靜:“你這首歌是自己瞎編的,還是在哪裡學的。”
“五哥,我纔讀幾天書,哪有那個能耐去編。”猴子不好意思地說:“是我在二監時跟別人學的。”
“你還學了多少?”
“學了好幾首,要不要唱給你聽聽?”猴子有意賣弄地討好。
“下次再唱吧!聽多了,心裡怪怪的,不是滋味。”老五幽幽地說:“還是講講你在二監過得如何吧!爲啥會被調監?”
“過得不怎麼樣。”猴子回答:“至於調監是因爲那次調電視機的事,摔了下來,現在這腿還一跛一跛的,走不利索。”
“怎麼回事?講來聽聽。”
“那天晚上,老大講要看湖南臺的玫瑰之約,讓我們去換過臺。因爲我個子高,人又輕,就讓我到上面去調。我們瞅着飛機過去了,就開始行動。底下兩個人搭人梯,我踩着他們的肩膀,扶着牆壁往上爬,可還是夠不着窗子。又過來 兩個人將我的腳舉起來,我才抓住了窗戶的鋼筋,就爬了上去。我一隻手抓住鋼筋,一隻手去換頻道,沒想到飛機又轉了回來。從肩上取下槍,用槍托對着我抓住鋼筋的手就砸,我一看不對,就鬆了手,沒讓他砸着,可人就掉了下來,底下的人沒接着,正好跌在鋪沿上的角鐵上,疼得我半天都沒爬起來。還好,骨頭沒斷,只是破了塊皮。飛機見沒砸着我,就將電視機的電源線扯掉了,害得我們晚上電視也沒得看。第二天,飛機告訴所長講我們逃獄,害得我不但跌傷了腿,還捱了頓鞭子,就調了監。在這裡還好些,五哥這麼照顧我。”
猴子繪聲繪色地說着那晚發生的事情經過,最後還不忘了拍拍老五的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