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妙言領着穆炎王子進了王寧的屋子。
王寧剛喝了藥，似乎在發呆。
聽到動靜，回頭見是穆炎王子，他倒是怔了怔，笑道：“殿下。”
昔日縱橫沙場，馬上無敵的王大將軍，此時臉色蒼白，不過幾日的功夫就形銷骨立，着實令人嘆息。
雖然不屬於同國，但並肩殺敵已久，豈能沒有幾分情義？
穆炎王子想到他被西狄王誘入陷阱，生生打斷雙腿，眼中便發寒。
“你放心，此次我等深入大漠，必定生擒賊首，爲你報仇。”
王寧笑了笑，道：“那賊子詭計多端，你等還是要小心爲上。”
再狡猾狡猾得過楊雲戈？
他入沙漠只如入無人之境，連穆炎王子這個本土居民都有些自愧不如。
“三軍上下士氣大振，必能一路順遂。”
王寧嘆了一聲，道：“只怪我自己輕敵，做了先鋒，卻無法再和你們並肩作戰。”
穆炎王子的大手掌就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已立下大功，剩下的，便交由我們來解決吧。”
燕妙言偏過頭笑道：“好好養傷是正經。我嫂子讓人給你燉了骨頭湯呢。據說特地讓人看着火燉一晚上。也不知道她從哪裡找來的那麼稀奇古怪的法子，說是吃哪兒補哪兒。你可得趕緊好起來。”
王寧聽了失笑，道：“夫人和郡主費心了。”
燕妙言真摯地道：“我家是一門武將，平時，我最佩服的就是你們這些將軍。上陣殺敵，保家衛國。王將軍，大燕有你，是大燕之幸。”
穆炎王子難得聽她說這麼多話，還是心平氣和說的。忍不住就起了心思。
他插嘴笑道：“瞧郡主的口氣，倒是惱恨自己沒有生成個男子呢。”
燕妙言白了他一眼，冷冷道：“男子又如何，女子又如何？我既生爲女子，也不覺得就比你們男子輕了去。”
穆炎王子連忙賠笑道：“郡主說的是。”
明明是一副帶刺兒的模樣，卻不知道穆炎王子就是越看越中意，兩眼亮晶晶，只比她懷裡的小狗還要明顯的想取悅她。
燕妙言也是個未有什麼經歷的姑娘家，看他這樣，臉紅的同時也有些氣惱。
她低咒道：“你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說完了，跺了跺腳，就出了門去。
穆炎王子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王寧低沉地笑了起來。他道：“郡主對你有些誤會。”
穆炎王子苦笑，道：“也許我和她不般配。”
她生在那樣的人家，會看不上他也是應該的。
王寧認真地道：“家世是極相配的。只是你的作風實在是……軍中那些胡姬，難道你想帶入大漠？”
穆炎王子認真地道：“自然是不帶的。今天早上就已經遣散了。”
王寧點點頭，道：“我同她少時倒也相處過一陣子，視她如自己的親妹妹一般。我知道她那個性子，看着恭順心軟，其實見識過人。你若是還想享什麼齊人之福，趁早別耽誤她了。”
穆炎王子呆呆的，道：“你是說，我府裡那些……”
“你以後是要做王的人。三宮六院，必然不清平。不如現在就舍了她罷。我是知道她的，她父兄，母弟，都把她當寶貝一般。她家裡也清平，沒那些爭寵的姬妾什麼的。別的不說，你看看元帥是怎麼對夫人的。她日日看着，又豈能跟着你去，過那亂七八糟的日子？”
王寧是吃過後院女人爭寵的苦頭的。此時就上下打量了穆炎王子一眼，半是調侃地道：“說句實在話，她該有的都有了。你這兒，也實在沒什麼讓她圖謀的。她也不傻，沒道理就跟着你去吃苦。”
是啊，燕妙言該有的都有了。
權勢，身家，寵愛，她缺哪一樣？渤海王后的位置，對她沒有一點兒吸引力。她也實在沒必要委曲求全。
穆炎王子的眸子漸沉。
半晌，他低聲道：“等我從前線回來以後再說吧。”
他是王儲，福澤天下，是他的責任。
雖然難捨，可終究是……
心裡是這樣想，可是出門的時候，看到燕妙言和鄭蠻蠻坐在院子裡的鞦韆上說私房話。他又忍不住頓了頓腳步。
她年輕風華，笑靨如花，。雙眸最是乾淨又清涼。
從小生活在泥潭一般的王宮裡的穆炎王子，真的很難不被這樣一雙眼睛吸引。
鄭蠻蠻衝他善意地笑了笑。可是燕妙言卻只管低頭逗自己的狗。
“要走啦。”鄭蠻蠻站了起來，笑道。
穆炎王子回過神，道：“是。大軍打算連夜拔營。”
“倒是……也沒留您吃頓飯。”鄭蠻蠻有些歉意地道。
穆炎王子笑了笑，覺得鄭蠻蠻的面容在月色下也有些恍惚。
他想起王寧的話。
楊雲戈怎麼對鄭蠻蠻，他是看在眼裡的。同時看在眼裡的還有燕妙言。
有了這樣的對比，她又豈願意跟他去那泥潭一般的地方生活？
楊雲戈張揚跋扈，想要便是想要，並且會立刻去做。不像他，進退維谷……
他也沒聽鄭蠻蠻還在耳邊，客氣地說着什麼，只是盯着燕妙言看。
過了半晌，才突然道：“郡主，你過來一下。”
燕妙言愣了愣。
說實話，她是不想搭理這個大塊頭的。可是他的口氣前所未有的認真……
她忍不住就站了起來，抱着小狗上了前，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兇巴巴地道：“幹嘛！”
鄭蠻蠻：“……”
穆炎王子便對鄭蠻蠻道：“還請夫人迴避一下。”
“……”
感覺氣氛不對，鄭蠻蠻立刻退開了些。
這大塊頭一直都是副小受的德行，燕妙言想打就打想罵就罵的。什麼時候有了這種王八攻的屬性啊？
發現鄭蠻蠻退的這麼快，燕妙言也愣了愣。
穆炎王子盯着燕妙言半晌，終究是道：“我需要西域的軍功。”
……什麼？
“我需要西域的軍功，才能娶你。才能給你想要的一切。我能遣散後院，像你兄長那樣特立獨行。以後登上王位，你也是我唯一的王后。但是我需要一點時間。你能不能等我？”
頓時燕妙言面上就一陣紅一陣白。
要說這大熊雖然纏她纏得緊，可什麼時候這麼直白過啊！
她結結巴巴了半晌，才道：“誰，誰，誰要嫁給你……”
穆炎王子發現她臉紅了，心下一鬆，不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反而溫柔地笑了笑。他逾越地拉住了她的手。
她掙脫，他又拉。
他低聲道：“你是極聰明的姑娘。我知道你不願意嫁給我是爲了什麼……但是你放心，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會親手蕩平我眼前的這條道路，把你好好娶進門。”
見她沒有什麼反應，還是呆呆的。穆炎王子情難自已，附下了身，想在她腮邊落下輕輕一吻……
“！！！！”
幾分鐘後，穆炎王子頂着一臉嬌小的巴掌印，出了門。
但是從他嘴角上揚的弧度來看，他的心情，嗯，相當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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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妙言在院子裡尖叫：“給我把門拴上！栓的死死的！拴上！”
鄭蠻蠻看到燕妙言被揩了油，想衝過來護駕已經來不及。此時只好就抱住了發瘋的某女，急道：“哎，妙言，你冷靜點，人都走啦！”
燕妙言有心仰天長嘯，無奈院子裡還住着王寧，也怕被人家聽了去。
最終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過了會子，大眼睛就開始蓄了淚水。
她撲進了鄭蠻蠻懷裡，大哭道：“那混蛋牛氓王八蛋！他欺負人！誰要嫁給他啊！做夢去吧！”
“好好好，不嫁就不嫁啊。你別哭了，咱們進屋裡去說。”
鄭蠻蠻對身邊的人使了使眼色，讓人去準備些小吃來哄燕妙言開心。
畢竟是原生態古人，還是一直高高在上的郡主，發生這種事情，她接受不了也是在所難免的。
突然被啄了臉，只怕會又氣又羞晚上都睡不着覺。
鄭蠻蠻不禁想到自己剛來的時候，被楊雲戈按住就給……
換了原主，是不是就要去上吊啦？
她甩了甩頭，把腦子裡這些荒謬的想法甩去了一邊，然後扶着燕妙言進了門坐下。
“別難過。就當被蚊子叮了一口。”鄭蠻蠻安撫道。
燕妙言不是難過，主要是生氣啊！又氣又羞，簡直恨不得追上去把那混蛋抓來咬上幾口才能泄憤。
“可能……胡人的風俗和咱們不同呢。他也許不一定是誠心欺負你的。”鄭蠻蠻給她剝了個葡萄，小心翼翼地道。
燕妙言把頭伸過去，啊嗚一聲就吞了葡萄，後垂淚道：“他就是故意的！你沒聽他說的什麼鬼話……”
鄭蠻蠻還真沒聽見：“什麼鬼話？”
頓時，燕妙言面上又是頻頻變色，半晌說不出話來。
鄭蠻蠻看得好笑。其實向燕妙言獻殷勤的人從來不少。可也沒有這一個這麼直接的。
她道：“哎，不想說就不說。咱們吃好吃的。”
說着，就哄着燕妙言喝酒吃肉，儘量把那糟心事兒給忘了。
畢竟人都走了，而且還不知道要走多久，再怎麼生氣也沒用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