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遠在院子裡快呆了整個月了。一直沒洗澡,他那身衣服已經磕磣得不行,渾身也臭得可以拿去喂蟲子了。
馬氏每天會幫他打一會兒扇子,扇子一扇,那個臭味……
每每這個時候霍遠都有掐死馬氏的衝動。
鄭蠻蠻依舊很活潑,每天出來晃悠悠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了。可是她也從來不靠近霍遠身邊。不但因爲他臭,還因爲他,“人品不好”。
霍遠有幾次試着想搭兩句話。結果人家鄭蠻蠻理都不理他。霍遠只能想着,女人果然都是記仇的。
而楊雲戈則很少出門,每日在屋內看書或是和鄭蠻蠻下棋,再不就是玩點什麼別的遊戲。
有一天,鄭蠻蠻實在無聊了,就溜達到了廚房裡,去看馬氏做飯。
馬氏被關了時間也不短了,錢是一文沒看到,反而看出這院子裡每個人的古怪來。也有些惴惴。
見了鄭蠻蠻,想着她應該是這院子裡最好的說話的人,便諂媚地和她打招呼:“夫人好,夫人怎麼到這廚下來了,可髒……”
鄭蠻蠻揮揮手,道:“馬氏,做什麼好吃的啊?”
“新送來一批新鮮的豬蹄,想着做個水晶豬蹄也不錯。”
“你還會做水晶豬蹄?”鄭蠻蠻大爲驚訝。
“可不是,這可是奴婢的拿手好菜哪。夫人啊,只管等着吃便是。”說起這個,馬氏又笑呵呵的。
鄭蠻蠻坐在一邊,聽她吹噓了一會兒,從前她在哪個大戶人家,誰誰最愛吃她做的豬蹄啦,說是比某某酒樓做的還好吃。她也是現學現賣,自己也沒想到能做得這麼好云云。
對着楊雲戈那張死人臉久了,鄭蠻蠻覺得聽聽她嘮叨也是不錯的。
一邊又有些走神。
這幾天啊,她每天都在等,等着突然事發,楊雲戈順利踹倒霍家人,瀟灑離去。或者是霍家,前些日子就準備着要將楊雲戈轉移陣地了,那應該也是出了事的。
可是爲什麼……至今沒有動靜?
她每天都在楊雲戈懷裡醒來。可是她也知道,這樣的日子過一日少一日。她心裡是又期待……又有些害怕。
耳邊突然飄進了馬氏有些忐忑的話:“夫人……按說您也出月子了,這,這份工……”
鄭蠻蠻回過神,看着馬氏,知道她是不安極了,便道:“你想回去了是吧?”
馬氏眼神有些閃爍。
鄭蠻蠻嘆了一聲,道:“任誰都會想回去的。只是這事兒呢,偏我也做不了主。”
馬氏的樣子簡直要哭了。
鄭蠻蠻苦笑。馬氏倒想求她呢,她求誰去啊。她不也是被擄來的?
但到底是動了側影之心。她站了起來,道:“馬氏你也別急,我去說說罷。”
在馬氏連聲的感激中,鄭蠻蠻出了廚房,站在院子裡……離霍遠遠遠的地方。
“喂。”
霍遠忙着趕蒼蠅,見了她,還是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有風度一些,笑道:“蠻蠻姑娘有什麼吩咐?”
彷彿是聞到了臭味,鄭蠻蠻嫌惡地皺眉,一邊道:“你臭死了,不洗個澡我們都受不了了。這樣罷,你把馬氏送走,再付她雙倍的薪水,我就讓你去洗個澡。”
霍遠訝然道:“可是馬氏走了,誰來伺候騎主和蠻蠻姑娘?”
還有誰來伺候他啊!
鄭蠻蠻眯起眼睛,道:“衣服我會洗。你就在門口挑個人進來做飯便是……就那個安明罷。”
霍遠眯着眼睛看着她,道:“這事兒,蠻蠻姑娘能做的了主嗎?”
鄭蠻蠻笑了起來,道:“就你那些看守,哪個不是擺着看的?就算把他們都放進來又怎麼樣?你覺得在騎主手底下,你和那侍衛一塊兒,能活幾息?”
霍遠不置可否,只道:“蠻蠻姑娘還是先請示過騎主纔好。”
鄭蠻蠻恨恨地道:“本來準你洗澡洗半個時辰,現在我改主意了,就只讓你洗一刻鐘。”
“……”
鄭蠻蠻跑到楊雲戈面前,對他說了這事兒,並嘆道:“馬氏是無辜的,家裡還有孩子呢。”
楊雲戈聽了,只道:“你要用門口的侍衛來做飯?”
“嗯,他人不壞的。”
“他?”敢情還選了一個是吧!
鄭蠻蠻看着他,道:“安明大哥對我挺好的。我這人記恩。那天下雨,就是他給我送的傘和酒。”
“你若是真對他好,不若把他在外面放着,別弄進來攪和這趟渾水!”
“那不行啊,騎主你當我傻啊。到時候您的人要是來了,在外頭殺起來,他哪裡能活命?”
“在院子裡就能活命了?”
鄭蠻蠻想了想,道:“我覺得比在外面好點。起碼我有時間跟您求情啊。”
“你要替他求情?”
“我說了,我欠他一個人情。現在我們不是還沒出去嗎,你的就是我的,我欠的人情,也是你的!”
楊雲戈心想,出去了,你的也是我的。
他揮揮手,鄭蠻蠻就喜不自禁地出去了。
馬氏做好了最後一頓飯,拎着小包袱,喜得都是眼淚,跪在鄭蠻蠻楊雲戈面前不停地道謝。
鄭蠻蠻有些羨慕她……什麼都不知道,說走就走了,還有銀子拿。
很快馬氏便被蒙着眼睛塞好耳朵帶走了。
在楊雲戈點頭了的情況下,安明被帶了進來。顯然,他一臉的莫名其妙。看着院子裡那個邋遢鬼,他又怔了怔。
再看到一旁笑吟吟的鄭蠻蠻,他的神色又變得複雜。
安明先去給楊雲戈見禮:“騎主。”
楊雲戈神色冷峻地看着他:“你就是安明?”
算是個好手,可遠遠說不上是高手。在他手下,也就是一被屠殺的命。長相算周正,可是也很普通。
“是,屬下就是安明。”
“會做飯?”
“……會。”
“那便行了,你便去廚下呆着罷。”
安明謝過楊雲戈,轉身便走了。
鄭蠻蠻立刻要跟上去,走了兩步又掉轉頭,對楊雲戈笑道:“騎主,我去和他說說騎主的喜好,還有住在這兒的忌諱,免得惹得你不高興。”
他現在就很不高興!
鄭蠻蠻卻沒注意到似的,一溜煙就走了。
“安明大哥!”進了廚房,便看到安明有些茫然地站在廚房裡。
見了她,安明也有些拘束,道:“誒,蠻蠻妹子。”
鄭蠻蠻看了他一會兒,低聲道:“你別生我的氣啊。我讓人把你調進來,只是,只是因爲……”
因爲什麼?她也編不出什麼好的藉口來。
總不能直接說是爲了免於他被屠殺罷。
安明嘆了一聲,道:“蠻蠻妹子不用多說,我知道你沒有壞心。”
只是各爲其主罷了。
鄭蠻蠻於是知道解釋不清了,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如釋重負那般笑了笑,道:“先別急着忙別的。隔壁那間屋子是你的,你先安頓一下。再去多燒些水,領你們大少好好洗洗身子。晚飯呢,你看着做,騎主其實不挑嘴的。”
說完,也沒看安明的反應,她掉轉頭出了廚房。
回到楊雲戈身邊,她就有點蔫蔫的。
楊雲戈看着她,不說話。
倒是鄭蠻蠻,突然又湊過去,坐在他懷裡討好地抱住了他的腰身,道:“騎主。”
不等他回答,鄭蠻蠻又道:“安明大哥人挺好的。對人也好。他也不圖你什麼,就純粹是關心你。我總想着欠他個人情,還完了才安心。”
“……我還以爲你只記仇,不記恩的。”楊雲戈調侃,聲音卻有些黯啞。
“胡說,我什麼都記的。記得清清楚楚”,鄭蠻蠻在他懷裡蹭了蹭,又低聲道,“真有那一天啊,您答應我,放過他好不好?”
楊雲戈答應了。
然後那天夜裡,安明起夜的時候,突然就聽見隔壁房間裡傳來了咽嗚的哭聲。
他怔了怔,又聽了一會兒,才聽出來那哭聲中混合中破碎的輕泣和男人的低喘……
院子裡,霍遠似乎偏過頭仔細聽了聽,然後有些譏誚地笑了起來。
這折騰得夠狠的。
屋內。
鄭蠻蠻求了一陣,見也沒有什麼用,索性便也不求了。
她剛出了月子,前幾次打擦邊球就是隔靴搔癢,她是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的。而今天楊雲戈似乎也受了些刺激,情況比她預想的,還要壞很多……
楊雲戈把她抱起來,一點一點地親吻她面頰上的眼淚,看着她嬌嫩的面容,安撫那般親了又親。
鄭蠻蠻淚眼朦朧地看着他,扁着嘴咽嗚了一聲,又滿心依賴地摟着他的脖子把頭靠在他懷裡。
她那一聲小小的嚶嚀,彷彿是清玲入耳,眨眼的功夫便鑽入了他的四肢百骸那般。在他心尖上緩緩滋生出一團煙霧那般柔軟。
“蠻蠻。”他低聲道。
鄭蠻蠻不說話,只輕輕啜泣了一聲。
剎那的功夫,那彷彿泄憤般的,摧枯拉朽般的摧殘欲便煙消雲散。他摟着她的腰身,把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懷裡。
如今已近中秋,夜色愈發清冷迷離。可是他只感覺到她身上的香味柔軟又纏綿,連同她的身子,也是細膩又嬌軟,每一寸髮膚,都那麼合他的心意。
楊雲戈望着她那雙被淚水沖刷後愈發晶亮的眸子,和她面上的隱忍又歡愉的神色,只抱着她的腰身款款而動。
直到她情不能自已,尖叫着撲進他懷裡,瑟瑟發抖,再直不起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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