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藍鳳祭,九淵太子殿下竟把自己逼成這副模樣?
洛恆心疼,但更是憤怒,想到方纔太子的所作所爲,咬牙切齒,“取鞭子來。”
護衛從牆上將鞭子取來,洛恆冷哼一聲,“今天,朕就好好教訓這個鬼迷心竅,越來越墮落的不孝子。”
鞭子劃破空氣,落了下來,甫一落到身上,便是一條觸目驚心的紅痕,有絲絲血跡沁出,洛九歌的背微縮了一下,不動聲色,眸子沉定。
洛恆越看越氣,這樣的執拗堅韌,卻用到了藍鳳祭那個女人身上……真是禍國!
鞭子接二連三地落下,抽在清瘦的身軀上,父主懲罰,又怎麼能用內力去擋?在強勁的力道帶動下,洛九歌的身軀不斷傾歪,卻忍着沒有倒下,尖銳透骨的刺痛陣陣傳來,五臟六腑都感應到了無法言說的疼,脊背很快鮮血飛濺,皮開肉綻。
“國主,不要再打了。”兩名護衛跪下,懇求,“若殿下毀了,九淵的未來又能依仗誰?”
“未來,未來……”
洛恆沉聲吐出兩個字,“這樣下去,估計九淵會葬送在他的手中。”
洛九歌閉上眼,臉色一片蒼白,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下來,睫毛被浸染成了溼黛,輕輕顫抖着,偶爾緊皺眉頭,喉嚨間逸出承受不住的淺淺呻吟。
“殿下辦事,從來沒有任何疏漏和失利,若非殿下,朝惜王府如今還在中州提心吊膽,殿下等待藍姑娘,必有理由。”
護衛急切地道,“請國主給殿下一次機會,若藍姑娘真的能夠回來,再看情況予以定奪。”
洛恆手顫抖着,與其說是打唯一的親生兒子,何嘗不是等於抽在他身上?
忽的將鞭子狠狠地摔到地上,“如果沒有所謂的‘驚喜’,你就只得娶錦繡公主和司馬瑄禾。”
洛九歌抿着脣,忽然身軀一傾,手按住胸膛,嘔出一口鮮血,腥味瀰漫。
洛恆看了一眼,重重一哼,走出牢獄,“好好反省,三天後再出來。”
走道上,九淵國主雙眼泛起了些許的水澤,作爲一個父親,只有他才清楚,自己有多心疼。
護衛扶着殿下起身來,“殿下這是何苦呢?”
洛九歌沒有迴應,鮮血從脊背上源源不斷地流下來,每挪動一步,都溼了腳下。
“屬下去把何奴和太醫請來。”
另一名護衛匆匆離開。
洛九歌在椅子上坐下,手按在扶手上,緩緩收緊,顯然在承受着痛苦。
他低頭看一眼肋骨顯現的胸膛,再過一些時日,她回來了,這些衣物便都合體了吧?
空氣中傳來輕微的振動,洛九歌吩咐,“你先出去一下。”
護衛領命,退出了牢獄。
“殿下怎麼……?”
蜂隱明顯吃了一驚。
“但說無妨。”洛九歌淡淡道,儘管額頭上還在沁出細汗,卻似乎不受任何影響。
“梵容在星落北造了琉璃屋,和藍姑娘住了進去,有人暗殺藍姑娘,梵世子以命相救,受了重傷,目前臥在榻上休養。”
蜂隱斟酌着字句,還是全部說了出來。
洛九歌眸子一黑,要殺了梵容,目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鳳祭在照顧他麼?”幽幽問了一句。
他也受了傷,也疼,可她卻在那個人的身邊。
蜂隱猶豫了一下,“是。藍姑娘已經完全取得了梵容的信任,離計劃成功越來越近了。”
“計劃成功……”洛九歌揣摩着這四個字,神色悵遠,他從來都知道她最後一步是什麼,雖然不是真正地……但想來還是會不得安寧。
忽然想到了什麼,洛九歌心一痛。
梵容重傷,可以輕而易舉地奪走雪玉扳指,也可報仇,爲什麼她還陪護着他,遲遲不肯回來。
不會的,不會的……
胸口堵得厲害,洛九歌咳嗽了起來,血液流出嘴角,他望向窗戶,神色蒼白,眸子卻仿若地獄。
“傳令下去,由龍清率五名赤玄高手去星落北剿殺梵容。”
蜂隱微怔了一下,“藍姑娘的計劃……”
“照本殿吩咐的去做便是。”
洛九歌緩緩吐出一句話,彷彿不願多說,闔上了眼。
頹然而蒼涼的氣息散發出來,混雜着鮮血的氣味,令人想到死亡。
他的女人,他的女人……!
“是。”蜂隱領了命令,看一眼殿下慘不忍睹的後背,尋思着能用鞭子打殿下的,也只有國主了,原因不好多問,只道,“世子保重身體。”
牢獄走道,在護衛的引領下,沈太醫和何奴快步走來,沈太醫提着藥箱,何奴則捧着一身乾淨的衣物,等進了牢獄,兩人都不由得“啊”了一聲,觸目驚心,讓人不忍多看一眼。
所謂皮開肉綻,鮮血肆流,莫過於此。
護衛只簡單地說是“嚴重的皮外傷”,卻不想竟是這般的駭人,躺在地上的鞭子,赫然正是有名的刑具之一刺骨筋,據聞二十鞭便可以將人活活打死。
沈太醫憐憫地搖頭,“殿下受了多少鞭?”
“一共十八鞭。”護衛道,“當時我們已經達成默契,若國主再抽下來,便以命相護殿下。”
沈太醫熟練地清理裂開無數口子的背部,上藥,包紮,“五臟六腑相對的位置,國主下手較輕,不然,恐怕心肺都要震裂了呀。”
洛九歌神色微動,父主終究是捨不得他痛的。
墨發被汗水浸透,散開一部分,一縷縷垂下臉頰,一滴汗珠,從眉梢滑落在地。
男子的眸子浮起一抹決然,像是不計一切代價地要得到某樣東西,卻含着最深的痛楚,鳳祭,但願你,不要讓我失望……
他最後悔的事,是默許她到梵容的身邊,三個月的煎熬,是上天給他的懲罰麼?
如今才知道,就算整日淡然相對,只要那個人在身邊,也是一種幸福。
桃陌洲是永遠回不去了,但是她,他還可以擁有,他到底還是信任她的,也許她有別的打算,真相尚未浮出水面,他不會讓猜忌和不信任侵蝕他們之間的感情,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也要用他的辦法了。
靈氣涌動,星落北風大,纔到傍晚,晾曬的衣物便都幹了。
藍鳳祭取下衣物,回到房間,將梵容扶坐起來,爲他穿衣。
在這個溼涼的地方,他的肌膚也是涼的,手不小心碰到上面,有軟玉的質感。
雙手入袖,藍鳳祭拉過衣襟兩邊,正要合上,梵容忽然按住了她的手,控制着,緩緩向下移動。
掌心覆在胸膛上,清涼中隱約透出一股暖意,藍鳳祭正要縮回,梵容加強了力道,她擡眼看他,正好撞到那雙平靜又迷亂的眸子。
“急什麼,我替你穿衣呢。”
藍鳳祭莞爾,“世子……”
“只有我們二人,穿與不穿,都是一樣的。”梵容緩道,“這只是上身,你就這麼忌諱?”
藍鳳祭後腦勺滴下一顆大汗,耐着性子道,“世子這樣,容易着涼。”
梵容脣角微揚,“你的手這麼暖,又怎麼會着涼?”
他就這樣按住她的手,移下,手勁有些大,彷彿在索取着來之不易的溫暖,看着她,眸子又深又柔。
這明顯帶着某種暗示的動作,讓藍鳳祭一陣反胃,只是強忍着,清媚的顏上,是一個女子應有的侷促和窘迫,他這樣的處境,又能過分到哪兒去?這些都是必經的,必經的……
手經過韌實的胸膛,平坦有力的腹部,藍鳳祭瞥見他某一處有突起的跡象,下意識地要停下來,梵容的手忽然一緊,飛快繼續往下,堪堪停留在腹部最下方,再往下一些,便是……
他靜靜地注視她,眸中是壓抑着的渴求。
藍鳳祭暗鬆了一口氣,淺笑着,將手抽出來,“若這樣真的能取暖,鳳祭倒是願意……”止住不說,將裡衣合上,拿過來玄衣,爲他穿上,窗簾忽動,氣流猛地流竄起來,彷彿有什麼不斷涌入屋子,藍鳳祭神色如常,匆匆繫好腰帶,“我去看看。”
“小心一些。”
幸虧先前調來了五名高手,再加上太后的人也在暗處支援,這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外來的攻勢再強,也是無須憂心的。
目光追隨女子的身影而去,柔意脈脈,一派深情,這是他的人,任何人也奪不走。
雖然他先是要要了她,確實有些不德,但他會給予她一生一世的幸福。
藍鳳祭出了屋子,擡眼便看到上空纏鬥紛亂的人影,認出其中幾名胸前的鴻鵠標緻,她的手抓緊了門,眼睛一下子便溼了,這些是九歌的人,他終究是忍不住,派人來救她了麼?
一個人影衝破突圍,來到她跟前,他的手臂在流血,卻堅定地看着她,“藍姑娘,梵容是在裡面嗎?”
“現在還不是時候。”
藍鳳祭眉頭隱蹙,聲音清冷,“快撤回去,不要做無所謂的犧牲。”
“可太子殿下一定要我們取了梵容的命,再將藍姑娘你帶回九淵。”
“還有幾天。”藍鳳祭情緒一時十分複雜,堅決道,“告訴太子殿下,我很快就會回到他身邊。你們的這次使命,我替你們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