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傅苑君又在雨荷的挽扶下軟趴趴的上了榻。她用錦被嚴嚴實實的裹着自己,遠遠看着,就跟一隻還在冬眠的蛹蟲似的。
按理說像這種大年初一的好日子,她是應該出去走走瞧瞧的,如此喜慶的節日她卻要在榻上度過,實在浪費了光陰不說,還顯得晦氣。
古人最爲迷信了,在大年初一這一天,即便是有疾抱恙之人,也會強撐下榻出去走上一圈,以此預示是來年沒痛沒災,不想在新的第一天就壞了彩頭。
“小姐,你真的不想出去看看嗎?王爺今天給整個府裡的下人都放了假,還准許了劉管家他們在府裡設了節目,大夥現在都忙着去看熱鬧了,喜氣得很咧。”
傅苑君聽着雨荷好心的規勸,只是無力的擡了擡胳膊道:“不想去,渾身沒力。”她不僅身子無力,這雙腿兩邊的架子骨處,也痠痛得厲害。別說看熱鬧了,估計多走幾步就得歇菜。
“真的不去嗎?”雨荷不免惋惜了起來,難得碰到這樣熱鬧的日子,小姐卻不能去,她真的覺得很遺憾。
“不去了,你若想去,那就去玩會吧。自己小心點。”
“那我去了你咋辦?”雨荷不放心道。
“我睡會就成。”
“那好吧!”
雨荷替她掖好被子,就關上門訕訕的退下了。
沒一會兒,房門又“吱嘎——”一聲被人退開了。
傅苑君以爲是雨荷拿下了什麼東西,又回來取了。所以並沒放在心上,只是縮了縮脖子專心閉眼睡覺。
突然,一隻微燙的手掌,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溫柔的覆蓋在了她的臉畔。那手很顯然是個男人的手,除了有些粗勵外,還很寬大。撫在她臉上是,有很多空閒的餘地。
她嚇得身子往後一仰,有些吃驚的睜開眼來。
入眸,是一張幽深而英俊的容顏。男子坐在她的榻畔,俯着身正專注的凝視着她,那烏墨而泛着暗芒的雙眸裡,難得有了一抹柔情蜜意,微抿的薄脣,有種說不出的蕭索感。
“你……你……怎麼是你?”
一時嚇結巴了的傅苑君,忙端起身子將自己縮到一側的角落裡。驚恐的雙眸, 滿是排斥與防備的看着對方。
對方顯然並不喜歡她這樣看他,俊眉微擰,幽眸變得忽暗忽明起來。
“還疼嗎?”
他有些低沉且沙啞的聲音,就像酒精一樣,讓人有些迷醉。
她紅了臉,抱起胳膊把頭壓得低低的道:“不管你的事。”心說,大混蛋,昨晚把她害成那樣,今天還有臉來問她疼不疼,昨天她疼得都要喊姥姥了,也不見他憐惜自己半分。
男子見她這樣,也不說什麼。只是深深的看到她一眼,眼神深邃的像見不到底一樣。
“昨晚,本王不知道你還是第一次。以爲……”說到這裡,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微斂的黑瞳,就像隱藏了無數心事。
“你是在認錯嗎?哼,收起你的假惺惺吧。”她挪了挪身,明明已經與他拉開了很遠的距離,卻還是要做一個不想靠近他的舉動。
男子卻因這個舉動很不高興,當下從袖口裡掏出一個青色的玉瓷瓶來。
“過來!”
他輕聲喝道,擰起的眉中,有難以察覺的關心。
傅苑君不以爲然的撅起脣道:“我爲什麼要過來?怎麼,你又要對我施暴嗎?”
“本王只是想看看你的傷勢,這藥,是本王一早從陳大夫那裡要來的,對你的身子,很有用。”
“你還知道說這些話呀,那你昨天怎麼不手下留情?”
“你……”
瞬間被噎得無話可說的軒轅燁,只能長臂一伸,就像拎小雞一樣,將傅苑君的人和被子,一同給揪了過來。
“你幹什麼?”
傅苑君惱了,搖晃着胳膊要去推他。
誰知對方卻像鐵打的一樣,任由她打着推着,卻紋絲不動。
“夠了沒有?”
男子的話中,有着壓抑的忍耐。
她聽得出他每次說這話時,都會變得很危險。當下就老實了,乖乖的縮着身子,靠在他的肩膀上,像小貓一樣不動了。
見她還算識趣,男子莫明的勾了勾脣,嘴邊揚起了好看的弧度。
“聽話,把藥擦了,下榻活動一下,明天就好了。”
他溫柔的輕哄,就像在對待一個無知的孩童那般。
傅苑君聽得耳根子都臊慌了,只覺得這個人是故意在勾搭她的,當下又氣又火道:“我不擦,等我身體好了,是不是又該讓你折騰了?”
“什麼是折騰?本王只是對你履行夫君的義務。”
“呸,你明明就當我是泄慾的工具。”
“你說什麼?”
語氣陡地陰冷了下來,連同那眯起的黑瞳深處,也像凝層上了一層冰碴子。
她心裡明明已經嚇得打鼓了,卻偏偏又頂了回去:“難道不是嗎?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懂愛情,女人於你來說,除了這樣,還難算什麼?”
“你……”
那舉起像蒲團一樣打的巴掌,終歸是沒有打下去。
他望着她因害怕而緊閉雙眸,那顫動的羽睫像抖動着的蝴蝶翅膀,蒼白的秀顏明明已經恐懼到了
極點,卻還要努力被她的倔強與好強佔滿。這個女人,他開始不忍心再傷害她了。
疼痛並沒有如期而至,她愕然的睜開水眸,對方的大掌已經收回了。雖然不再對她動粗,可卻無恥的在解她的羅裳。
她嚇得面容失色,忙用手揪住自己的衣襟,有些悽慌的喊道:“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傢伙,你又要幹什麼?你放開我,你再碰我,我就死給你看。”
昨晚的疼的,到現在她還沒有緩過來,要再被這個男人碰一次,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了。
“本王不會碰你。”
男子即便不悅到了極點,卻還是強忍怒氣的回答她。
“那你幹嘛要解我的衣服?”她不信的推開他的手。
“本王要給你上藥!”
“我自己會來!”
她不領情的轉過頭去。
對方森然冷笑:“這樣最好!”
“……”
氣氛沉凝了三秒左右,傅苑君就一直揪着自己的衣襟不放,同時還滿臉恥辱的瞪着對方。
“怎麼?嘴上說着不要,實際上還是想本王幫你?”
軒轅燁說話的同時,大掌又作勢要伸過去了。
傅苑君嚇得忙將身子往榻上狼狽一趴,罷出一個八爪魚般的不雅姿勢道:“誰要你幫忙,我只是在等你出去。”
“出去?本王何是說過要出去了?”對方毫不臉紅的迴應。
“男女有別,你不出去,我怎麼脫衣上藥?”
“本王是你的夫君,何來男女有別之說,你我昨晚過後,不是已經融爲一體了嗎?”
“你……”
這次換傅苑君氣得無話可說了,漲紅的秀顏,簡直就快要滴出血來了。
對方卻不管不顧,反而看得饒有興趣。
“本王的耐性可是有限的。”
短短的一句話,讓原本還哆哆嗦嗦猶豫着的某人,立馬就麻溜了起來。
她側着身子將瓶子裡的藥倒了出來,然後抹在手心塗勻,開始在脖子啊,瑣骨啊,以及胸口的位置摩挲起來。最後,又彆扭的把腰間和腹部位置擦了一些。
“好了,都上好了,你可以走了。”
那迫不待的逐客令,讓軒轅燁的眉頭驀地蹙得緊緊的。
“還有呢?”
傅苑君瞪大水眸,一臉天真無辜的問:“還有什麼?”
“最嚴重的地方,是不是被你忽略掉了?”
男子的微揚的脣角,在不經意間拉出一抹邪笑來。
傅苑君只覺自己皮頭都要炸了,這個男人是在指她的隱私地方嗎?靠,禽獸!
“咳咳……別的地方我會處理的,不勞你費心了。”
“是嗎?可本王還是不放心。要不,本王看着你處理了再走吧。”
“不必了,等雨荷回來時,我會讓她幫我,畢竟我現在沒什麼力氣了,我想睡覺了。”
“既然沒力氣,那本王這個當夫君的,願爲你效勞。”
“你瘋了?”
傅苑君一時就嚇得從榻上跳了起來,只覺這個男人是喪心病狂。
“照顧好自己的妻子,是當夫君的職責,這怎麼能說是瘋了呢?”
話落,高大的身軀就像猛虎一般要撲過來了。
“砰砰砰——”
門外,陡然響起的敲門聲。驀地打斷了屋內的雞飛狗跳。
“誰,誰,誰呀?”
傅苑君結巴着問,再看看面前像老鷹一樣朝自己逼來的軒轅燁,她真心期盼着外面的來人,能救救她。
“稟王妃,請問王爺在裡面嗎?”
是一道清亮的女子聲音。
傅苑君幾乎是喜極而泣的回答:“在在在。在呢。”
說完,就仍給軒轅燁一個眼神,示意着“找你呢”。
軒轅燁暗自咬了咬呀,冷冷的從對方身上把目光瞥開,露出一副“算你幸運”的表情。
“何事?”
收起剛剛的不正經,那不怒自威的聲音,讓門外的丫鬟怔了一下。
“回王爺,桑婭公主病了,想請王爺過去看看。”
“知道了。”
面無表情的應答着,彷彿並不在意生病之人,現在的情況與狀態。
哼,果然是個沒良心的,還好自己沒有被他剛纔的假惺惺騙到。對待女人,他永遠也只會在牀上熱情吧。
擡眸,迎上了傅苑君很是鄙夷且批判的眼神,男子臉色微沉,倒不知道這個小女人在想什麼,不過看她這腦袋瓜裡,應該想的不是什麼好事。
“這藥很難得,你最好物盡其用。否則……”
接下來的話,男子也不明說,只是稍有深意的往她腹處往下的位置凜了凜。
傅苑君被他看得又一次炸毛了,恨不得抓起手中的錦被就往他臉上砸。但對方也不給她機會,起身就往門外走了。
軒轅燁來到浮光小榭時,桑婭正穿得很單薄的端坐在鏡臺下,只見她目光呆滯,神情充滿失意。
“王爺。”
並排着的侍女們,皆一起行禮。
這些侍女都是桑婭從尼桑國帶來的,個個褐眸高鼻的,雖有着幾分異域之美,卻少了襄國女子的婉約與俏麗。當然,對於
襄國人的節日與習俗,也得懂不多,否則像正月初一的日子,她們也不會只是沉悶的守在屋裡供主子差遣了。
“怎麼回事?”
他走到桑婭身邊,徑自從侍女手裡取來一件淺紫色的對襟披風,輕輕攏在她的肩上。
旁邊一個侍女立即回道:“昨晚公主多喝了幾杯,身子進了風,今天就染了寒氣,一早起來就發燒了。”
“你喝酒了?你不是向來不喜那股子辛辣味道嗎?”
軒轅燁聲音沉了幾分的質問。
桑婭從鏡臺前站了起來,目光憐憐的看着軒轅燁道:“因爲桑婭想王爺了,所以才喝的酒。有句古話不是說,借酒可消愁嗎?”可她卻忘了後面一句,借酒消愁——愁更愁。
“你不是一個喜歡多愁善感的人,這回怎麼了?”
他握着她纖瘦的玉腕,面色有些關心的問。
桑婭卻把頭擰開,久久不語。
“王爺,公主昨天傷心的理由其實很簡單。”侍女見公主不願說,只能自告奮勇的代替她。
軒轅燁不動聲色的凜了那侍女一眼,良久才吐出一個字道:“說!”
“公主是看王爺昨晚對王妃如此上心,又去了她的房間,所以才傷心難過的。”
“對呀,公主痛苦得整夜未眠,一早還差點暈過去呢。”
從桑婭這悽慘的臉色可以看出,侍女們並沒有說謊。可即便如此,也沒有讓軒轅燁的臉色有一絲軟和。
“你們都退下吧。”
他沉聲命令。
侍女們相視一眼,不敢有所違背,只能唯唯諾諾的退了下去。
轉眼,屋內就只剩下他與桑婭二人了。
桑婭幽幽的將臉覆在他的懷中,水眸含着盈盈淚光道:“王爺,不管你是覺得我吃醋還是覺得我在嫉妒,我都認了。因爲我深愛着王爺,甚至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要。”
聽着她的話,他並不作答,因爲他知道,桑婭說的都是真的。他可懷疑一切,卻不會懷疑她對他的愛。
“你病了,躺下休息吧。”
他挽着她,想抱她上榻。
她卻掙扎着搖頭道:“不,我不想躺着,我想讓王爺好好陪陪我。王爺現在陪着我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所以,我不想浪費和你在一起的時光。”
“等你好了,有的是時間。”
他攬着他的肩,看似在撫慰着她,可她卻聽得出來,那不過是他冠冕堂皇的敷衍。若真有心,他斷然不會說這些的。
“王爺,你告訴桑婭,你是不是喜歡上了那個女人?”
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下去,只能凝着他親自問他。
“誰?”
“傅苑君!”
當桑婭喊出她的名字時,軒轅燁明顯一怔,黑眸深處,莫明劃過一抹堅定與柔和。這樣的光芒,與曾經的厭惡憎惡,是極其相反的。
桑婭不願意相信眼前看到的,故而有些歇斯底里道:“不……不……不可能,王爺是不可能喜歡上那個女人對嗎?你對她,只不過是玩玩而已,只要玩膩了,你就會像對待其她女人一樣,讓她們滾,或是讓她們死是不是?”
“不會,本王不會那樣對她!”聽着桑婭那些無情的話,他下意識的就喊出了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女子一愕,眸光很痛苦的盯着他道:“王爺,不是這樣的,不是的,你明明很討厭她的,你爲什麼又會喜歡她呢?爲了她,你都冷淡了桑婭好久了。桑婭從來沒被你這樣漠視過。”
“對不起,以後本王會努力補償你!”
他伸手輕撫在她的背脊,薄脣本想再說些什麼,可最終,又壓了回去。
桑婭驀地就伏在他的肩上嚶嚶哭了起來:“不要,不要,我不要你的補償,我只要你遠離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有什麼好,她婚前失貞,她不檢點,她還暗中勾搭過雲公了。像這樣渾身都是污點的女子,她不配留在你的身邊,她不配!”
他大掌一收,冷冷的將桑婭從懷中推開,目光陰寒且肅穆道:“聽着,從今往後,本王不想再聽到,任何關於她不潔之事。”
“王爺,我說錯了什麼嗎?可這都是事實啊。”
面對桑婭淚眼連連的眸,他驀地憶起昨晚的那抹鮮豔的紅,心像被什麼狠狠一刺,漠然的背過她道:“她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不,不,她就是。王爺,這個女人到底對你灌了什麼迷魂湯,連你也要偏向她了?桑婭一心對你,你就要這麼傷我的心嗎?”
“你與她,不能混爲一談。只要你聽話,本王說過不會虧待你的。”
“可是,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止這些。”
他闊袖一揮,黑瞳微眯,話中有壓抑着的怒火:“桑婭,你應該知道,本王最欣賞的就是你的聰明和懂事。”
“王爺……”
她目光微黯,不敢再似先前那般瘋狂與無禮了。
男子深瞥她一眼,良久才道:“病了就該好好休息,一切,等你好了再說。”
“王爺,桑婭錯了,桑婭下次不會再這樣了。”
他無視她清冷無助的眼神,只背過身道:“本王先讓陳大夫過來瞧瞧,你也不要胡思亂想了。”
說罷這些,男子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