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夜色裡,傅苑君看到的是安南王那張無比俊美妖冶的容顏。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光潔的額頭泛起了異樣的幽光,此刻,他一雙冷厲的眸子,正詭譎的盯着自己,微抿的薄脣,殷紅得好似吸血鬼伯爵一般。
自打洞房那夜,她已經許久沒見過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夫君了。她以爲,自己和他會一直這樣相安無事的過下去。可沒想到,再次見面,會是這樣的場合。
“王爺……”她顫微的輕喚一聲,纖瘦的身軀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嗷唔——”一聲低沉而驕傲的嗥叫,驀地在耳畔響起,那聲音孤獨而略顯悲鳴,在這空曠的夜裡,一遍一遍的迴響着。
那一刻傅苑君才猛然發現,軒轅燁的身側,正蹲着一個龐然大物,那是哈士奇嗎?傅苑君在內心暗自猜測,可立馬又否決了。自己養過這樣的寵物,那能輕易分辨,這普通的哈士奇,是不可能流露出這樣兇狠狡詐的氣質。
不難猜到,剛剛的那聲嗥叫,就是從這個“兇物”嘴裡發出來的。此刻它正趴起身,一臉貪戀的看着自己,那咧開的紅脣下,是無比鋒利的牙齒。幽幽的雙眸,在月色下正散發着綠油油的光芒。
這樣的光芒,與安南王身上的氣質交相輝映,且無比契合。彷彿二者之間,似有某種關聯。
“這是狼嗎?”語氣充滿了驚懼與不可思議,傅苑君從小就聽狼來的故事,總覺得那種是用來騙三歲小孩的傢伙。但眼下親自看到,那種恐怖與震憾,豈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
她死死的盯着那“兇殘之物”眼中的冒出的綠光,生怕對方猛的一撲來,就會咬斷她纖細的脖子。而那傢伙,卻始終沒有動。只是張開嘴一直噴灑着熱氣的盯着她。
不知不覺,她便感到全身癱軟,身軀沒由來的往後一傾,手中的絲巾也由此散開,漫天的螢火蟲光,照在她那略顯蒼白的小臉上,她就像失落在林中的迷路仙子一般,被這些小精靈包裹在了當中。
月光灑在她曼妙而柔軟的身軀上,她像被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霧光,即朦朧美麗,又神秘縹緲。
安南王始終不曾波動過的幽冷麪孔,在這一刻,卻微微一窒。不過,只有片刻,他便恢復如常,緊接着,那幽冷的眸子泛起一絲殺氣的喝道:“不想死的話,就快滾!”
她能聽懂那“滾”字裡面飽含的怒氣與寒意,下一秒,傅苑君不消他多說,提起裙罷就往回跑。
看着那纖瘦的身影,逐漸在林中消失,軒轅燁的一雙冷眸,瞬間漲得通紅,如一團炙熱的烈火,似能將人考焦一般。
回到玉茗齋的時候,已經是子夜了。
傅苑君估摸是嚇壞了,爬上榻就把自己捂在了被褥裡,似乎只有這樣,她才能找尋到丁點的安全感。
倒也不知,那顫的身軀過了多久才恢復平靜。
狼,真的是狼……
這個男人,竟然養了一條狼在身邊,太可怕了……
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受驚過度,沒一會,傅苑君便蜷縮着身子睡着了。
夢裡,她似乎被什麼魘住了,身子時不時猛的一抽,緊擰的眉頭,不由自主的籠上了一層愁霧。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雨荷看到面色憔悴,還頂着濃濃黑眼圈
的傅苑君,不由嚇了一大跳。
“小姐,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啊,是不是生病了?”
說着就要伸手去探傅苑君額上溫度。反覆摸了一會兒過後,發現並沒什麼異常,她的小臉越發不解了。
“我沒事……”
傅苑君有氣無力的說着,想到昨晚發生的一發,她又不好跟雨荷說,只能暗藏在心中。想起那隻狼的模樣,到現在她還心有餘悸。
“還說沒事,瞧你一點精神都沒有,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
“只是做了一晚上惡夢,沒什麼打不了。”
“小姐你夢到什麼了?我給你解解,看看是兇是吉。”
看雨荷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傅苑君倒被逗笑了,伸手彈了她腦瓜一下:“瞧你,還真當自己是半仙了。那我告訴你,我夢到狼了。”
“狼?”雨荷一驚,水眸瞪得圓圓的,想了一會兒道:“這可是兇物啊,不吉利,小姐近日可得當心點了。”
“嘿嘿,做個夢而已,你別迷信了。侍候我洗漱吧。”
“小姐,我是說真的,得放在心上才行啊。”
“我知道了,我放心上了行吧。”
早膳過後,傅苑君整個人還是懨懨的,可能是因爲昨晚睡得晚,又做了一晚上惡夢的原因,她現在是半點精神也沒有。
本來她是想回榻繼續再睡一會兒的,可雨荷卻又不讓,說她不宜睡得太多,這樣反而越發沒有精氣。
她其實很想告訴雨荷,自己並沒怎麼睡,而是……算了,她知道了免不了又得擔心。
“小姐,你別老打呵欠啊,雨荷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我不想去……”說完,傅苑君又要打呵欠,可看着雨荷那委屈的小眼神,她硬是憋了回去。
“小姐,那你到底要怎麼樣嘛,看着你這樣子,我擔心啊。”
“好啦,我陪你出去行了吧。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我們去後院那邊玩吧。”
“後院有什麼好玩的?那邊就栽種了些果樹而已,還不如到花苑裡賞花有趣。”
“昨天,我看到後院的那邊的棗子熟了,火紅火紅的,看着好誘人,我們去摘棗吃行不行?”
“小姐想吃棗了?”
“嗯。”傅苑君如實點點頭,以前住院的時候,由於外婆腿腳不便,她總會把家裡種的棗子託人捎到醫院給她吃。記憶中,那是外婆給予她最溫暖的關愛了。
“小姐想吃棗的話,我讓月環吩咐下去,府中自然有人送來。”
“那多沒意思啊,我們親自去摘吧!”
“這怎麼使得,你可是堂堂的王妃啊,怎麼能爬樹摘棗呢?”
看着雨荷那惶恐不安的眼神,傅苑君倒來了精神,笑得很是歡快道:“瞧你,又把我捧高了。如今這裡是北漠,我嫁的又是安南王,誰還會認爲我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啊?我現在啊,除了有個王妃的頭銜,實際上跟你差不多。”
雨荷聽後不語,只是眼神黯了幾分。小姐說的完全沒錯。在王府裡,雖然她們吃穿不愁,可是小姐的地位與身份,連韓心櫻這個侍妾都不如。
“罷了罷了,小姐你若高興,雨荷就
陪你一起去摘棗吧。”
見雨荷妥協,傅苑君再次綻顏笑道:“行啊,我已經很久沒有運動過了,以前那是沒辦法,現在,我有這副好的身板,我可不能浪費。”
“小姐在說些什麼啊,雨荷怎麼聽不懂?”
某人諱莫如深的笑笑:“沒事,摘棗去吧。”
就這樣,主僕二人在商量好的情況下,便提着竹籃子去了後院。
望着那碩果累累的棗樹,主僕二人都能難掩心中的興奮。
傅苑君更是覺得這些棗子像故人一般親切,也不用雨荷多說,她就開始忙不迭的捲起衣袖,然後匆匆脫了秀鞋,赤着一雙如蓮花般的玉足就準備上陣。
“小姐,你真要上樹啊?”
望着傅苑君這一副要豁出去了架勢,雨荷只覺得乍舌不已。就算知道小姐最近性子變了不少,但也沒料到,她會變得這樣無所顧忌,行起事來,比孩子還要任性。
“你說呢?”
傅苑君衝她明媚的笑笑,便抱着一棵大棗樹往上一攀,那副躍躍欲試之態,讓雨荷忙嚥了口唾沫星子。
隨後,又心虛的朝四處張望,好在這裡沒人看守,否則看到王妃這副模樣,該不知要在背後怎麼議論了。
“雨荷接住了。”
“小姐,你小心點啊。”
雨荷一邊要接她從樹上扔下來的棗子,一邊還要擔憂她的安危。看着小姐像猴子一樣在樹枝上攀來爬去的,她的心簡直緊張到了極點。
可偏偏樹上的人兒渾然不知也就罷了,反而還無比享受眼前的荒唐。那副樂得自在的模樣,好像要在棗樹上安家了。
原本主僕二人的這點小動靜,並沒人知道,也沒人注意。
可自打傅苑君高高掛在樹上之後,院子另一邊的僕人便將這一幕,全看在了眼底。
很快,王府的下人紛紛聚在了一起,開始對着樹上的人兒評頭論足了。
“你們快看啊,王妃娘娘竟然在爬樹。”
“是啊,這可真稀奇啊,莫不是沒得王爺的chong,所以想不開要鬧着自殺?”
“哎呀,不是說是京中望門小姐嗎?怎麼行事莽撞得跟個鄉野丫頭。怪不得王爺不喜,一點王妃該有的端莊和高貴都沒有。”
“你們不知,這王妃在京中時早已失……”
“這是在做什麼?”
那婦人一個“失”字纔剛剛說完,便被身後一道陰沉低緩的聲音打斷。
衆僕人回頭,卻見冷峻威儀的安南王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們身後好久了。丫鬟婆子們瞬間嚇得脣角哆嗦,忙往地上一跪:“奴婢見過王爺。”
“本王問你們,府中內務還未完成,你們這才狗奴才還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起,是在偷懶?”
“奴婢不敢啊。”
聽王爺語氣動怒,衆人立馬跪地求饒。
“不敢,那是在做什麼?”
他將手往身後一負,那挑起的眉宇讓在場所有人心驚。
良久,不見那些人回答。軒轅燁再次要發作的時候,一個大膽的老媽子突然伸出右手食指,狠狠的往頭頂一指。
隨着從天空飄落下的幾片綠葉兒,軒轅燁清楚的看到棗樹上那抹俏麗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