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像師邊回看着照片邊說完，咔嚓，最後按下一次快門：
“好了，蘇小姐去卸妝吧。我去洗照片。”他說完，親自走進位於地下室的沖洗間，啓動了原裝進口沖印設備。
轟隆隆的機器聲中，蘇暮染心懷忐忑的等着化妝師爲她恢復造型，心裡一遍遍祈禱，但願天石公司的主管眼花了；或者看多了前面的照片而審美疲勞，就高擡貴手讓他們的方案通過吧。
“蘇小姐很緊張嗎？”化妝師邊從她頭上取下鋼質的髮卡，邊跟她閒聊着。
“嗯。”蘇暮染輕哼一聲，臉上已寫明瞭答案。
“其實也沒什麼好緊張的，你剛纔不是都拍得挺順的嗎！”她用小噴壺往她頭頂上呲着水霧。
蘇暮染沒說什麼，她的擔心她怎麼會明白呢。
就在她卸妝的時候，十幾個造型的幾百張照片都洗好了，來不及給她看，楚沐陽和周宇航就全部帶上，去了天石公司。
這已經是對方給他們的最後期限了，如果不能在他們下班前將新方案拿給薩威特麗女士，宣美廣告就等於是自動放棄了這次機會。
要是對方不能採用他們的設計方案，那麼這些天來所有請模特、租場地、僱傭攝影師的錢，也就全都打了水漂，這個壓力對於三個人來說，都是沉重得像山一樣的重量，只是大家默契的誰也不提而已。
還是那個有着異域風情的辦公樓，還是那間充滿異香的辦公室，今天看到的薩威特麗女士卻好像跟以往不那麼一樣，因爲她接下來的選擇，將決定楚沐陽他們努力這麼多天來的成敗，和宣美生死的關鍵。
她的職業裝短款外套上面，仍然搭着一條純印度風的紗麗，臉上沒有更讓翻着一桌子照片，時而蹙眉，時面搖頭，偶爾露出似思索的表情，讓兩個等待宣判的大男孩如墜雲霧一般糊塗。
楚沐陽手心裡的已經明顯滲出細汗，手掌在桌面下緊張的搓着。
周宇航乾脆直接地擡起手來摘下眼鏡，粗獷的擦着額頭。
“等一下。”薩威特麗許久不開口，突然說出一句蹙腳的中文，站起圓圓的身子拿着他們的方案離開了。
還沒來得及回答她的兩人在她出門手才反應過來，楚沐陽緩緩從座位上站起身時，她已經把門從外面關上了。
接下來的時間更加令人煎熬，她在這裡還能看見一些表情，不在這裡了連這麼點參考都沒有，愈加顯得神秘莫測。
“她去哪兒了？”周宇航問。
“不清楚。”楚沐陽也焦急的向門外張望。
磨砂的半透明的門外面，能看到有加班的人影在來來回回走動，就是沒有那抹彩色的身影過來。
十分鐘過去，如同過了一年那麼艱難。
房門再次打開時，兩人同時興奮的站了起來，可進門的卻是手裡端着咖啡的翻譯。
她把升騰着香氣的咖啡放在桌面上，用流利的普通話說：“薩威特麗女士請二位先喝杯咖啡，公司高層正在開會討論，等一會兒會給你們答覆的。”
“好的，謝謝。”楚沐陽很有禮貌的對她點點頭。
翻譯又轉身出去了。
他們哪裡有心思喝咖啡，就這樣坐在那裡大眼瞪小眼的乾等着。眼看着一個小時過去，周宇航急得在房間內團團轉，一會看看這裡，一會看看那裡。
二個小過去了，走廊上來回走動的身影在減少，加班的人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楚沐陽也坐不住了，站起來假裝活動着筋骨。
桌上的咖啡早已冰冷。
牆面上的鐘表滴滴答答不停走着，每一下都沉重的敲擊着他的耳膜，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臟在呼嗵呼嗵的囂叫。
“到底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啊？真是太折磨人啦！”周宇航舉起拳頭大聲喊道。
“再等等，別那麼快就沒耐心了。”楚沐陽假裝鎮定的安慰着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裡比誰都着急。
“沐陽，這次會不會是有戲啊，前兩次她都是隻一眼就否定了，這次商量這麼久還沒有給答案，可能是有門吧？”周宇航突然露出一個喜出望外的神色看着他。
“先別想太多，還是等他們的答覆吧。”楚沐陽不願猜測結果，他是怕希望過大，結果會更令人失望。
蘇暮染也一直坐在辦公室裡數着秒針等着他們的消息。她不敢打電話，生怕電話接通的瞬間正是他們談判的關鍵時刻，只能默默的在心裡邊祈禱邊等待着。
第三個小時快過去了，那抹期待中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門外。
磨砂玻璃門被從外面推開，薩威特麗女士一臉驚愕的站在那裡，對身後的翻譯說了一通什麼，漂亮的印度女翻譯點點頭表示明白，走近楚沐陽說：“我們經理問你們怎麼還在這裡？爲什麼不回去？”
兩人頓時感覺天都塌下來了。
周宇航直接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兒掉，整個身體堆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看着眼前的印度女人。
“我們……”楚沐陽張開嘴，卻突然不知應該說什麼好，無奈的搖搖頭苦笑一下，接着說：“我們一直在等結果啊。”
翻譯把他的話翻譯成印地語對薩威特麗女士說完，兩人都相視而笑了。
這個表情更加讓楚沐陽摸不着頭腦，這兩個女人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薩威特麗女士，現在能告訴我們結果嗎？”楚沐陽看着她，直奔主題的問道。
翻譯幫他把話轉述後又聽着女經理說了一通才轉過臉對他說：“我們經過研究，一致通過了你們的方案，只是還有一個要求，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答應？”
“通過啦！”周宇航高興極了，瘦高的個子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
“哦……”女翻譯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舉起手來向後退了一步。
“Sorry，對不起對不起！他不是有意嚇你的，是太高興了的表現。”楚沐陽趕緊向翻譯解釋着，一把將周宇航按回椅子上，面帶笑容的看着桌子後面的薩威特麗：
“貴公司有什麼條件我們都可以商量的。”他溫和的笑着，強忍住內心那道跟周宇航一樣的狂喜。
“OK！”她從楚沐陽的表情和態度上已經猜出了他的意思，便高興的航就一聲，轉頭衝着翻譯伸開掌手指向楚沐陽，示意她將已經商量好的事情說給他聽。
翻譯頷首表示明白，表情嚴肅地說：
“我們公司高層經過商量，最後決定採用你們的這個方案，但是有一個要求，就是你們的模特不能再爲其它公司做任何代言，這個要跟我們簽定一份排他性協議。
當然了，報酬你們不用擔心，無論是給模特還是給你們公司的，一定會執行同行業最高標準，甚至更多。如果你們沒有異議，現在就可以簽約；要是不同意，那我們就只好再換其它家了。這個條件你們需要考慮一下嗎？”
她說完，審視的看着楚沐陽。
“沒問題啊！”周宇航高興的答應。
“不！”楚沐陽打斷他的話。他不想這麼草率的做出決定，這畢竟跟蘇暮染有關，他不能因爲自己想賺錢就把她給賣了：“對不起，請原諒我不能答應你們的要求，我想照片上的模特也不會同意的。”
他說完，就要去拿桌上的方案。
“Why？”薩威特麗女士疑惑地看着他問，但她接下來的話都是印地語，楚沐陽耐心的看着翻譯，等她把話說給自己聽。
“薩威特力麗女士的意思是，我們查過了，這個模特並不是真正的模特，她並沒有跟任何公司有合約，爲什麼不能接受我們的條件？況且，我們給出的待遇絕對會高於任何一家公司可以給她的，難道還不好嗎？”
翻譯也有些着急，邊說邊蹙眉看着他。
“沐陽，這真的是一次很好的機會，爲什麼不行呢？你又沒跟暮染商量過，也許她會答應呢？”周宇航站到他身邊小聲的問。
楚沐陽沉默了，他心裡有一個隱隱的不安，說不上是什麼，就是覺得這件事情有哪裡不太對勁，可是又找不出破綻。
許久，他纔開口問翻譯：
“你們要求模特不能再爲其它任何公司代言，這個條件是出於什麼想法能告訴我嗎？據我所知，一般的公司只會要求自己的模特不能代言同類產品，可你們要求的範圍已全面覆蓋了所有行業。”
翻譯沒有請示她身後的經理，直接回答：
“這個很簡單，我們公司此次來中國，就是要立足長遠發展的，我們在選擇模特上面就開始非常挑剔了，你們前面請來的那些有過代言經驗的，我們全部都否定掉也是因爲這一點。
爲了豎立良好的品牌形象，ROCK將在未來十年中始終由一個模特代言，所以我們不希望自己的模特偶爾去別人的廣告上客串露臉。這樣說，貴公司能明白嗎？”
她的話說得句句在理，聽上去無懈可擊，讓楚沐陽一時竟然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