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倒要看看他城裡人比咱農村人尿的高不高?”玉霞鬥志昂揚的看着寧子說:“就看你的了。”
“放寬心——”寧子把手中陀螺搓的滴溜溜轉,然後把搓好的納鞋底子線盤好,扔進活筐裡,再搓下一根。
“俺的娘啊——聽起來就緊張。”留妹打着冷顫說:“讓人害怕。”
“那有啥?憨子閨女。”寧子不以爲然地說:“喊高腔說話一個樣。”
“哈哈哈哈……”
“訣竅就是他們生氣,咱不能生氣。”寧子低着頭把陀螺放在膝蓋上猛搓一下,線就跟着攪勁:“罵架就順着罵者的話反轉給她。”
“來了,來了。”留妹看到兩個人提着大嘟嚕東西從前坡嶺上下來:“來了兩個人。”
高大爺就拄着柺杖,從毛毛家裡走出來,春花就急忙走上。
“二叔——今天我們娘們也想參戰,都商量好了,寧子先上陣。”
“不能胡鬧。”高大爺看看來的兩個人,又回頭看看春花詭異的輕聲吩咐:“聽我踢盆爲號。”
“妥了——”春花回過頭向寧子她們擠擠眼,點點頭和高大爺急忙接過王秀和崔志豪提的東西。
“沒事沒事,提她的。”志豪讓春花接過王秀手中的禮物。
“侄女啊——叔想你啊——”高大爺極其熱情的寒暄着,好像見到了久別的親人一樣:“來可來拉,還帶這麼多禮品,太客氣了。”
“說這話就見外了,叔——”王秀感覺很有面子,回過頭看看志豪,意思是看我來這裡人家多熱情。
“回家——回家——”
春花把東西放進屋裡後,急忙在院子裡找來洗臉的鐵盆子放在高大爺身邊,高大爺看到後忍住笑,心想:你這閨女,也把盆子放的稍微遠點。
他們剛坐下,留妹、寧子、秋葉也都相序的拿着手裡的針線活進入院子,玉霞最後一個進來,看到這個場面玉霞在後邊偷偷地嘿呲呲笑。
春桃扶着柺杖仍然坐在牀邊,妞妞早已躲進了留妹家,還十分緊張的鑽進了留妹的被窩,矇住頭。
毛毛在地裡吭哧吭哧一鋤頭一鋤頭的扒着紅薯堆。
“叔啊——我在工會工作期間,其中有個紙箱廠的職工,老婆敗血症,家裡啊——因爲治病把所有的傢俱都賣了,積蓄也花光了,那是一個窮啊——年都過不去了,他們家裡高高低低五個孩子,我就讓他去工會申請救濟,嗨——領導就是不批,惹我惱了,當時我把他的辦公桌都掀翻了,你猜後來咋樣?”王秀又開始滔滔不絕的炫耀自己在工會的成就了,志豪看着她着急的只撓頭髮,她正興起,纔不管說事不說事,接着說:“當時就批了五十塊,五十塊錢啊——是最高的救濟了……。”
“媽——”志豪想把話題拉到妞妞這事上,被丈母孃給打斷了接着看着志豪說:“就是離你家很近的老張家,叫張啥子來者?看我這記性,說道嘴邊給忘了,張、張、對對對張全得,就是張全得,咦——當時可憐啊——”
高大爺除了抽着煙,那是一個勁的點頭,一個勁的伸大拇指,王秀是一個勁的興奮。
“媽——”志豪實在是忍不住了,又不敢打斷丈母孃的興致,就又說:“煙、煙——”
“哎——對了叔,這次我啊!看我給你捎的啥?”王秀說着站起身,在禮品堆裡拔出個兜子,掏出兩條黃金葉香菸,睜大眼看着高大爺。
高大爺急忙接過去:“又讓你破費了。”
“我的一點心意,小意思。”王秀又坐下來,接着說:“這張全得以後見我啊——那親熱的,後來硬是讓他的兒子認我跟前,我哪能接受啊——這是我的工作,不能接受。”
高大爺又急忙伸出大拇指,比沒接住煙時,伸的更勤了。
春花在一旁站着看着想笑。
高大爺接着說:“春花去廚房打雞蛋茶去。”
“雞蛋在竈臺裡邊第二個瓦罐裡。”春桃急忙說:“多打些雞蛋。”
“媽——”志豪給丈母孃點一下頭,示意她說妞妞的事,王秀點點頭,理解爲接着給高大爺講故事:“張全得每年去看我,提着大兜小兜的禮品去看我。”
“那是知道感恩啊——”高大爺很嚴肅的開口了,其實話裡有話,也是提醒王秀聽:“只要行下那清風,就有那細雨啊——”
“是啊——”王秀緊接着說:“人家知恩圖報。”
這時,春花和留妹端着荷包蛋進來,他們起身急忙接過,春花又很利索的從旁邊搬來小飯桌,放在中間,當然高大爺是陪客,也有份,可是高大爺仍然抽菸,沒吃這雞蛋茶。
“可是我不肯收,張全得的禮物,那張全得惱的啊——呵呵呵呵——”王秀接着說。
“趁熱吃吧——”高大爺擺一下手:“趁熱吃吧——”
吃罷雞蛋茶,春花收拾了碗筷,仍然站在那裡待命。
“我說啊——你們今天也來了,俺們也從年前等到現在,這件事早晚都要坐下來嘮個明白。”高大爺深深的抽口煙,餘味深長的說:“既然來了,咱就言歸正傳,說說咱小妞妞的事。你們說吧!說好了,俺們再商量商量,先爭取你們的意見,現在主要是要個結果。”
王秀看看志豪,又看看高大爺說:“我是這樣想的……”
“我是孩子的爸爸,還是我來說吧。”志豪把話題搶了過來。
“志豪……”王秀心煩的看一眼志豪說。
王秀的話被高大爺給打斷了,不依不饒的對王秀說:“既然他是妞妞的父親,就先聽聽他的意見。”
“事情處到這一步,主要是我們有責任,讓你們受苦不說,妞妞被你們嬌生慣養,辛辛苦苦養活成人,最後還要給你們帶來災難,我心裡也不好受。”志豪說着忍不住去擦乾眼淚,高大爺很贊同的點着頭,志豪撲通一下跪在高大爺面前,頭朝在地上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高大爺紋絲沒動,仍然使勁的抽着煙,志豪轉過身對着春桃又要磕頭被春桃扶住了,志豪就抱着春桃的腿放大悲聲的哭着說:“我的親姐姐啊啊啊啊——您的大恩大德,我、我、我這輩子也報報答不盡嗚嗚嗚嗚……”
王秀看一眼志豪,失望的邁過去臉。
瞬間,留妹、秋葉、玉霞她們幾個圍在門口,看到這裡都不禁黯然淚下,實在看不下去,就都擦着淚,又退到院子裡去了。
志豪擦乾淨眼淚,坐到原位,深深地吸口氣說:“我和她媽是這樣打算,您聽聽,意見不同咱再說,妞妞就在農村,畢竟她是在這裡長大的,也不能爲了要孩子,把孩子的心給傷害了,您這頭不捨得妞妞,俺那頭急着要回妞妞,這是通病,說句心裡話俺做夢都想妞妞回去,可是咱這不是操之過急的事,妞妞想回去看看,就讓她回去,她不想回去就在咱農村這事不能違背強迫孩子的選擇,當我打聽到孩子還活着的時候,我就已經萬分感激了。”高大爺在一個勁的點頭,一個勁的抽菸,春桃在不停地擦眼淚。
“志豪……”王秀再次想搶話題,被高大爺用手示給止住。
“以後妞妞就等於有兩個家,咱們就是一家人,以後經常來往,完全熟悉了,我看你們這裡也有地方住,城裡也給您們準備了地方住,有時間咱互相走道走道。”
“這話我愛聽。”高大爺放下菸袋,磕乾淨菸灰,終於笑了。
“這裡我給您們籌了些錢,不要嫌少。”志豪說着從包裡掏出五沓一千元的錢,又說:“這只是一半,隨後再籌,春桃姐,您先拿上。”
“不、不不這錢說啥都不能要,既然是一家人,這樣就傷人心了。”春桃急忙推遲說:“堅決不能這樣,看在妞妞的面子上也不能收這錢。”
“姐——你要是不收,我今天跪在這裡就不走了。”說着志豪很堅決的跪在春桃面前。
留妹急忙走到院子裡說:“我的天啊——帶了五沓子錢啊——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錢。”
高大爺再次深沉的燃起煙,呼出呼出默默的抽着,冒着煙霧。
志豪乞求的眼神看着高大爺。
“春桃——收下——”高大爺看也不看的說着話。
“二叔、這、這這。”
“收下——”高大爺朝春桃舉了一下菸袋,又指了一下志豪說:“先收下吧——起來吧孩子——”
“大叔——我有想法,您也聽聽。”王秀終於等不及了,接着說:“我看先把妞妞接進城裡,孩子要上學了啊?”
高大爺看了看王秀,又看了看身邊的鐵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