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聲脆響,朱獾的腦袋重重地磕在椅子扶手上。
“好痛!”朱獾下意識伸手去撫額頭,居然有血絲滲出。
“我怎麼坐在這裡睡着了呢?”朱獾睜開眼一看,自己坐在廳堂的椅子上。
環顧四周,一切依舊,腳邊一隻細犬和一隻豬獾睡得正香。
夢?原來是個夢,一個無厘頭的夢。
朱獾見天還沒有完全亮,想起身回房間好好睡一覺,可腳邊的細犬和豬獾睡得那麼香,就沒有起來。
外面下雪了嗎?我的親爹和親孃到底有沒有回來過?
既然是夢,那肯定沒有下雪,親爹和親孃也肯定沒有回來過。
這個夢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做的呢?或者是夢到底從哪一個場景所開始?
田癩子家撿腐爛的耗子開始?我到底有沒有進過田癩子的家?田癩子家的道地上到底有沒有出現過那些即將腐爛的耗子?
如果我真的進過田癩子家,田癩子家的道地上確定出現過那些即將腐爛的耗子,那這個夢應該是從黃鼠狼家開始。黃鼠狼家我進去過,但整個屋空空如洗,道地上根本沒有什麼椅子,椅子上根本沒有什麼黃鼠狼的遺像。
黃鼠狼到底有沒有死呢?黃花菜說當時候就被那個大煙花給炸死了,可我怎麼覺得他還沒有死呢?莫不是他作爲孤魂野鬼一直遊蕩在老宅?想要尋我的事?
“仙子,仙子……”屋外傳來喊聲。
細犬和豬獾率先衝向門口,朱獾開門見太陽已經上了東山頂。
喊聲來自老宅外,朱獾分辨出是黃花菜,大聲問:“你回來做什麼?”
“想你,想你呢。”黃花菜的聲音來自老宅前門口。
“那你去後門。”朱獾走向老宅後門。
走到黃鼠狼家,朱獾特意進去看了一眼,黃鼠狼家似被洗劫過一般清清爽爽,道地上根本沒有什麼椅子,黃鼠狼的遺像更加不可能有。
進去田癩子家一看,道地裡果然有清掃過的痕跡,還剩有一星半點的耗子毛粘在地上。
朱獾確定那個夢是從黃鼠狼家開始,可已經好久沒有做過關於身邊人身邊事的夢,做的都是關於朱元璋、醜玉以及上天的夢。
“仙子,仙子……”黃花菜在老宅後門口喊。
“來啦。”朱獾過去打開後門,一看不只是黃花菜返回了老宅,跟在黃花菜身後的還有朱胖子,問朱胖子:“你怎麼也回來了呀?”
“想仙子,想仙子了呢。”朱胖子滿面堆笑,肩上揹着他燒菜的傢伙什。
朱獾等黃花菜和朱胖子進了老宅後轉身去關門,嘴上奚落朱胖子道:“花菜姐想我可能,你想我可能嗎?”
“可能,可能,當然可能。”朱胖子笑得異乎尋常的熱情,朱獾更覺奇怪,問:“是不是拉下了什麼寶貝想從我眼皮子底下偷出去?”
“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可能?”朱胖子雙手搖個不停。
黃花菜爲朱胖子說話:“仙子,你不要嚇他,他可是好不容易纔爭取到這個機會。”
“好不容易纔爭取到這個機會?什麼機會?”朱獾回身往前院走。
黃花菜緊緊跟在朱獾身後解釋:“馬嬸說,老宅接下去要進行全面修繕,需要各方面的人員,我就爲朱胖子爭取到了燒菜的職位。”
“你爭取到?我娘什麼時候對你說的這話?”朱獾停下腳步。
黃花菜回答:“今天,就今天,馬嬸來了移民小區,說,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工作的鄉鄰可以回來幫忙,工錢會按標準照發。”
“今天?你們昨天剛走,她今天就叫你們回來幫忙?”朱獾有些不相信。
黃花菜伸手摸了一下朱獾的額頭,問:“仙子,你沒有發燒怎麼顛三倒四的呀?”
“我顛三倒四?你什麼意思?”朱獾有些不高興,自顧自向前院走去。
黃花菜追上朱獾,拉住朱獾的衣角,問:“仙子,我們下山一個多月了呢,你怎麼說我們昨天剛走?”
“什麼?你們下山有一個多月了?朱胖子,你們下山真的有一個多月了嗎?”朱獾轉過頭問朱胖子。
朱胖子還未開口回答,圓鼓鼓的大腦袋先點頭如小雞啄米,啄了好一陣才賠上笑臉回答:“一個多月了呢,一個多月了呢。”
“有一個多月了嗎?真的有一個多月了嗎?我怎麼記得好像還是昨天呢?”朱獾喃喃自語,慢吞吞走向前院。走到黃鼠狼家,回頭問黃花菜:“你回來住哪裡?你孃家可是什麼東西都沒有了呦。”
“不是我孃家了呢,是仙子的老宅了呦。馬嬸說,讓我們先住在獨臂和蹺腳家,等工程隊正式過來後再一起住到外面去。”黃花菜看上去不是一般的興奮。
朱獾更迷糊,問黃花菜:“我們?你和朱胖子?還是另外還有人?”
“有有有,差不多都要回來。”黃花菜快步走到主屋前面的石磨上一屁股坐下,擦了一把額頭的汗後繼續對朱獾說:“那鎮上太吵,我還是喜歡驢不到村,喜歡老宅。”
“差不多都要回來?你婆婆也要回來?殺豬佬也要回來?”朱獾問黃花菜。
黃花菜回答:“當然,他們當然回來。”
“當然回來?他們回來做什麼?”朱獾皺眉。
黃花菜大嘴一咧,沒有回答朱獾的問話,而是對朱胖子說:“你還不快去燒菜做飯?這一路上難道讓你白摸了嗎?”
“不不不,沒沒沒,你你你……”朱胖子滿面通紅,一雙胖手不住擦額頭的汗,一雙大眼一邊躲閃黃花菜火辣辣的目光一邊瞄朱獾。
朱獾“撲哧”笑出聲來,心想,你這個朱胖子還想着摸黃花菜呀?摸她的話你還不是多摸幾下野豬的腿?但嘴上還是給朱胖子留面子,說:“那就按照以前辦大席的時候一樣,在石磨邊開火,不過千萬要小心火燭,不要摸着摸着摸出大火來。”
“仙子放心,朱胖子做菜的時候他想摸我也不會讓他摸。”黃花菜伸手摸了一把朱胖子胖嘟嘟的臉。
朱胖子低頭閃過,開始生火。
主屋石磨邊有兩個露天大竈,除了辦大席的時候用還用來煮豬食和過年的時候打大肉凍、大魚凍以及煮糉子。
朱獾拉黃花菜到一邊,問:“癟嘴婆和殺豬佬回來做什麼?”
“回來賺錢唄。”黃花菜從朱胖子揹回來的一大袋食材裡抓起一根黃瓜啃起來。朱獾問:“賺什麼錢?驢不到村又沒有了人,還有什麼法可做?還有什麼豬可殺?”
“仙子,馬嬸沒和你說嗎?”黃花菜“吧唧吧唧”很快啃完一根黃瓜。
朱獾問:“她和我說什麼?”
“馬嬸說,接下去驢不到村會比以前更熱鬧,法還是要做,豬還是要殺。”黃花菜啃完黃瓜一抹嘴,又去拿來兩個西紅柿。
朱獾問:“我娘她真的這樣說?”
“馬嬸只說驢不到村會比以前更熱鬧,法還是要做,豬還是要殺,是癟嘴婆說的。”黃花菜一口一個,兩口兩個西紅柿下肚。
朱獾沒有再問黃花菜,進屋取出幾個糉子遞給黃花菜,過去問朱胖子:“我娘是不是叫你回來爲工程隊的人燒菜做飯?”
“嗯嗯嗯,馬嬸說,肥水不流外人田,錢還得自己人賺,活還得自己人幹。”朱胖子很快燒好三隻大菜一大碗湯。
朱獾和朱胖子、黃花菜一起剛吃好中飯,大樟樹下傳來汽車喇叭聲。
“來了來了,都來了。”黃花菜奔向老宅前大門,想要拔門閂,被朱獾厲聲制止。
黃花菜回頭衝朱獾咧嘴:“仙子,這前大門可以打開了呢,老宅反正已經屬於你,屬於了你。”
“老宅本來就屬於我,等老宅修繕完成,我自然會打開前大門,現在還是得走後大門。”朱獾走向後院。
黃花菜沒辦法,和朱胖子一起追趕朱獾,邊追邊問:“仙子,聽說你家在省上的資產比我妹妹的還要大?”
“你妹妹還有資產嗎?”朱獾反問。
黃花菜回答:“當然有,我娘去省城替我妹妹管理那些資產了呢。”
“你娘替你妹妹去省城管理資產?”朱獾想笑,但轉念一想,接着問黃花菜:“是不是你妹妹已經從裡面出來?”
“噓,不能大聲說,我妹妹是從裡面偷偷出來,她不讓我娘告訴任何人,包括我。”黃花菜下意識地朝四下張望了一會。
朱獾問:“那你是怎麼知道的呀?”
“當然是偷聽,昨天晚上大半夜我妹妹偷偷過來接我娘,她們以爲我還睡着,其實我警醒得很,假裝呼嚕打得震天響,豎起耳朵聽她們說話。”黃花菜不是一般的自豪。
朱獾感謝有黃花菜,一邊向黃花菜豎起大拇指一邊問她:“花菜姐,這一個多月來你每天還喝玉液瓊漿吃龍肝鳳髓嗎?”
“哪有?仙子,我實話告訴你,我之所以能偷聽到我娘和我妹妹的話,其實不是我警醒,是我每天晚上想你的玉液瓊漿龍肝鳳髓想得睡不着覺。”黃花菜實話實說。
朱獾看了一眼跟在一邊的朱胖子問黃花菜:“你不是可以找他給你做嗎?”
“仙子,我怎麼可能會做玉液瓊漿和龍肝鳳髓?就是我會做,也要不到那樣的食材,那可是你天上的爹天上的娘派天兵天將給你專門送下來。”朱胖子不等黃花菜回答朱獾,忙迴應,生怕黃花菜像盯王眼鏡那樣盯住他。
朱獾笑着對朱胖子說:“那倒也是,你先去大樟樹下看看來了哪些人?告訴他們我隨後就到,我到之前任何人不得有任何行動,我和花菜姐說幾句話。”
“好嘞。”朱胖子圓滾滾的身軀滾向大樟樹下。
朱獾拉黃花菜到圍牆邊,問她:“你妹妹還和你娘說了些什麼?”
“仙子,你還是先讓我喝一口玉液瓊漿吃一口龍肝鳳髓吧,我實在是想得快要瘋了呢。”黃花菜伸出大舌頭不時舔吻自己厚得出奇的上嘴脣和下嘴脣。
朱獾說:“玉液瓊漿和龍肝鳳髓我早已經給你準備好,但你必須先詳詳細細告訴我你妹妹和娘說的那些話,一句也不能漏掉,否則玉液瓊漿和龍肝鳳髓我寧肯倒掉或者給我的犬兒喝和給我的獾兒吃。”
“別別別,我一定詳詳細細告訴你我妹妹和我娘說的話,一句話也不漏。”黃花菜急得過來緊緊抓住朱獾的臂膀。
朱獾甩開黃花菜的雙手,讓她慢慢說。黃花菜告訴朱獾,黃秋葵一見到黃豆醬就說,她必須找朱獾報仇雪恨,哪怕賠上自己的所有家產。
黃秋葵對黃豆醬說,上面有一個大佬一直想要和黃秋葵睡一覺,黃秋葵就是吊着他,這次就是他想方設法把黃秋葵從裡面偷偷弄出來,目的就是要黃秋葵感激她,從而以身相許。
黃豆醬對黃秋葵說,只要他是個真大佬,能真的幫你找獾八仙報仇雪恨,讓他睡一覺算什麼?你的身上又不會少一個零部件。
黃秋葵對黃豆醬說,這個大佬肯定是真大佬,否則能把自己偷偷從裡面給撈出來嗎?只是這個大佬那方面不正常,一般的女人都怕他。
一般的女人都怕他?他那方面不正常還怕他什麼?再說你又不是一般的女人,娘又不是不知道,嘻嘻。黃豆醬笑得很猥瑣,黃花菜說她當時候差點吐出來。
黃秋葵告訴黃豆醬,那個大佬不是那方面的能力不正常,而是強得不正常,花樣經特別多,多得不正常,一般的女人吃不消。
黃豆醬不以爲然,對黃秋葵說,你爹更強,你娘不是照樣伺候得他舒舒服服?你爹花樣經更多,你娘不是照樣應付得他妥妥帖帖?娘到了省城教你幾招殺手鐗,保證他和你好了之後再也不想和別的女人好。
黃秋葵對黃豆醬說,她只是想吊着他,那樣他纔會心更癢,纔會幫他找獾八仙報仇雪恨。一旦讓他真的得到了她,他那樣的大佬肯定不會再在乎她。
黃豆醬說,這個還真的是,男人在沒有得到你的時候,你纔是最好。一旦得到了你,你就什麼都不是。一山看着那山高,家花總比野花香,自己的老婆肯定是別人的老婆好。
黃秋葵告訴黃豆醬,朱扇子曾當着她的面念過一句詩:“一尺深紅蒙麴塵,天生舊物不如新。”男人哪一個不喜新厭舊?哪一個不想嚐鮮?
黃豆醬對黃秋葵說,那你就吊着他,吊男人爲娘也有殺手鐗,教會你之後保證吊的他百蟲撓身,乖乖地聽你擺佈。
黃秋葵對黃豆醬說,我知道我的娘有能耐,當年要不是你教我的殺手鐗,我也不可能從一個三兒那麼快上到正位。我之所以一出來就連夜來接你去省城,就是想要你過去給我當面作指導。
黃豆醬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向黃秋葵保證,保證拿捏得那個大佬妥妥帖帖,保證讓你早日找獾八仙報仇雪恨。
朱獾聽得又氣又恨又好笑,問黃花菜:“你妹妹有沒有對你娘說打算怎麼樣找我報仇雪恨?”
“沒有,說是到了省城後再計劃。仙子,你得當心點,我妹妹說那個大佬的能量不是一般的大。”黃花菜擔心朱獾出事情,朱獾出事情,她就永遠喝不上玉液瓊漿吃不上龍肝鳳髓。
朱獾笑着問黃花菜:“你是不是不相信我這個仙子能打敗你家的那個葵妖怪?”
“相信,相信,必須相信,堅決相信,她頂多只是個妖,而你是正兒八經的仙,妖怎麼能打得過仙呢?仙子,我可以去喝玉液瓊漿吃龍肝鳳髓了嗎?”黃花菜肥厚的嘴脣一個勁地砸吧,她彷彿已經喝到玉液瓊漿吃到龍肝鳳髓。
朱獾拍了拍黃花菜的肩膀安撫她道:“花菜姐,等一下回去除了請你喝玉液瓊漿吃龍肝鳳髓,我還會讓你嚐嚐天上的蟠桃,那可是今天一大早我天上的娘派仙女去蟠桃園採摘下來,又特地派天兵天將給我送下來。”
“好啊好啊,那我們現在就回去,現在就回去吃蟠桃。”黃花菜抓起朱獾的手臂硬往回拉。
朱獾掙脫黃花菜的雙手,一指大樟樹下的一大羣人對黃花菜說:“我們先過去看看他們是些什麼人?來我們驢不到村想要做什麼?如果是想要和你爭蟠桃吃,我得先滅了他們。”
“對對對,必須滅了他們,蟠桃是我的,我的。”黃花菜衝向大樟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