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西裝革履不得不履行協議按每斤不低於五十元的價格收購驢不到村今年的全部新茶青葉子,不過他們被那些來自鎮上和縣裡的茶葉販子給痛打了一頓,罵他們連起碼的商德都不講,搶了他們的飯碗不說,還擾亂了整個茶葉市場。
兩個西裝革履只有打落牙咽肚裡,等收完第一茬青葉子,灰溜溜地返回了省城。
魯歡返回了省城,一起返回省城的還有王眼鏡,是他一定要和魯歡一起返回省城,說已經考察完老宅,會按相關規定相關程序報送相關材料。
馬夜叉當着魯伯和魯歡的面說了一大堆客套話,衷心感謝王博士這些日子以來爲了老宅所付出的汗水,招待不週請他多多擔待,老宅申報“國保”的事情就拜託了他,希望他能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和朱獾一般見識。
朱獾在一邊聽得想笑,但還是忍住沒有笑出聲來。馬夜叉讓朱獾送送王眼鏡和魯歡,至少送他和她到鎮上。魯歡堅決不讓,王眼鏡更是怕朱獾如瘟神,恨不得立馬就從驢不到村消失。
見王眼鏡這個樣子,朱獾決定臨走之前再捉弄他一下,萬一他真的是呂洞賓附體,必須讓他知難而退,不敢再來驢不到村。雖然他是省裡的文物專家,但老宅能不能列爲“國保”並不是他說了算,這個朱獾已經打聽清楚。
當王眼鏡和魯歡一前一後走到斜眼婆家柿子樹下的時候,朱獾突然大喊:“王博士,你等等。”
王眼鏡身子一震,差點跌倒在地。朱獾跑到他的身邊,輕聲問:“王博士,臨走之前你能不能幫我看一下手?”
“看一下手?誰的手?怎麼看?”王眼鏡下意識退到柿子樹邊,身子靠在柿子樹幹上驚恐地望向朱獾。
朱獾滿面堆笑,伸手到王眼鏡面前,嗲聲嗲氣地說:“當然是我的手啦,王博士你幫我看看嘛,我屬於什麼手呦?”
“這個,那個……”王眼鏡想要躲避朱獾伸到他面前的那隻手,無奈一隻細犬和一隻豬獾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腳下,他不敢亂動,而身後是柿子樹幹,身前是朱獾。
“王博士,你不要這個那個啦,你要摸就摸嘛,我知道你必須摸過才能研究出屬於什麼手的啦。”朱獾說得更加嗲聲嗲氣,手伸到王眼鏡的顎下,身子貼近王眼鏡。
王眼鏡想逃,可又不敢,結結巴巴道:“不,不,不,不要,不要摸,摸,摸……”
“你摸嘛,隨便摸好了呀,像摸你的柳姐那樣摸好了嘛,像摸你的黃老闆那樣摸好了嘛,想摸多久就摸多久嘛。”朱獾主動抓起王眼鏡的手。
王眼鏡嚇得身體癱軟在柿子樹下,朱獾呼喊:“來人吶來人吶,快來人吶,王博士摸我摸昏過去了呢。”
“什麼?王博士摸你?”
“王博士他怎麼可能摸你?除非他真的色迷心竅了啊。”
“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畫龍畫虎難畫骨,王博士你怎麼能低級趣味到這個地步呢?”
“……”
還在睡懶覺的田大癩、田二癩和田小癩一聽到一個“摸”字顧不得穿外衣,穿着一條短褲就衝出家門衝到了柿子樹下,聲討起王眼鏡,其實話裡有話,同樣貶低朱獾。
朱獾並不在乎,她要的就是有人過來湊熱鬧。這個時候留在老宅的人並不多,只有田家這三個懶漢和朱扇子、藍玉柳還在屋裡,其他的人全都上山去摘茶葉。
雖然驢不到村的第一茬春茶青葉子已經採摘完成,但第二茬、第三茬的青葉子得抓緊採,否則氣溫一天天往上竄,茶葉嫩芽很快成爲老葉。
驢不到村人一般只賣第一茬茶葉青葉子,也只有這一茬才值錢,其它幾茬基本爲自己炒制自己食用。
對於茶葉,驢不到村人情有獨鍾,除了泡茶喝,他們還會做成茶葉麪條、茶葉饅頭、茶葉老酒以及用茶葉煮雞湯、用茶葉煮雞蛋、用茶葉做飯,等等。
馬夜叉和王眼鏡客套完後就帶蛋兒上山去摘茶葉,朱虎和斜眼婆也去山上摘茶葉。魯伯和劉叔去了北山,說是挖紅泥,朱獾不知道他們挖來做什麼?
田大癩、田二癩和田小癩衝過來之後見王眼鏡癱坐在柿子樹下有些沮喪,其實朱獾也有些沮喪,因爲魯歡這個時候已經先走到老宅的後門口,她好像沒有聽到朱獾的喊聲,自顧自走出了老宅。
“哎喲喲,王博士因爲摸我摸得昏了過去呢。”朱獾繼續呼喊,朱虎家依然沒有一點動靜。
腦西搭牢,這柳樹精和朱扇子真能沉得住氣,怎麼會沒有一點反應?哪怕是到窗前來瞥一眼也好啊?
“獾八仙,你這樣子騷擾我還不是想要我交出柳姐讓我轉交的那封信嗎?好,我交給你,你放我走。”朱獾正思量怎麼樣才能引藍玉柳和朱扇子有所行動的時候,王眼鏡憋不住開了口。
朱獾如獲至寶,大喜過望,這可是意外收穫啊。
自從黃花菜二十四小時形影不離跟定王眼鏡後,王眼鏡連死的心都有。
黃花菜睡覺打呼嚕如打雷不說,還磨牙,折磨得王眼鏡神經衰弱。這還不算,黃花菜連上茅房都要跟着他,如果不讓她跟,她就直接提溜他到茅房,直接拉下他的褲子逼他拉,硬生生折磨得他得了便秘。
王眼鏡無論如何想不通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黃花菜這樣的人?他學的是文物保護與修復專業,窮極他的所學所見,自古至今沒有像她這樣無羞無臊、無拘無礙、無適無莫、無法無天的人。晚上不讓她一起睡,她就直接提溜你到她的身邊,壓你在她的身下,即使睡着了她的兩條如大象腿一般的大腿還是牢牢壓在你的身上,想要掀開好比螞蟻翻石磨。白天更不要說,黃花菜連吃飯都拿一根手臂粗的繩索拴他的腰到自己的腰上,想要逃跑難於登天。
好不容易黃花菜因爲眼紅那茶葉錢,要去摘茶葉,拴上王眼鏡實在不方便,請示朱獾能不能暫時不提溜王眼鏡?朱獾同意。趕上魯歡要回省城,王眼鏡趕緊提出一起返回,朱獾一樣欣然同意,王眼鏡樂得一夜沒睡。
一夜沒睡當然是趁機去見了藍玉柳,每天晚上睡在黃花菜身邊,王眼鏡就是靠相思藍玉柳和黃秋葵才挺了過來。
不知爲什麼?王眼鏡自從到了驢不到村,進了老宅,見了藍玉柳,整個心境都發生了改變,一天到晚腦海裡只有了她,尤其是摸了她的手後心心念念全是了她。
住老宅祠堂戲臺門樓的化妝間,並不是王眼鏡的初衷,而是他一個人進老宅祠堂的時候,藍玉柳從密室出來,她讓他住那裡,說這樣的話以後她和他可以更方便,王眼鏡自然心花怒放。可惜朱獾無意之中發現了密室,發現了藍玉柳的藏身之所,劉叔和魯伯住進了祠堂門房,害得王眼鏡白高興一場。
但期間王眼鏡還是能多多少少和藍玉柳私下有所接觸,多多少少解了他的渴。誰知黃秋葵回了驢不到村,王眼鏡又被迷上,神魂顛倒不說,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忘記自己爲何人?不但魯歡和他一刀兩斷,還惹惱了朱獾,朱獾一氣之下用計使喚黃花菜提溜住他,他徹底沒了戲。
黃花菜去摘茶葉後,王眼鏡本想立即去朱虎家找藍玉柳,無奈朱虎家門口的那棵柿子樹下總是蹲着一隻細犬和一隻豬獾,他不敢擅自行動。
好在藍玉柳昨天白天趁他上茅房的時候溜了進來,勸他還是快回省城,她也會很快去省城,她還讓他帶一封信給省城的一個人。王眼鏡自然是俯首貼耳,因爲藍玉柳不但解了她的渴,還承諾以後只要他聽她的話,她會幫他得到黃秋葵。
現在朱獾戲耍他,王眼鏡並不在意,更不懼怕。在意的懼怕的是那一隻細犬和一隻豬獾,隨着朱獾的不斷呼喊,細犬和豬獾已經叼上他的褲管。
王眼鏡從小最怕狗和野獸,據說他的生身父母就是被野狗咬死,他是一位老獵戶從野獸的嘴裡所救,真不真實無從考證。魯歡和魯伯並不完全瞭解他的身世,只是他的智商確實超羣,以前確實是一個標標準準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研究文物”的大男孩。
朱獾聽王眼鏡求饒說他會交出藍玉柳讓他轉交的那封信,不是一般的驚喜,簡直是驚到要爆牙喜到要抱人。正當她想要責令王眼鏡交出那封信的時候,兩個身影同時從朱虎家閃出,一個向西,奔朱獾家的茅房而去;一個向北,奔老宅後門而去。朱獾猶疑間,一隻細犬朝北追去,一隻豬獾朝西追去。豬獾很快追上朝朱獾家茅房奔去的那個人,咬住了他的褲管發出嗷叫聲,朱獾過去一看是朱扇子。
朱扇子一臉淫笑道:“獾八仙,追老朽到茅房是不是也想見識一下老朽的神功?老朽今天高興,可以成全你,讓你成爲真正的女人。”
“呸,老流氓,我踢你進糞坑。”朱獾剛要擡腿,柿子樹下傳來細犬的吠叫聲,扭頭一看,藍玉柳正提溜王眼鏡進朱虎家,而田大癩、田二癩和田小癩三個癩子頭東倒西歪絆住細犬無法追趕藍玉柳。
“藍玉柳,你做的好事。”朱獾怒不可遏,轉身想要衝向柿子樹下。誰料朱扇子手上鐵扇攤開,朝朱獾的雙腳狠狠地扇過來,一邊扇一邊罵:“獾八仙,老朽忍你已久,今日必取你的賤命。”
“我早對你忍無可忍,今日我送你下十八層地獄。”朱獾縱身一躍,躍上茅房頂篷,雙手一甩,甩出兩根銀針分別射向朱扇子的雙臂。
朱扇子鐵扇一轉,轉落銀針之後一個旱地拔蔥跳到朱獾身邊。
朱獾伸手去點朱扇子的穴位,朱扇子鐵扇掃向朱獾的雙臂。
“轟隆”一聲,豬獾拱倒茅棚,昂首追向順勢下落的朱扇子,朱扇子見勢不妙,飛身跳上圍牆。可能是傷勢還沒有完全恢復,或者是畢竟上了年紀,更可能是近來一直和藍玉柳、斜眼婆居住在一起,朱扇子居然沒有能夠跳上圍牆。前腳雖然踏上了圍牆頂,但後腳被豬獾緊緊咬住,無論如何掙脫不得,等朱獾趕到,朱扇子已經跌倒在地上,豬獾撲在他的身上,尖嘴利牙咬住了他的喉管,就等朱獾一聲令下,徹底咬斷。
朱獾一腳踩住朱扇子,一聲呼退豬獾,喝問道:“是你取我的賤命還是我送你下十八層地獄?”
“獾八仙,你不得得意過早,玉柳和王博士已經離開,老朽的任務完成,你要殺便殺。不過,諒你不敢。”朱扇子仰天躺在地上,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見朱獾轉身奔向朱虎家,朱扇子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蹦跳起來,面向東方高吟:“無如梅作經年別,且就僧分半日閒。”
東方大樟樹方向傳來藍玉柳的回吟:“相與偷將半日閒,共把塵襟洗。”
朱獾奔到朱虎家門口,見大門緊閉,想要一腳踹開,朱扇子在身後呵斥:“獾八仙,你如果敢踢,就是盜賊,老朽就去告你。大癩、二癩、小癩,你們皆爲證人。”
田大癩、田二癩和田小癩已經從地上爬起,只是因爲細犬在不敢輕舉妄動,朱扇子說話,他們齊齊附和:“證人,證人。”
朱獾回身帶上細犬和豬獾往老宅後門跑,身後傳來朱扇子的吟誦聲:“牀前書亂何曾卷,臥看林花過午飛。”吟畢,見朱獾跑出了老宅,喊道:“大癩、二癩、小癩,走,去老朽屋裡喝酒。過幾日,你們的柳姐回來,我們再一起一醉方休。”
“好好好,朱先生您請。”田大癩、田二癩和田小癩簇擁朱扇子回了自己的屋。
朱獾帶着細犬和豬獾追到大樟樹下,已無藍玉柳和王眼鏡的身影,返身回來見朱虎家東側圍牆頂上的脊瓦塌了幾片,知道藍玉柳和王眼鏡是跳後窗越圍牆而去,氣得一腳踢在圍牆上。
西山傳來洪亮的聲音:“去就去來就來,來來去去,去去來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知道啦。”朱獾衝西山回話,帶細犬和豬獾回老宅。
經過朱扇子的屋,聽裡面傳來“喝喝喝”的勸酒聲,嘴一撇,過去祠堂門口卸下那把大鎖,過來鎖在朱扇子家的門上,然後扔鑰匙到祠堂的門枋上。
“我是九仙,我是九仙……”朱獾高唱進祠堂,留隨身的那隻細犬和豬獾與守護在祠堂門口的兩隻細犬和兩隻豬獾玩耍,從左右門房魯伯和劉叔所住之處取來幾根野豬腿骨和幾個紅薯,慰勞細犬和豬獾。
剛想要上戲臺,劉叔和魯伯肩背兩個麻袋回了祠堂,喊住她讓她過去。
朱獾走到劉叔和魯伯近前,問:“你們挖這麼多紅泥做什麼?”
“自然有用,不要多問,關上大門,我們有事和你商量。”劉叔擦了一把額頭的汗,走進他所住的門房。
朱獾過去關好祠堂大門,走進劉叔所住的門房,魯伯已經坐在裡面。
劉叔問朱獾:“你自己傷着沒有?”
“沒有,那老傢伙還不至於傷到我。”朱獾不知劉叔和魯伯是怎麼看到的她和朱扇子打鬥?
魯伯問朱獾:“上次你不是繳了朱扇子的鐵扇嗎?怎麼回到了他的手上?”
“這個你得去問你的得意門徒,我外甥女這裡你休想豬八戒上牆倒打一耙。”劉叔嗆魯伯。
魯伯訕笑:“我這不是想確認一下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嘛?”
“他怎麼樣的一個人雲山早已經點穿,只有你還執迷不悟,視他爲人才。哼,老糊塗,糊塗之極。”劉叔鼻子孔出氣。
魯伯嘿嘿笑道:“你是罵自己嗎?當初還不是你和我一起看好他?極力摻合歡歡和他好?”
“我纔沒有那個閒功夫摻合他和她,有那功夫還不如多喝幾盞。”劉叔扭個頭不看魯伯。
朱獾看得聽得好笑,問劉叔:“外公,你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說?”
“都是你這個老糊塗,害我差點誤了正事。獾獾,你上次追回的那些寶貝放在了哪裡?”劉叔白了魯伯一眼之後問朱獾。
朱獾沒有回答,而是起身出了門房,慢悠悠走到祠堂門口,見一個人影閃出老宅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