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主屋廳堂陷入靜默之中,屋外有淒厲的貓叫聲傳來,緊接着響起蛋兒隱隱約約的哭聲和蛋兒他娘隱隱約約的罵聲。
劉叔過來對朱獾說:“仙子,你娘就是你娘,她身不由己,她有苦難言,你要理解。”“我理解,但她不應該人前馬夜叉,人後柳如玉,任憑朱扇子控制。”朱獾說話從來不遮不掩。
劉叔拉朱獾到椅子上坐下,同時示意柳如玉和魯伯、魯歡都過來坐下,然後語重心長地朱獾說:“仙子,你愛憎分明、嫉惡如仇,我們都知曉,也很欣賞,但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是要視情況而定。你想,如果你性命攸關的時候,你是揉搓掉眼裡的沙子要緊還是保住性命要緊?”
“當然是先保住性命,然後再想辦法揉搓掉自己眼裡的那一粒沙子。”朱獾想都沒想直接回答。
劉叔笑道:“這就好了呀,只要保住寶貝還在主屋還在老宅,管誰覬覦?”
“你說我娘是和朱扇子周旋?和朱雲河周旋?”朱獾眼睛裡放出光芒。
“仙子,你要將誰打入九幽之處?”朱元璋的聲音在朱獾耳邊響起。
“當然重要,關乎到老宅能不能成爲‘國保’,你說重不重要?等一下一起過去後院,到了不要多說話。”劉如玉走出朱獾的房間。
“娘!”朱獾起來衝到柳如玉面前跪下,淚如雨下。
朱獾壓住怒火問朱元璋:“你說我現在是做夢?那我剛纔和他們的說話都是真的嗎?”“仙子說話怎麼可能爲假?一定爲真一定爲真。”朱元璋連聲討好。
“仙子,這些天來你實在是太累了呢,好在劉、魯已至老宅可安,你平時還是多歇一歇吧,朕也可以經常和你在夢中相會。”朱元璋關愛的口吻對朱獾說。
朱獾嬉笑:“不是說都要不管不顧嗎?向我的夜叉親孃學習。”
朱獾回答:“關鍵是那個朱護宅在前面已經承認了自己是玉樹臨風,而他根本不像玉樹臨風。真正的玉樹臨風可是比他要高大威武得多,尤其那嗓音,渾厚深邃,真正的洪鐘大呂一般,豈是朱護宅這樣的懦弱男人能模仿得了?”
“喲呵,還想重新做人呀?朱元璋,我告訴你,先好好反思吧,如果反思得好,我先助你出九幽之處,但想要重新做人,還得看你的表現。”朱獾突然想到了一個特別重要的問題,所以對朱元璋說話的語氣有所緩和。
“唉,爲了老宅爲了老宅的寶貝,吃苦的是一代代的老宅主屋女性啊。”劉叔感嘆,魯伯唏噓:“太祖奶奶就是一位值得我們尊敬的偉大女性啊。”
“不急個屁,等你考證後再來告訴我,黃花菜早涼了呢。你只要告訴我,這劉叔到底是不是劉伯溫之後?”朱獾問。
劉如玉追出廚房:“早飯已經做好,等一下朱扇子在你還說?”“還去朱扇子那裡吃?”朱獾停下腳步。
朱獾向劉如玉解釋,我相信醜玉,醜玉不會欺騙我。還有,朱雲河看不到大木箱裡面,因爲他坐的地方只能看到木盒外部。既然你拉我過去看大木箱裡面到底有沒有裝骨灰?那說明你是有意讓我看到大木箱裡面除了兩封信之外根本沒有什麼骨灰。既然沒有骨灰,那說明你的那一句“腦西搭牢,你個獾八仙要‘八仙’到什麼時候?”不是罵我,而是提醒我要保持清醒。
朱獾“撲哧”笑出聲來,轉過頭問劉叔:“歡歡怕是魯伯撿來的吧?”
朱元璋愣了一下問朱獾:“仙子怎麼想到問這個問題?上次好像問過的吧?”
劉如玉的眼眶再次溼潤,低頭一邊擦拭一邊幽幽地說:“這就是他說的話,我何嘗不想正常地見他?”“娘,謝謝你和爹爲我付出那麼多。”朱獾望着劉如玉那一雙角邊已經泛起魚尾紋的眼睛,心裡酸楚得一塌糊塗,但不知爲何,這次她沒有哭出來,而是拉起劉如玉的雙手走進自己的房間。
“錯,是我自己所領悟,當然有何仙姑的提示。”朱獾說的很硬氣。
朱元璋急忙回答:“當年朕確實命藍玉爲監工,但並不是因爲他在建造老宅過程中有什麼不軌行爲朕才置他的罪。”
“什麼?”魯歡蹦跳起來。
朱獾怒斥:“相會個屁,誰要和你這個糟老頭相會?本仙子帥哥都不稀罕呢。”“仙子息怒,仙子息怒,應該是相見,相見。不,求見,求見,朕求見仙子。”朱元璋忙辯解。
“就憑這個?未免太武斷了點吧?”劉如玉微笑。
劉如玉跟進廚房,爲朱獾舀上熱水,說道:“我是擔心你賴在椅子上不起來,現在天才剛亮呢。”“那你做早飯吧,吃早飯的時候我再向你詳細說。”朱獾洗好面走出廚房。
“嗯,不錯,學會了思考。”劉如玉點頭。
“喲呵,說話也能文縐縐的了嘛,很好很好,希望你能發揚光大。”劉如玉起身,拉起朱獾的雙手,紅着眼圈對朱獾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總有一天你爹會向你說明一切,你只要記住一點就行,你爹纔是被趕出老宅的那個孿生弟弟,被他所殺。”
“誰說我不管不顧了呀?爲了你,我瞻前顧後,夜不能寐,改名換姓、改頭換面,來到這老宅住進這主屋,活守寡二十二年,我是巴不得你趕我出主屋趕我出老宅,下半輩子可以清淨清淨。”柳如玉吐槽。
朱獾說,後來朱雲河說話漏洞百出,我更加確定他在說謊。尤其是當我問他以前的玉樹臨風是他自己嗎?朱護宅成人後他才把監護老宅的重任交給了朱護宅而他自己去省城做工養活一家人的時候,朱雲河沒有正面回答,反問我是不是朱扇子告訴我?
劉如玉沒有推開朱獾,但也沒有回抱朱獾,任由她緊緊摟抱自己,兩頰的淚水無聲流下,待心情平靜一點後問朱獾:“在山洞的時候你是怎麼看出他的破綻?”“這個還不簡單?他的謊撒得實在太沒有水準。還有,你太夜叉過頭。”朱獾鬆開劉如玉。
劉如玉隨朱獾走進主房,坐到拔步牀前一條凳子上對朱獾說:“孩子,我和你爹沒有爲你付出那麼多,而是虧欠你太多,因爲我們必須爲老宅付出很多,希望你能理解。”“娘,我理解,我告訴你山洞裡我是怎麼看出他的破綻?”朱獾坐在拔步牀上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心智前所未有的澄明。
朱元璋忙向朱獾抱拳作揖,連聲說:“寡人一定好好表現,一定好好表現。”
“那我問你,當年你給太祖奶奶造這老宅是不是命的藍玉監工?”朱獾問的語氣盡量柔和。
朱元璋回答:“這劉叔確實爲劉伯溫之後,仙子也多少算是劉伯溫之後,所以仙子看在祖上曾在朕的殿前稱臣,萬望早日助朕出九幽之。還有,那黃花菜不會涼,仙子要鬥敗黃秋葵,必須依靠黃花菜,切記切記。”
朱元璋遲疑了一下回答道:“蒯祥就是蒯魯班,爲我大明朝一代巧匠,至於魯伯是否是蒯魯班之後,朕尚未考證。待朕考證之後一定前來告訴仙子,仙子不急。”
朱元璋回答:“沒錯,朕知曉他能掐會算,上知五千年,下知五百年,通曉各類機關,就命他和蒯祥一起設計建造老宅。”
劉叔笑得更加慈愛:“我不是說了嗎?你娘就是你娘,她剛纔之所以那個反應,是因爲你那樣問她,傷了她的心,你知道她的心裡有多苦嗎?”
朱獾問朱雲河大木盒裡面真的是她爹孃的骨灰嗎?劉如玉大罵朱獾:“腦西搭牢,你個獾八仙要‘八仙’到什麼時候?”拉朱獾到大木盒面前察看,而大木盒裡面除了兩封信裡面根本什麼也沒有,朱獾吃了一驚。這個時候劉如玉以醜玉的模樣出現,朱獾確定朱雲河肯定是在說假話,說不定自己的親爹就是被他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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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仙姑的提示?哪個何仙姑?”劉叔湊到朱獾面前。朱獾嘴一噘,大聲回答:“當然是我送他們上天的‘道八仙’之一的何仙姑,邑人何泰女也。”
朱獾問朱元璋:“難不成她剛纔就附身在我的親孃身上?”“難道不是嗎?你做了那麼長時間的夢難道沒有發覺?”朱元璋反問朱獾。
柳如玉撇嘴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呀?一定是朱元璋和醜玉在背後搗鬼或者是她天上的爹孃告訴的她。”
“朕本就在九幽之處受罪,仙子說的可是那幾個八仙?”朱元璋笑容滿面,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害怕。
“要你嘮叨,以後出來不要一個人,帶上醜玉。”朱獾心中歡喜,想不到這劉叔果然是劉伯溫之後,而自己多多少少也算爲劉家的血脈。既然劉叔是劉伯溫之後,那魯伯肯定是蒯魯班之後,否則太祖奶奶不可能說“劉魯至,老宅安”。
“怎麼?夢裡朱元璋什麼都告訴你了呀?”劉如玉臉上露出笑容。
“醒啦?快去梳洗一下,客人中飯前會到。”柳如玉折起朱獾身上的棉被。朱獾揉揉眼,漫不經心地說道:“娘,以後你外人面前還是馬夜叉,家裡的麼是劉如玉,我反感那個‘柳’字,再說你本來姓劉。”
“朕欺負她?她現在可是厲害得很,時不時附身你的親孃身上,朕討好她都來不及呢。”朱元璋滿面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失落。
“就你能,叨叨起來個沒完。唉,爲父之過,爲父之過呀。不過,值得表揚,喚仙子姐姐了呢。嗯,很好很好。”魯伯搖頭又點頭。
朱獾罵道:“親信?那你還凌遲於我?你對得起我的祖上嗎?”“寡人知錯,寡人自作自受,寡人現在每天在那九幽之處受那各般刑罰之後面壁反思,已經深刻認識到錯誤,只要仙子助寡人出九幽之處,寡人定當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好,那我再問你,這老宅是不是你命劉伯溫所設計?”朱獾緩和語氣。
“蒯祥?明代的蒯魯班嗎?魯伯是不是他的傳人?”朱獾問。
朱獾嚯地站起身,大聲對柳如玉說:“你休要在我面前提他,本仙子之所以被貶到凡間,全是他背後搗的鬼。本仙子遲早要找他算賬,將他打入九幽之處。”
劉如玉鬆開朱獾的手,拍了拍她的脊背,說:“好好梳一下頭,今天穿的衣褲我已經放在牀頭。”朱獾問:“今天來的客人很重要嗎?”
朱獾一臉懵逼,環視四周自言自語道:“做了那麼長時間的夢?我一直在做夢嗎?”
“哎,爸爸,劉叔,嬸子應該是獾獾,噢,仙子姐姐的親生母親吧?爲了護佑老宅護佑仙子姐姐長大,忍辱負重,周旋在朱雲河、朱扇子等一干心懷不軌之人中間,從一個弱女子蛻變成爲一個母夜叉。山洞裡嬸子完全和蛋兒一樣,是表現給朱雲河看。而仙子姐姐及時識破朱雲河的謊言,趕朱雲河出老宅,但沒有理解嬸子,嬸子沒有及時澄清自己,是心已累,更想試試仙子姐姐對自己到底有多少感情?”魯歡恍然大悟,直言不諱。
“哎喲喲,我的仙子也,真仙子也,不好意思,應該是我們跪你,你怎麼可以跪我們呢?”劉叔“撲通”一聲跪倒在朱獾面前。
朱獾告訴劉如玉,她一開始還真被朱雲河給騙了,對他說的一切信以爲真,可當劉如玉捧出那個大木盒後以醜玉的模樣出現,她開始懷疑。
柳如玉掩面而泣,泣不成聲。
朱獾跪在地上,頭貼到柳如玉的腿上,幽幽地說:“千錯萬錯是女兒的錯,不過你改名換姓、改頭換面怪不得女兒,女兒那個時候還沒有出生,你要怪只能怪劉叔這個老頑童,是他這個做爹的不爲女兒考慮。還有,二十二年來你並沒有守活寡,夜深人靜和玉樹臨風幽會不要以爲我不知道,否則生不出蛋兒來。”
“爹,你聽她瞎說,我還呂洞賓呢。”柳如玉不屑一顧。
朱獾白了朱元璋一眼,沒好氣地迴應道:“你!本仙子要將你打入九幽之處。”
“這不是反客爲主嗎?有什麼漏洞?”劉如玉問朱獾。
夢醒,朱元璋不見,朱獾明白自己確實是做了一個夢,一個大夢。這個大夢應該是她向魯歡埋怨劉叔和魯伯過來太遲的時候開始做,一直做了整整一個晚上。
朱獾從椅子上起來抱住劉如玉,嬌滴滴說道:“夢裡的朱元璋也好,醜玉也好,還不如我的如玉娘好啊。”
“喂喂喂,有你這樣問的嗎?雖然我沒心沒肺,但多多少少總得給本姑娘留點面子吧?”魯歡噘嘴。
朱獾呵斥:“少拍你的討飯屁,說,玉樹臨風是不是我的親爹?劉叔是不是我的外公?蛋兒是不是我的親弟弟?”“是也是也,仙子所問全爲事實,不光這些是事實,蛋兒他娘可是你的親姑姑,你們的祖上全爲朕的親信。”朱元璋滿面堆笑,極力討好朱獾。
劉如玉抹去淚水,對朱獾微微一笑道:“能詳細說說嗎?”“你不是叫我快去梳洗嗎?”朱獾走出廳堂走向廚房。
劉如玉說:“朱扇子沒有正式行動之前,我們不能自己亂了陣腳,一切維持現狀就可以。”“一切維持現狀?那我的親爹呢?我還不能見他?”朱獾眼睛緊盯劉如玉。
同樣蹦跳起來的還有劉叔和魯伯,兩位老人過來齊齊望向朱獾,似看一個怪物或者是一個寶物。
朱獾沒有回答朱元璋的問話,而是反問他道:“醜玉呢?你這麼高興,不會是欺負了她吧?”
“上次問的是藍玉有沒有後?你回不回答?不回答就滾回你的九幽之處去受刑。”朱獾加重語氣。
朱獾望着劉如玉的背影問:“他們不知道玉樹臨風是我的親爹嗎?”“你拿個大喇叭站到西山去問。”劉如玉關上了朱獾房間的門。
哼,又做謎語人。信不信我真拿個大喇叭去西山問,問得他們膽戰心驚,嘻嘻。
朱獾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哼唱小曲返回牀邊,一看劉如玉爲她準備好的衣褲卻差點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