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花菜口水直流,朱獾心中直笑,回頭衝墓穴方向大喊:“都給我住手!”
朱獾一聲大喊,衆人齊齊停下手上腳上動作齊齊擡頭望向朱獾。
朱獾繼續喊:“腦西搭牢,大過年的你們站在墳堆裡不怕招晦氣?都下來聽我說幾句。”
衆人爭先恐後往下跑,剩癟嘴婆一個人趴在墓穴邊,鼻青臉腫,癟嘴流血,人不人鬼不鬼。
見衆人圍自己一圈站定,朱獾擡手一指癟嘴婆,罵道:“好端端做人不做歪唧唧想做鬼,好,本仙子成全你。從今天起,讓你住墓穴,你不是把全部家當搬進墓穴裡了嗎?”
衆人靜默,殺豬佬和黃花菜偷眼瞄朱獾,朱獾提高嗓音道:“我有話說在前,誰敢接她回自己的家裡住,本仙子絕不輕饒!”
朱獾說完,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掃視衆人,衆人不是點頭就是低頭,沒有一個敢出聲。殺豬佬偷瞄朱獾的目光忙收回,頭低到抵住自己的前胸。黃花菜有些無所謂,眼睛還是停在朱獾身上,但不敢正眼相看。
“狼叔醬嬸,花菜大姐和殺豬佬大哥總歸是你們的女兒和女婿,好好的一個家被燒了你們總得收留他們吧?”朱獾問黃鼠狼和黃豆醬。
黃鼠狼和黃豆醬對了一下眼,先後迴應朱獾道:“應該,總歸是女兒女婿。”“仙子你說的對,我們必須收留他們。”
“好,那現在你們帶他們回家。各位,都回家吧。柳姐,歡歡呢?我們去放開門炮。蛋兒,走。”朱獾招呼藍玉柳和蛋兒下山。
“哎哎哎,仙子……”黃豆醬追上朱獾,欲言又止。
“是不是想問能不能帶他們回老宅?不帶他們回老宅你們外面還有家嗎?記住,帶他們住進老宅後不要亂來。”朱獾警告黃豆醬,回頭眼睛掃視了黃鼠狼和殺豬佬、黃花菜幾眼。
“不會不會,仙子放心,仙子放心。”黃豆醬連聲迴應返回去拉起黃花菜的手回老宅。
朱獾走向大路口,蛋兒蹦蹦跳跳跟在身邊仰頭問:“姐,我哭得好吧?”
“哭得好不好你得問這位姐,等一下炮放得好不好你問我。”朱獾摸了一下蛋兒的頭,衝藍玉柳粲然一笑。
藍玉柳回笑,伸手摸蛋兒的頭,說:“哭只是爲了更好地笑,放炮放的好纔是真本事。”
“姐,今年我也想放一炮。”蛋兒仰頭望朱獾,他不喜歡藍玉柳摸他的頭。
朱獾看出蛋兒的心思,拉藍玉柳到自己的一邊,問藍玉柳:“你知道放炮?”
“聽虎哥說起過,說你們這裡以前沒有煙花爆竹放,過年放的是竹炮。”藍玉柳優雅地捋了捋散落的劉海。
朱獾傾服於藍玉柳的優雅和美貌,想,這驢不到村的男人這些天是怎麼過來的呀?怕是一個個全沒有睡好覺吧?
見朱獾只顧手拉蛋兒往前快步走,藍玉柳緊追幾步問:“怎麼?我說錯了嗎?”
“竹炮就是爆竹,煙花爆竹的爆竹指的是鞭炮。”朱獾迴應藍玉柳。
“噢,我明白啦。爆竹聲中一歲除的爆竹就是指你們這裡的竹炮,而煙花爆竹中的爆竹指的是鞭炮。”藍玉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真的明白了嗎?不要不懂裝懂哦。”朱獾回頭看了藍玉柳一眼,停下腳步等她上來後繼續說道:“這樣,我說得形象一點吧,黃秋葵的爆竹是鞭炮,我的爆竹是竹炮。”
“呵呵,挺形象貼切。”藍玉柳笑。
“是嗎?那等一下你放她的鞭炮還是放我的竹炮?”朱獾問藍玉柳。藍玉柳嗝都沒打一下直接回答朱獾道:“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放你的竹炮。”
“我的竹炮可是要比她的鞭炮危險得多,響聲卻沒有她的大。”朱獾側瞄藍玉柳的面部表情。藍玉柳還是笑意盈盈道:“我這個人就喜歡靜靜地玩刺激的遊戲,不喜歡動靜太大。”
“那就好,到時候如果動靜太大的話及時退出吧。”朱獾說完走到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煩的魯歡身邊。
魯歡見朱獾和藍玉柳過來,嘟起嘴嗔怪道:“人家差點凍僵了呢,那麼長時間纔過來,還開門炮。”
“只要是第一個放,就是開門炮。”朱獾拿起堆放在地上的一個竹炮。
所謂竹炮,就是用毛竹製成的炮仗。驢不到村地處偏僻,山高路遠,要去城裡買菸花爆竹不方便,也捨不得那個錢買,過年一直只放竹炮。
這竹炮的製作技藝驢不到的成年人差不多都會,就是砍山上的大毛竹回家,保留兩頭竹節截成小段,在竹節上挖一個小孔,從孔中注入硝石、硫磺和木炭,隨藥埋入麻繩爲引線,放炮的時候點燃引線即可。
驢不到村有一處遠古火山區,那裡有硫磺石可以開挖用來製作竹炮,當然純度不高。製作竹炮用的硝石驢不到村人是從茅廁邊的泥土中提取,方法很簡單,就是採集那些泥土和草木灰混合到一起浸泡在水中一段時間過後用火煮沸,煮的過程不時舀沸水到另一個容器中,容器中凝成的固體就是硝石。和硫磺一樣,硝石的純度也不高,數量也不會太多,一般只能夠供製作一個竹炮。
每年過年,驢不到村每家只燃放一個竹炮,就是所謂的開門炮,這個開門炮必須由老宅主屋的主人第一個燃放,然後各家各戶爭相燃放。
現在繼續製作竹炮的沒有幾家,外出打工的那些人回來過年總會帶一些煙花爆竹回來,誰還花那個心思去製作竹炮?黃秋葵拉了一大貨車的煙花爆竹到大樟樹下賣,連那些已經制作好了竹炮的人家也全部丟棄。
朱獾撿回那些竹炮,並放話,她放的開門炮還是竹炮,以後永遠是。
朱獾手拿竹炮在大路口先巡視了一番,見那些賣了煙花爆竹的都按照她的要求再向外移出了半里地,很滿意。
爲了防止大家在燃放煙花爆竹的過程中引起老宅火災,朱獾五天前就帶着八隻細犬和八隻豬獾挨家挨戶警告了一遍,說如果哪家敢在老宅裡面或者附近燃放煙花爆竹,她先放細犬和豬獾咬死你們一家後再拖你們的屍體到大路口化壇,讓你們永世不得超生。
大家自然害怕,幾個毛頭小夥按捺不住自己想偷偷燃放一兩個,結果被巡視的細犬和豬獾及時發現,撕破衣褲逃命回家,不敢再造次。
這幾天,朱獾的八隻細犬和八隻豬獾分批分組在老宅裡面和外圍巡視,一旦發現有人燃放煙花爆竹,必定及時攻擊。
對火,八隻細犬和八隻豬獾極其敏感,朱獾又讓細犬和豬獾看了聞了馬夜叉從黃秋葵那裡買回來的所有煙花爆竹,讓它們記住,一旦看到有人在老宅裡面和老宅附近用火點菸花爆竹,不管三七二十一咬他!
“仙子,怎麼還不點呀?”田小癩在不遠處催促朱獾,他和田大癩、田二癩早已等得不耐煩,要不是恐懼於八隻細犬和八隻豬獾,纔不管你是老宅主屋的主人,開門炮他們先放又怎麼樣?
“別急,等她回來再放!”朱獾手拿竹炮悠哉悠哉。
“她?誰?”藍玉柳問。
朱獾沒有迴應藍玉柳,待一隻細犬飛奔至自己的腳下,左手捏的一支清香迅速點燃右手竹炮的引火線。
“呯!”聲音雖然不是特別的響亮,但清脆。
隨着朱獾手上的竹炮騰空而去,田小癩迫不及待去點自己的煙花,可點了三次,煙花毫無反應。不但田小癩的煙花點不着,田大癩、田二癩以及其他人的煙花全點不着。
“呯!”朱獾放出第二個竹炮後,田小癩更加着急,踢翻擺放在地上的幾個煙花,重新擺上一個大煙花,可點了五次還是沒有點着。
“蛋兒,你來放一個。”朱獾遞一個竹炮給蛋兒,蛋兒接過竹炮遲疑了一會再從朱獾手上接過清香。右手捏清香左手拿竹炮的蛋兒還是遲疑,他是個左撇子,小臉上的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張望朱獾,不敢點。朱獾向蛋兒點點頭,笑容燦爛。
蛋兒閉上眼,清香湊近竹炮,“呯!”竹炮點響,朱獾歡呼,藍玉柳歡呼,魯歡歡呼,蛋兒蹦跳起來歡呼:“哦,我會放竹炮嘍!我會放竹炮嘍!”
站在大樟樹下的朱雲山和馬夜叉爲蛋兒高興,向一旁的蛋兒他娘頷首致意,蛋兒他娘笑出了淚水,一邊抹眼淚一邊往西山眺望,西山頂上蓑衣笠帽的他發出一聲長嘯,蛋兒放出第二個竹炮,比第一個還要響亮。
魯歡和藍玉柳先後放響兩個竹炮,樂得她們抱着蛋兒在大路口跳起舞來。
“這纔是過年,新的一年了啊!”大樟樹下的朱先生一手搖摺扇一手捋鬍鬚,一雙虎目笑眯成一條細縫。
朱獾笑意盈盈向田小癩招手,田小癩因爲點不着煙花正氣急,沒好氣地踢翻那個大煙花後歪頭問朱獾:“什麼事情?”
“煙花點不着不能怪煙花,要怪去怪賣你煙花的那個人。”朱獾還是笑意滿面。
田小癩呆愣一下後罵道:“對,這個黃秋葵,以後不要回村裡來,回來我掐了她蒸着吃!”
“還以後什麼?現在不是回來了嗎?”朱獾擡手指向不遠處的山口,一輛越野車露出猩紅的車頭。
“呯!”“呯”“呯!”
蛋兒、魯歡、藍玉柳放響三個竹炮,田小癩衝向紅色越野車,田大癩、田二癩緊隨其後,村裡的其他一些年輕人全衝向紅色越野車。
黃秋葵笑盈盈從越野車上下來,笑得比朱獾還要開心,她今天穿得雍容華貴,一身的紅,一件紅色貂毛大衣,一條紅色的皮褲,一雙紅色的高跟皮靴,頭上戴一頂紅色貝萊貂帽,開口前先向衆人揮揮手,揮完手笑吟吟說:“鄉鄰們新年好,向大家拜年,謝謝大家前來迎接我。”
“迎接你個黃鼠狼!”田小癩一拳打向黃秋葵。黃秋葵來不及避讓,她根本反應不過來,等反應過來已經鮮紅的鼻血滴滴答答往下流,紅上加紅。
黃豆醬旋風一般刮到自己的女兒面前,和從隨後幾輛車上下來的幾個男人護住黃秋葵,聲嘶力竭質問田小癩:“你憑什麼打我女兒?”
田小癩一腳踢飛地上的那個大煙花,歪斜包着牀單的腦袋氣勢洶洶迴應黃豆醬:“憑什麼?就憑這些啞炮!”
“誰說是啞炮?誰說是啞炮?我家秋葵拉來的煙花個個是好炮,響着呢好看着呢!”黃鼠狼懷抱一個大煙花衝到田小癩面前。
田小癩平時怕黃鼠狼,今天根本不把黃鼠狼放在眼裡,因爲他看到朱獾正給他豎大拇指,牀單腦袋伸到黃鼠狼懷抱的那個大煙花前瞄了一眼喊道:“是好炮還是啞炮你喉嚨響沒有用,有本事你當着鄉鄰們的面放一放。”
“放就放,只是便宜了你這個癩子頭,讓你白聽響白看一遭花花綠綠。”黃鼠狼說着放手上的那個大煙花到地上,剛要點,黃豆醬說話:“田小癩,你打我家秋葵出鼻血,如果這炮不是啞炮,我要你跪下向我家秋葵賠禮道歉。”
“黃豆醬,要是你家黃鼠狼的炮能讓我聽出個聲響,陪你家黃秋葵睡覺我都願意。”田小癩嬉笑。
黃鼠狼火起,衝到田小癩面前舉手要打,田大癩、田二癩同時過去擋在自己弟弟的面前,齊齊質問道:“你想幹嘛?”黃鼠狼舉起的手不敢打下去但也不甘心放下,轉過頭張望自己的女兒黃秋葵,黃秋葵蘭花指翹起正用紙手帕擦鼻血,仰着頭看不到黃鼠狼救助的目光。
黃豆醬朝黃鼠狼喊:“先別管他們,只當他們是野狗叫,先點炮。”
“嗯,先點炮,我讓你們好好聽個響。”黃鼠狼悻悻然返回大煙花邊,蹲下身子點火,點了好幾下才點燃引火線。
引火線嘶嘶嘶閃爍,黃鼠狼退到一邊弓腰彎背等煙花燃放,黃豆醬和那些跟隨黃秋葵前來的男男女女捂起耳朵,連黃秋葵自己也顧不得擦鼻血一隻手捂耳一隻手遮臉。
等了好一會,沒有等來響,黃鼠狼見引火線滅了煙花還不炸響,抖抖縮縮過去想看看怎麼回事?黃豆醬喊住他:“孩她爹,你不要過去,再等一會。”
“再等一會?黃豆醬,就是等到你家黃鼠狼和你上完牀這炮也響不了,還是讓他放個黃鼠狼屁吧,多少能讓我們大家聽個響,哈哈哈……”田小癩放肆地大笑,田大癩田二癩笑得更加肆無忌憚,他們兄弟三個見不到魯歡和藍玉柳一個勁地衝他們媚笑。
“你們,你們不要太放肆。爹,給我火,我來點。”黃秋葵不管鼻血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滴,過去從黃鼠狼手上拿過火柴要去點菸花,黃豆醬拉住她,對跟隨黃秋葵來的那些個男男女女嚷嚷:“你們一個個全是吃乾飯的嗎?這點個炮還要你們老闆親自動手?信不信我讓我家秋葵開除你們!”
那些個男男女女一聽,趕緊爭相過去點火,可引火線已經燃盡,沒辦法再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束手無策。
“一羣爛慫,只會白吃我家秋葵的飯。”黃鼠狼過去推開那些男男女女,抱起大煙花,撕去引火線部位的包裝紙,眯起老鼠眼湊近張望。
“黃鼠狼,你家黃秋葵賣的全是啞炮,你剝開再點也放不出個響來,跟你和黃豆醬一樣,無論怎麼拌就是拌不出個兒子來,哈哈哈!”田小癩的大笑引來大樟樹下一片鬨笑。
黃鼠狼又氣又急,扔手上的大煙花到地上,人跳到大煙花上手戳田小癩破口大罵:“你爹這個大癩子怎麼癩出你們三個豬狗不如的小癩子?今天我……”
還未等黃鼠狼“我”下去,“呯”的一聲巨響,黃鼠狼腳下的大煙花四散怒放,放到黃鼠狼不說還放翻了圍在他身邊的那些個黃秋葵帶回來的男男女女。
“喲喲喲,還真放出點聲響來了呢,不會是大年初一要請我們吃黃鼠狼肉吧?”田小癩幸災樂禍,高興得手舞足蹈一陣後奔向大樟樹下,想找朱獾邀功,更想向魯歡展示他的男子漢魅力以及讓藍玉柳誇他一句:“你真不賴!”
尋遍四下,不見朱獾和魯歡、藍玉柳的身影,卻聽有人喊:“血!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