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當日展無常帶着楚飛揚離開京城,後來把他帶到展無常近日所在的山谷中。
楚飛揚爲何會失憶?
而且還似乎被人控制住了神智。
展無常給他診過脈,他中了忘心,而且還被人下了無心蠱毒,因此被人控制了神智。
聿好展無常醫術精湛,給他解開了忘心。可是這無心蠱毒卻是沒有下蠱之人的鮮血難以破解的。
楚飛揚被他點了昏睡穴,一直靜靜昏睡着。
無常並不介意多等那人片刻。
他知道,那人一定會來。
此到,他正坐在山谷的瀑布旁晾制草藥,卻聽一聲大笑傳來,接着是一個低沉刺耳的聲音響了起來:“果然他是被你帶走的!無常,你倒是愛管閒事啊!”
展無常慢吞吞地回頭看去,只見來人眉眼間有幾分和楚飛揚相似,都帶着幾分邪魅無敵和狂妄霸道,只是年齡差了一倍而已。這人,自然是楚飛揚的父親無天。
展無常哼了一聲,挑眉道:“我管不管閒事,關你什麼事?”
無天冷笑道:“我是來帶他走的。”
“帶他走?哼,當初他受傷跌進懸崖,是我將他從懸崖底下救出來的。他當時幾乎全身骨折,命在旦夕,是我一手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要說起來,楚飛揚的命該算是我的纔是。你算什麼?當時他一直昏睡不醒,我把他安置在師父那裡,去雪山尋藥,你倒好啊,趁我不在竟然給他下蠱毒!你到底想幹什麼?讓他成爲你的殺人工具?還是你還做夢想獨佔天下?無天,你別做夢了!”展無常眸光比北極冰雪還冷。
無天怒道:“哼,你知道什麼!他本來有機會獨霸天下,卻爲了一個女人不成事。我不能讓他被一個女人給毀了,既然他沒法忘記那女人,那我就讓他忘記,讓他爲我所用,這樣他也就能夠冷血無情,做一個真正的王者!我這是爲他好!”
無常站了起來,冷笑道:“哈,爲他好?無天,你是爲你自己好吧!我知道你給他下的蠱毒需要你的鮮血來解,既然你來了,我就問你要點血給他解蠱毒好了!”
無天哈哈大笑:“你以爲你打得過我嗎?”
無常慢條斯理地說:“未必呢——”他忽然從袖中抽出一截短笛,放至脣邊輕輕吹奏起來。不一會兒,無天就發現從竹屋中走出一個玄衣白髮,邪魅俊美的男人,可不正是楚飛揚。他的眼神是混沌朦朧的,似乎還在夢中尚未醒來。
無天叫道:“飛揚,殺了這個男人!”
他以爲楚飛揚會像以前一樣聽他的命令,可是沒想到這次,他根本是無動於衷。
無常哼了一聲:“你會下蠱毒,難道我展無常就不會下嗎?你那蠱毒再厲害,也沒有我這萬蠱之王的‘金蟬蠱’厲害!現在他根本不會聽你的命令!”說着,他對着楚飛揚叫道:“讓他出點血!”
這時,那一直站在旁邊靜默着的楚飛揚忽然動了起來,猛然向身旁的無天攻擊了去!
無天吃了一驚,只見展無常負手看着他們打鬥,俊臉上一雙比北極萬年寒冰的臉上盡是諷刺。
“打啊,無天,可別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你現在,可不是當初無所不能的無天了!”無常冷笑道。
無天心頭一驚,避過楚飛揚凌厲的一招,有些力不從心地飛到遠處。
他自然明瞭自己的身體狀況,正是太清楚了,所以在聽到無常的話時他纔會這麼吃驚。
上次他和雪山老翁以及天一真人兩大高手對決時,負傷逃走。本來他也以爲這傷很快就會好了,但是卻不知道那雪山老翁用了什麼奇怪的掌法傷了他內府經脈,一直無法恢復過來。無論他用什麼藥,用什麼辦法恢復經脈,只要他一運功,那經脈還是一樣會再度震傷。所以,他纔會想到控制楚飛揚好替自己做事。
他一直沒有對任何人說這件事,那自然是怕被別人給害了。但他沒想到,展無常竟然看出來了。不傀是鬼醫,但憑望就能看出他身體不對。
現在的他,根本不是楚飛揚的對手,甚至,不能和江湖上三流的高手對抗。
經脈受損,他永遠無法恢復到以前的神功蓋世,就算有千妖斬在,那也無法發揮其原本的功力。
他閃避不及,猛然被楚飛揚一劍砍傷了手臂,頓時鮮血直流。
眼看楚飛揚再度攻擊過來,無天心道今天是不能再在這裡呆下去了,否則到時候自己的是小命不保。他足尖一點,頓時向遠處飛去。
楚飛揚向他追了過去,卻被展無常給叫了回來。
他的目的只是鮮血雨已,至於那個無天,讓他痛苦地活着比殺了他更好玩,雖然楚飛揚和他都是冷情的人,但是他也並不想楚飛揚背上弒父之名。
無常收集了一點鮮血,回頭做成解藥給楚飛揚服下,然後又解了他體內的金蟬蠱毒。
楚飛揚這次昏睡了兩天才真正醒了過來。
緊閉的眼睛緩緩睜開,如同彎月漸漸變成滿月。眼前,是一頂普通的白紗帳,細細的孔眼透過窗外縷縷陽光,匯成細密的蛛網。
他還不是很清醒,一時間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外面傳來了鳥兒啾啾的叫聲,伴隨着風吹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溫和的陽光透過竹牀灑進房間,竹屋竹凳竹牀俱蒙上一層淡淡的金光。
這裡——是仙界嗎?
安靜而靜謐的溫柔,淡淡的花香鳥語讓他不由得迷糊起來。
仙界……呵,他楚飛揚怎麼可能在仙界呢?像他這樣殺人如麻的人,大概只能下十八層地獄。
他一定在做夢。
他翻了個身,繼續沉睡。
只是,突然間幾幅鮮明的畫面衝進他腦海之中,像是猛然匯入大海的江水一般激起萬丈波濤。
“飛揚相公,我最愛你了!“女子巧笑嫣然地笑道。
“楚飛揚,我從不曾愛過你,不曾!”女子用盡全身力氣嘶吼着。
“楚飛揚!”女子趴在懸崖邊,撕心裂肺地大吼着。
高空墜落,他曾看到她哀傷刻骨的臉龐。
他猛然睜開眼睛。
這不是做夢!
從墜落山崖之後,他就一直似乎在昏迷着,是痛還是悲他都無法感覺到,只慢慢沉浸在一場美到讓人心悸的美夢中不願清醒過來。
感覺,他似乎走了很多很多路,做了很多很多事,而他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只是,夢中的一切都如同鏡花水月,朦朧不清,怎麼看也看不清楚。
他沒死!?
他猛然坐了起來,伸出手看着,一雙修長的完好的手,十分正常。
他跳下牀去,猛然衝了出去。
屋外燦爛的陽光驟然照得他有些受不了,不由眯起眼仰頭看着那高高掛在空中的太陽。
那是用溫度的陽光。
外面是山清水秀山谷,青山逶迤,碧水潺潺,不遠處就有一處瀑布,正在陽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激起千層浪。
他忽然跑到了瀑布前,喘息着瞪着水中的倒影。
水面上印出了一個男人,他穿着凌亂的中衣,一頭雪白的銀絲披瀉身後,臉色有些蒼白,眉如墨畫、鬢如刀裁,眉間一點火焰紅痕耀眼奪目,一雙眼睛狹長美麗,邪魅勾魂,如同最美麗的罌粟花燦爛盛放。
那是他一一楚飛揚。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歷經了滄海桑田,人世變換,似乎過去的一切都好像已經變成了遙遠的前世,模糊起來。
彷彿他現在是再次重生了一樣,過去的楚飛揚已經死了,新的楚飛揚還在繼續他的生命。只是,在他內心深處,總有一個聲音在輕輕呼喚着他一一飛揚相公。
“雷萌……奴兒……”他喃喃自語中,終於想起那讓他永難忘記的女人。
深刻的背叛,致命的欺騙,她冰冷的聲音依舊迴盪在耳畔:“毀我者,我必十倍毀之,傷我者,我必十倍傷之!”
懸崖之上,他爲她擋了兩箭,墜落之時,他卻看到她傷心欲絕的臉龐。
“楚飛揚,我不曾愛過你,不曾!”
真的不愛嗎?若沒有一絲感情,她爲何會傷痛欲絕?
雷萌,你可曾愛過我一分一毫?
哪怕,只是一次心動也好。
“醒了?”展無常走了過來,一身玄衣,俊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他挑眉道:“你站在這裡發什麼呆?我救你不是爲了讓你跳水自盡。”
“是你救了我?”
“不然你以爲還會有誰?雷萌嗎?”
再次提到這個名字,楚飛揚挑眉道:“從我受傷到現在,已經過了多久?”
“約莫三個月了。”
“三個月?難道我睡了三個月?”他驚訝道。
“算是吧,這段時間你還被你無天控制了,替他殺人?”展無常隨手坐了下來,看着瀑布飛流直下。
“你說什麼?無天他控制我?怎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你要是能想起來那倒真奇怪呢。他給你下了蠱毒,所以你不記得也是當然。如果你沒被他下蠱毒,怎麼可能去暗殺雷萌?我知道你死也下不了手的?”
楚飛揚震驚地看着他,忽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叫道:“我暗殺她?什麼時候?展無常,你說!”
無常瞥了他一眼,“我早知道你會是這個反應。還是忘不了她對吧?放心,她沒事。”
楚飛揚這才鬆了口氣,但是眸光突然間冰冷下來:“無天竟敢利用我!他是想讓我用自己的手殺死雷萌嗎?這老東西,再碰到他,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你恨雷萌嗎?”展無常問。
楚飛揚沉默不語,恨她嗎?她把他的一切都毀了,他該恨她的不是嗎?
那個折磨人的小妖精,他恨不得和她一起毀了,這樣,他就再也不用矛盾掙扎,再也不用愛恨交織。
“如今,你已經不是魔教教主了。楚飛揚,回答我,你恨她嗎?”無常忽然咄咄逼人地問。
楚飛揚搖頭:“我不知道。”
無常哼了一聲:“就知道會是這樣。那個女人……不提也罷!”
兩人一陣沉默,不知道過了多久,楚飛揚忽然道:“我知道,你也喜歡她。”
無常皺眉道:“我纔沒有!”
“別裝了,我和你認識不是一兩天了,你的性子涼薄,不是喜歡她,怎麼會和她……”楚飛揚皺眉,再次想到以前撞見無常和雷萌相擁的場面。
他忽然一聲長嘆:“我們,都是被她拋棄的男人。”
無常忽然笑了起來:“你不是。她愛你,而我,只是她利用的棋子而已!”他不爽地扭頭瞪着楚飛揚。
“她愛我?你沒聽她說不曾愛過我嗎?”
無常皺眉道:“雖然我很不想告訴你,但這是事實。你被控制去京城刺殺她那次,我通過風靈找到了你,當時你幾乎要把她給掐死了,我把你打昏了,想把你帶走。她懇求我不要把你帶走,她說一一她愛你,對你是動了真情。而我呢,只不過是顆棋子而已。”他自嘲道。
楚飛揚震驚地看着他,一股洶涌澎湃的熱流猛然衝進心房,他只覺得心口一熱,一股濃烈的狂喜熱流幾乎快要把他給淹沒。
忽然,他一把抓住無常的手臂,幾乎是有些小心翼翼地問:“她、她真的這麼說?”
無常怒道:“我騙你幹什麼!別拿那副欣喜若狂的臉給我看!”他正不爽。
“她愛我!天,這不是真的吧!那她爲什麼當時不必說……”他幾乎是有些歇斯底里地叫嚷起來。
“我怎麼知道!也許她離開你才發現的也說不定。”展無常不爽地看着楚飛揚那副欣喜若狂的表情,哼了一聲,有什麼好高興的!他不由不滿地想着那個女人,憤憤地想:憑什麼他展無常要當顆棋子?
楚飛揚忽然站了起來:“我要去找她!不時,你剛纔說她在京城?她爲什麼會在京城?”
無常挑眉道:“她不僅在京城,還成了皇帝的妃子。”
“你說什麼!皇帝的妃子!”他暴跳起來:“那狗皇帝竟敢霸佔我的女人!”
“哈,她背叛過你,你不恨她了?這麼快就忘了她對你做的一切了?楚飛揚,你真的是變了,幾乎變得我都認不出來了。”
楚飛揚靜默半晌,忽然沉聲道:“我當然不是把一切忘記了,我恨她的背叛,沒錯,可是想當初,我何嘗不是傷害過她?我爲她墜崖,那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沒有任何人逼迫。如果她愛過我,用心愛過,哪怕她要毀了整個魔教我也會爲她辦到。你說我變了,也許吧,經歷過這麼事情,剛剛我醒來,突然覺得自己仿若重生一般。我還是恨她,但我,卻更愛她。她是我楚飛揚這一生——最愛的女人。”
愛嗎?無常嘆了口氣,突然大笑起來:“你們都愛去吧!我不管你,你要去找她就去!”
楚飛揚忽然道:“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我爲什麼要去!我不過是她利用的一顆棋子,她根本不曾喜歡過我,我展無常纔不去自取羞辱!你們愛怎麼愛就怎麼愛,我自己一個人,也逍遙自在!”他擺手:“快走!別在我眼前來回晃!”
楚飛揚抱胸眯眼打量着他:“如果你不是喜歡她,何必這麼在意她拿你當棋子?”
展無常猛然站了起來一雙冰冷的眸子此刻燃燒起沸騰的火焰:“我纔不喜歡她!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等你到京城,說不定她都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了!”
楚飛揚挑眉:“隨便你,再見!”他轉身大步離開。
展無常瞪着他的背影,然後在瀑布前來回走了好幾圈。
去找那女人?
哼,爲何去找?他展無常又不是非她不可!
他扭頭看着藥草,沒錯,他還有藥草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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