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羅畢西北的一個小型機場。
說是小型機場,其實只是位於一個私人農場上一片平整過的開闊地,可以起降輕型螺旋槳飛機。
一輛舊豐田花冠牌轎車卷着一到塵煙開到空地上,車裡走下來一箇中等個子男人,戴着一頂棒球帽。他脫下帽子,跑過來。
看着前面這位有點斑白頭髮的中年人,陸半農走過去,握手。
“陸半農。”
中年人聲音很洪亮, “我叫寧偉。” 明顯的臺灣腔。
“歡迎加入!”
陸半農身邊的人一一握手,並自我介紹。
“熊岱民。”
“周正武。”
“陳功明。”
“馮雲峰。”
“陳宗曦。”
七人走到貨車旁的涼棚下。
“這次要去的地方很危險,位於這裡。”陸半農指着地圖上,肯尼亞和烏干達交界的地方。“在烏干達邊境一側。我們的目標是抓到烏干達聖地青年黨的頭目阿卜杜拉·阿齊茲。很有可能,我們會遇到烏干達**軍。當然,不是迫不得已,要避免和**軍產生衝突。現在如果有猶豫,可以退出,留在這裡。”
大家都覺得這只是句客套話。
熊岱民接着說,“根據目前蒐集到的資料顯示,這個武裝大概有兩百人。老巢在這個位置,是一片基本無人居住的地區。在這條通向邊境的土路上,還有幾處聖地青年黨的小營地,可能需要一一攻擊。我們希望打一場無聲的戰爭,但是大家都知道,一次開火就全部消滅敵人幾乎不可能,更何況要活捉阿齊茲。因此戰事開始後,我們很可能會被兩百人圍攻。”
說完,熊岱民掃描了一下成員,沒有人猶豫。
陳功明笑了一下,“對喔,那得多帶點子彈伺候他們!”
“還有這個!”馮雲峰在兩手裡扔着一個**玩。
熊岱民接着說,“我們將降落在這裡,地上有砂石和野草,不是很平,機降也要冒一定的風險!”
***
一個半小時後,輕型飛機降落在一小片空地上,雖然顛簸跳躍,但平安落地。這片光禿禿的場地面積不大,可利用的距離不是很長,也不直,沙礫的地面不太平整,因此只能勉強起降輕型飛機。
此處往西北約三十公里的地方,即是聖地青年黨大本營所在地。
六名隊員魚貫跳出機艙,每人身上都掛滿武器,並揹着一個鼓鼓的大包。
熊岱民和周正武射擊能力突出,兩人各一支HK G28半自動狙擊步槍,寧偉扛着一挺HK MG4輕機槍,其他三人各一支柯爾特M4***,都配置有碩大的消聲器。另外每人都別了一支***手槍。裝備齊全,儼然一支小型特種部隊的樣子。
(注:HK是德國槍械公司黑克勒-科赫的簡稱。)
“穿這個還真不習慣。”熊岱民抖抖身上的防彈衣,在國內穿的機會很少。
陳功明哈哈一笑,“忍忍吧,這玩意重是重些,有點熱,但關鍵時刻真能保命。”
“可不是,記得那次在伊拉克北邊的一個小鎮,叫什麼來的?一顆流彈,一顆流彈十分準確地紮在我的胸口。”馮雲峰指着胸口正中。“就是從這兒扎進去。不過沒穿透。”
“好險,就是上次你發到微信朋友圈上的那張防彈衣照片吧?”
“對對對。那還是流彈呢,7.62毫米子彈,給我胸口震了個淤青,難受死了。”
“要真是近距離來上一顆,防彈衣也擋不住,一個大洞,立馬一命嗚呼!”陳功明右掌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把飛機拖到邊上後沒一會兒,第二架飛機降落下來。螺旋槳還在轉動,幾個人已經跑過去,打開機艙,從裡面拖出六輛本田250摩托車來。車身上焊接有加固的鋼架,像在非洲用來拉貨的類型,方便放置和捆綁裝備。
“這東西特皮實!”熊岱民踢了幾腳彈性十足的前車輪。
馮雲峰嘆道,“要是有輛汽車就好了。”
“想得美,這飛機能裝下麼?”陳宗曦從機艙裡跳下來。
“嘿,你那頂帽子很帥呢。”馮雲峰誇了一句。
陳宗曦頭上戴着頂綠色JEEP大兵帽,散開的辮子從尾帶上方的尾洞穿出。一身灰黃的迷彩服,作戰背心上掛了了幾個聚合物彈匣,手提一支M4***。剛纔穿着牛仔短褲的她,已經在機艙裡換上了一套作戰裝備。
“這是我最喜歡的帽子!”陳宗曦甩甩頭,辮子梢部拂到馮雲峰臉上。
陳功明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哇哦:“人也很帥哦。”
“當然!”陳宗曦毫不謙虛。“不但帥,槍法也很準哦!”
這點倒不假。之前幾人在機場旁邊等候期間,陳功明和馮雲峰打賭她能不能打中一百米外的一張A4紙。她站姿射擊,十發打中了八發,彈着點還比較集中,而且射擊速度並不慢,令人刮目相看。連站一旁看熱鬧的射擊高手周正武都不得不讚嘆。
“還化妝了啊!嘖嘖。”馮雲峰吹了聲口哨。“女人就是不一樣,這時候還不忘化妝。”
“什麼化妝啊,就摸了點防曬霜而已。”陳宗曦嘻嘻笑着,“嗯,還有一點點口紅。”
“像個女特務,哈哈哈哈。都曬這麼黑了,還用防曬霜?”
話音剛落,一拳已經打到胸口。
寧偉跨上其中一輛摩托,擰了擰握把,“騎着這個,只能用手槍。”說完,把輕機槍背到了背上。
“這玩意兒顛着,我看手槍都沒法用。”熊岱民哈哈笑着。“好久沒騎這玩意兒了。”
在所有摩托的排氣管一起發出突突聲後,車和騎手準備好了。
陳宗曦掏出相機,拍攝了一個出發照。
“記者的本能。”她打趣說。
“記者小姐,也給你照個。”馮雲峰搶過相機,對準陳宗曦。
陳宗曦倒是很大方,單手扛起***,擺了個姿勢。
馮雲峰嘿嘿笑着,“看好飛機哦,等我們凱旋。”
六個男人帶上灰色頭套,戴上智能護目鏡。
“走。”熊岱民一揮手,鬆開剎車,加油前行。陸半農緊跟其後,一隊騎手向邊境方向出發,在乾燥的路面揚起一串灰黃的塵煙。
非洲中部的大地又開始失去水分,不過到處還是鬱鬱蔥蔥的草和樹。遠處一片稀稀拉拉的樹林背後,便是烏干達。
順着這條小路,六輛車轟鳴着飛速前行。草地上有幾隻斑羚受到驚嚇,拼命往遠處奔跑躲藏。
沒過多久,太陽落坡,天色變暗,通透的天空,仍然湛藍。車隊已經穿過樹林。熊岱民停車後,放飛了一架小型無人機。這架四旋翼的無人機可以在一百米的高度自動跟隨。
“嘿,各位,打開接收裝置。每人都可以接收到圖像信號。”
大家都打開設備,智能眼鏡左上前方顯示出周圍環境的俯瞰圖像。
“已經通過邊界了。”熊岱民看了一眼眼鏡上投射的數字地圖圖像。“前邊五公里,第一個目標地點,是一棟簡易的木質房子。”
熊岱民控制無人機向前方飛去偵察敵情。
“有屍體!”陳功明突然說,“在樹林邊上,那棵金合歡樹下有一具屍體!”
在圖像的邊緣,一晃而過的地方,只有他注意到異樣。
熊岱民立刻控制無人機退回。放大的圖像顯示,在樹冠的下邊,躺着一具上身半裸的屍體。樹幹邊上,還有另一具屍體,依靠在樹上,耷拉着頭。
“不對,有人率先攻擊了聖地青年黨。岱民,鏡頭再拉近點。有沒有看到子彈擊中的位置?”
“你眼神倒真好,真是名不虛傳!還練出迅速判斷是不是屍體來了。”
“當然。在伊拉克工作,隨時保持警惕,什麼都不能放過。正武哥也看到了吧?”陳功明知道周正武是狙擊高手。“都是一槍斃命的。兩人面向同一方向,步槍都還掛在身上,沒有任何還擊的姿態,可見是高手所爲。”
“不錯。看起來沒有反抗,是被狙殺的。”周正武表示同意。
不一會兒,車隊來到巨大樹冠下的屍體旁。
馮雲峰,熊岱民和寧偉在外圍警戒。
“血還沒有乾透,沒有出現屍斑,死亡時間很短。”
陸半農招呼大家。“情況不太妙。是什麼人動的手?搶在我們的前面,也是要找聖地青年黨的頭目嗎?”
熊岱民控制無人飛機飛向目標。在穿過一片稀稀拉拉的樹林後,有一個被矮樹籬笆圍起來的院子。院子裡有一棟老舊的木屋子。
“屍體,屍體!一具、兩具、三具……”
其實,不用報告,大家都能看到,在木屋子外圍躺着幾具屍體。
“看樣子沒有活口了。”熊岱民讓無人機飛低,鏡頭拉近後,木門處的地面上,有一顆腦袋,一半臉頰缺失。脖子下的部分被門框擋住,看不見。
陸半農站起來。
“同志們,我們得趕快。趁人還沒有被殺完,看看是怎麼回事!”
幾人迅速跳上車,向聖地青年營地中心位置開去。還有大約十公里距離。
沿途,草地陸陸續續出現不少屍體。大家心情都很忐忑。
行進大約五公里後,有兩架直升機在遠處空中出現。
“快隱蔽。”幾輛摩托車迅速駛向旁邊的樹下躲避。
“沒有標識,兩架NH90。”周正武說,“這不可能是烏干達軍隊的,也不可能是肯尼亞或者南蘇丹的,他們沒有這種直升機。”
“是不是法國軍隊?”
“不可能,如果是的話,直升機上應該有法軍標識。”
“沒有任何標識。也可能是某個國家的特種部隊?”
“裝備NH90的國家,應該沒有需要隱瞞的吧?”
“看側邊的機炮。”馮雲峰說,“炮手蒙着黑色頭套,看不出標識,我覺得是僱傭軍。”
說話間,直升機已經越過頭頂,呼嘯而去。
“看起來戰鬥已經結束了。”寧偉發出嘆息。“如果他們是來抓阿卜杜拉·阿齊茲的話,人肯定已經在飛機上了。”
熊岱民說:“兩架NH90,能載將近三十到四十的僱傭軍,這可是一支小型軍隊。”
“是IS?”
“怎麼可能!”
六人又騎上摩托,快速前進。翻過一個小山丘,前邊有些塵煙。從無人機的俯瞰畫面裡,山下的空地上,到處都是屍體。
營地裡用綠網隱蔽的帳篷均已倒塌,有些已經燒成灰燼。
六輛摩托車迅速下到空地裡。這裡分明經歷過一場屠殺,這羣曾經囂張一時的烏合之衆,如今靜悄悄地躺在這裡,手中的AK47或者HKG3步槍扔在一邊,再也不能用來作惡了。
很明顯,聖地青年黨的營地被剛纔NH90直升機運載的一羣武裝分子給剿滅了。
熊岱民的摩托停在一頂倒塌的綠色帳篷前,他用槍撩起帳篷,裡面有兩具臉被打爛的屍體。
這裡沒有找到活口,地上的屍體都被補過槍。無論身體上有沒有彈孔,屍體的頭部都被子彈貫穿。
陸半農突然聽到空中由遠而近的嘯叫聲,立刻在耳機裡喊。“趕快躲避,有炮彈襲擊。”
話音剛落,不遠處已經有炮彈落下,炸出大坑,爆起煙塵,聲音震耳欲聾。
“趕快撤,離開這裡。”
熊岱民在耳機裡喊道。“看樣子,是烏干達軍隊來了,還有不少重型裝備!快走!”
陳功明卻哈哈大笑。“哈哈,這下好玩了。”
幾輛摩托車突突地在爆炸的煙塵中穿行。
“**!一點都不好玩。”馮雲峰騎着摩托飛過一叢半高灌木,躲過一顆重型****的爆炸。“搞得我滿臉灰。”
“你怕啥,都已經黑成那樣了!”
耳機裡傳來陳宗曦的聲音,“你們怎樣了?有沒有受傷?老陸?雲峰,岱民?”
馮雲峰樂呵呵地迴應,“沒有,好得很呢。”
“大家還都很完整!”周正武打了聲口哨。
車隊快速往回退,看來任務要失敗。爬到山丘上,遠處樹後邊的荒地上,看到裝甲車行進揚起的灰塵。
陳功明悻悻地說,“**軍果然在最不該出現的時候出場了。”
“老陸,有兩架直升機在西南方向不遠處降落了。”陳宗曦的聲音傳來。
“什麼?兩架直升機?”
周正武說,“肯定是剛纔看到的NH90!”
“對,就是咱們降落地點的西南方向,估計有幾公里距離。”
“那裡有什麼?”
“不清楚。我可以過去偵察偵察。”
熊岱民說,“不要輕舉妄動,那是幫心狠手辣的僱傭軍,等我們回來!”
顯然,陳宗曦沒打算聽從。她抄起夜視儀,戴在布帽子上,跟飛行員吩咐了幾句後,自己向直升機降落的方向跑去。
“我爲什麼沒有給自己帶輛摩托呢,真是笨死啦!”她自言自語。
烏干達方面的軍用直升機轟轟烈烈地出場了,但此時陸半農他們已經越過邊境線,進入肯尼亞。
天色暗淡。陸半農一行人焦急地往回走。
“宗曦,你在哪裡?”
“着陸場西南兩公里多,這裡有一座教堂,白色建築。我發送了位置信息。”陳宗曦趴在教堂不遠處一棵樹下的草叢裡。“有幾個人偷偷跑進了教堂,像是躲避人的追擊。”
“繼續觀察,等我們到了再行動。”
這回陳宗曦沒有執拗。“知道了,等你們來。”
不遠處,兩架直升機升上夜空,向南飛去。而黑夜已經來臨。
又焦急等待了五分鐘後,幾輛摩托車來到陳宗曦跟前。
“岱民、功明和雲峰,你們從左邊。正武、寧偉、宗曦和我從右邊包抄。行動!”
幾人戴上夜視鏡,從兩邊快步跑向教堂。
這個教堂並不大,是一名美國浸禮會傳教士在此建立的基督教堂。
“那個白衣服的牧師看起來像著名的傳教士Brian·J·Taylo。”陳宗曦小聲說。“拿槍的三個人不認識,應該就是剛纔偷跑進去的。”
熊岱民一腳踹開門,衝了進去。持槍的三個男人轉身發現幾隻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自己時,舉起了雙手。
“哎,還是沒有逃脫。”個子稍矮的光頭棕皮膚男子開口了。“怎麼就要把人趕盡殺絕呢。”
熊岱民看了一眼陸半農,“他以爲我們是那批殺手?”
“你是阿卜杜拉·阿齊茲?”周正武問。
“反正都到你手上了,主教大人爲什麼要除掉我?”男子開始追問。“我已經盡力在幫忙了。”
“卡齊姆現在在哪裡?”
“卡齊姆?”阿齊茲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卡齊姆不是你們的人嗎?”
“少廢話,聯繫方式,地址。”周正武用槍點點阿齊茲的頭。“說了,饒你不死。”
“你們不是主教的人啊?”
周正武沒有作答,而是問:“主教是誰?”
“哈哈哈哈。”阿齊茲開始狂笑。“你們是主教的對頭?哈哈哈哈,太好了!想知道什麼?都告訴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