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欣悅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一眼那婦人。
衣着雖然素雅,卻是極好的綢緞所制,那裙角如同水紋一般的波浪,一看就是費勁功夫所做。
頭上只插了一隻玉簪子,卻是極品羊脂白玉所雕,在陽光下散發着淡雅的潤光。
雖然面容憔悴,但是眼中依然帶了溫和之意,眉眼脣角亦帶了幹練之色。
掌櫃的回頭見了那婦人,立時上前道:“夫人,你怎生來了?”
婦人淡淡一笑,對他示意了下,依然看着顧欣悅道:“公子若是誠心想要,我也開個實價,這鋪子裡的貨,剩下的不多,不過這個鋪面位置不錯,掌櫃的也是做熟了的,連人帶鋪面加剩下的貨,算你七千兩,唯一的條件,就是要留用善待掌櫃的夥計。”
“夫人!”掌櫃的叫了一聲,眼眶不覺有些發紅。
這鋪子雖然一年比別的鋪子賺的少,可是地段非常不錯,也做出了口碑,還有剩下的那些貨都值得三千多兩,再加上那塊一千兩的名硯,七千兩…着實是非常便宜了,…往常有人出兩萬兩夫人都沒賣的。
夫人這麼做,爲的只怕就是最後一句。
爲了讓他們這些人有個着落。
顧欣悅一愣,心裡還沒算清楚這價格是貴是便宜,袁子蘇已經出聲道:“夫人是這店的主人?”
“是,這是我的陪嫁鋪子。”婦人的臉上掠過一絲苦澀。
從父親開始,這鋪子都已經開了三十年了,中間經歷過那麼多的風雨都挺了過來,如今,卻要因爲婆家而放棄。
可是,不放棄亦不成,再拖下去,只怕這些鋪子都會成爲汪府的陪葬。
自家婆婆是個拎不清的,她可不希望從孃家就跟着過來的這些忠僕也落得個不堪的下場。
何況,銀票畢竟比鋪子好藏。
“如此,那麼說,掌櫃的和夥計們,都是家僕?”袁子蘇點點頭,又問道。
掌櫃的苦笑了一下,道:“小人蒙夫人開恩,是放了身契的,不過,小人的女兒和兒子,還都在府裡。”
“若是你們同意,我會將他們的身契一併給你們。”婦人道。
袁子蘇看向了顧欣悅,微微點了點頭。
“好!”顧欣悅直接拍板道:“來得早不如碰得巧,夫人你可帶着契書什麼的?咱們這便交易。”
婦人愣了一下:“現在?”
她做生意也是個爽快的,但是七千兩也不算是個小數,至少也得查一下,算一下,再回去冷靜一下,隔上個兩天再給答覆。
這也太爽快了吧!
見婦人臉上掠過一絲疑慮,顧欣悅直接從袖子掏出一疊銀票,道:“放心,小爺有錢!也不怕跟你說,我買這個店,不過是因爲我兄第539章買下!
弟喜歡,而且我看這掌櫃也是個實在人。”
掌櫃的和婦人都不覺看了袁子蘇一眼(顧欣悅說兄弟的時候指着他),心裡暗道一聲,這兩公子都長得脣紅齒白的,倒是一對……
而且感情還真不錯,居然直接買鋪子討好!
只剛這麼一想,就見那一直笑容和藹的大高個臉色一沉,頓時散發出無形的壓力,淡淡的道:“當然,我們也不怕你們耍什麼花樣,有那膽子,儘管試試。”
掌櫃的和婦人頓時收起了那麼一點子的遐想。
“紅兒,你回去,要崔婆婆趕緊過來,帶上東西。”婦人回頭對身後的丫鬟吩咐了一聲,帶了輕笑,對鋪子上面指了一下,道:“公子進去坐下,容妾身跟你說下鋪子的詳細賬目。”
顧欣悅點點頭,跟着她走。
她先前買東西,只注意了那些紙筆墨硯的,也只以爲這鋪子不過就是那一百五十平方而已,大不了後面還帶個小院。
誰知,從一個屏風後面,卻露出了個樓梯,沿梯子而上,上面還有兩層。
這兩層並沒有直接蓋在一樓的鋪面之上,而是退後了一半,又在鋪子後面的院子裡以木爲架搭建出來的。
從正街看,根本不會注意到這上面還有兩層。
在一樓的後院,那些木架形成了一個寬闊的長廊,冬天拉上竹簾便成了暖廳,夏天拉起竹簾變成了通暢之地。
上面的這層更是設計得精巧。
面對着長街那一頭,是細密窗欄的窗戶,外面種植了許多植物,如今花開正豔,香味優雅。
面對着瘦西湖那處,是隨時可推開直達屋頂的門,天氣晴好之時,將所有門一下,便可以通到外面的露臺。
瘦西湖的所有美景,都攬入眼中。
端是一個極雅之處。
而且,樓上不光有桌椅,牆壁上還掛了許多字畫。
有花鳥蟲魚,有潑墨山水,有行書狂草。
讓袁子蘇一上去,就一幅幅的細看過去。
“那些,都是一些熟客寄賣的。”婦人見顧欣悅好奇的看過去,引了她在一張桌子邊坐下,道:“咱們賣的是文房四寶,來往的都是讀書人,爲方便他們,便弄了這裡,閒暇時間可以來坐坐,有時候,他們也會在這裡舉辦詩畫會,有些得意之作便掛在了這裡寄賣,若是有人喜歡了那些字畫買了去,我們便收一點抽頭。”
顧欣悅不覺點頭。
好主意!
讀書人最喜歡的便是這樣的聚會,而既然來了,自然也會買些東西走。
那些得意的畫作掛在這裡,就形成了品牌效益。
這婦人很會做生意啊!
這麼好的一個店子,還帶貨……
七千兩,她是撿了第539章買下!
大便宜了!
不過,爲什麼?
顧欣悅帶了疑惑的道:“夫人,容我失禮問一句,你這鋪子經營得很好,爲何要這麼低的價格賣出去?這,不是太虧了嗎?”
口碑,規模都已經形成,不用花什麼心思,收入都是固定的,這麼好的地方,這婦人一看就是個聰明人,不會傻得殺雞取卵。
而且若是想賣,自然多的是本地人出高價……
也不會說,這麼便宜她一個根底不知的外地人!
天上掉餡餅她不吃是不可能,但是也不能讓那餡餅給砸死了!
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原因!
婦人臉色微褐,眼中亦帶了一些苦澀,低着頭思慮良久,方嘆了口氣道:“公子爽直,妾身也不好瞞你,妾身夫家姓汪,公子既然到了揚州幾日,亦應該聽說了那事,妾身的夫君,便是汪家的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