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本以爲子苒睡不了多久,豈料,她居然從正午睡到了太陽下山還沒動靜!這點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派婉容去看過兩次,人一直睡着,不過眉頭輕蹙,似乎睡得不安穩……
“娘娘,陳美人中午都沒吃什麼東西,這樣下去會餓壞身體的。”婉容擔憂的說道,雖然子苒已經離宮很久,但她們還是習慣稱呼她“陳美人”。
無情想了想,吩咐婉容下去準備一碗粥,還有一碟開胃的小菜,端到廂房去,她要親自去叫子苒。
事實上,子苒並沒有完全睡着,甚至可以說是昏昏沉沉的,有幾次她醒來,都只敢小聲的抽噎,就怕驚動了別人。她沒有勇氣去面對無情關心的目光,害怕說出心裡的委屈,自己就會崩潰。所以只得逃避的閉着眼睛,好躲過無情的詢問。
“把門打開。“
門外傳來的熟悉嗓音讓子苒拉高了被子,矇住頭,想借着裝睡讓無情離開。豈料,無情一坐在牀邊,就感覺到她僵硬的身子,頓時就明白她是清醒着的。
“子苒,是我。”
被叫的人兒沒有說話,迴應她的只有靜默的空氣。若真要說到演技,在無情眼裡,子苒無疑是個失敗的演員,她的雕蟲小技都逃不過無情黑亮的眸子。
無情轉過頭,朝婉容點點頭,婉容立刻欠身退了出去,只留下她在房間裡陪着子苒。一直躲在被子裡的子苒知道無情還沒有離去,她緊抿着紅脣,就是不肯出來。
無情看着這個和自己鬧彆扭的小丫頭,着實覺得有些好笑。這丫頭難道要一輩子蒙着被子過日子啊?
她伸出手,輕輕拉扯了一下被子,子苒卻像鬥氣似的,就是不肯鬆手,這也證實了無情心底的猜測。
“子苒,出來吧,我們談談,好麼?”她溫柔的問道。
漸漸地,被子另一端的阻力變小了,無情微微使力,被子被拉開,她看到的,是一雙兔子般的紅眼睛。
“你哭了?”
這點倒是令無情驚訝,應該是沒人敢欺負她的,莫不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吧?
“情姐姐!”
子苒忽然一下坐起身來,緊緊的抱着無情,勒得她差點兒沒喘過氣來。雖然有些不舒服,但是,無情沒有推開她,反而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撫她的憂傷。
“乖,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她輕聲問着,就怕嚇着她,因爲子苒的情緒看上去不大穩定。
“我……”
子苒輕咬着下脣,猶豫着該不該說。無情只是抱着她,也不逼問,她相信,如果子苒真的想傾訴,那麼,她一定會告訴自己的。
過了好半晌,子苒緩緩的退出了無情的懷抱,她容顏憂悒的看着這個被自己視爲姐姐的女子,是她,在自己進宮以後給了諸多照顧,也是她在自己重病期間前來探視。即使她現在變了名字,換了容顏,在她眼裡,無情依舊是過去那個溫婉柔佳的賢妃娘娘。
“姐姐,你知道麼?煌雖然接受了我的感情,可是,他的父母並不同意我們的婚事。”她哀傷的說道。
“爲什麼?”無情疑惑的望着她,“論相貌和門第,你都應該是配得起冷煌的呀!”
即使陳匡現在已經不再是相爺了,但是,他在朝廷裡的威信,她還是有所耳聞的。這樣出色的背景,她不明白,冷煌的父母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除非……
“子苒,他們不滿意你,是因爲你曾經是宮妃的緣故?”她試探的問道。
子苒怔了一下,彷彿沒料到無情會猜中,她苦澀的一笑,頷首。
“不只是這個原因,煌的母親說,我的身子中過毒,而且看上去過於單薄,煌又是冷家三代單傳,她老人家怕我無法爲冷家傳宗接代,所以,她不同意煌娶我進門,甚至還揚言,要是煌娶了我,她就死在煌的面前……”
“這……這太荒唐了!”
無情震驚的瞪大了雙眸,其實,冷老夫人的顧慮她完全能夠理解,然而,單從面相來考慮一個人是否能生孩子,未免太牽強了一些!再說了,成親是因爲兩個相愛的人想生活在一起纔會有的舉動,怎麼冷家給她的感覺就是把媳婦兒娶進門當成生孩子的工具呢?這樣的家庭,女人嫁過去怎麼可能會有幸福?最重要的就是有一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婆婆,這日子過得會有多揪心哪!
“那冷煌呢?他怎麼說?”
這種情況下,男人的態度就顯得尤爲重要。如果冷煌對待子苒是真心的,那麼,他就不會遵從自己母親那樣荒誕的要求。
“煌他也很爲難,因爲,他從小就和冷老夫人的關係親近,現在夾在我和他娘之間,更是覺得棘手。”
原來,這纔是子苒不開心的真實原因,由於長輩的阻撓而無法順利嫁給心愛的男人,若是換做她,也會一樣痛苦……
說到這裡,子苒急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僵硬的勾起脣角。
“情姐姐,這事我本來不該告訴你的,說出來,也是讓你笑話了。”子苒自嘲道。
“說什麼傻話呢!”
無情心疼的摸了摸子苒的秀髮,心裡暗想着:爲什麼所有的情人都要經歷這樣或者那樣的困難才能結合呢?古人談個戀愛比他們現代人還要麻煩!難怪別人會說,談情說愛是兩個年輕人的事情,若是牽扯到結婚,那就是兩個家庭的事情了,看來這話還是挺在理的。不過,話說回來,痛苦歸痛苦,並不意味着要放棄!
“好了姐姐,這些話我說出來,心裡舒服多了,可是,現在我肚子餓了……”
子苒捧着小腹,嘟着嘴看着她,先前是因爲睡覺,所以沒什麼感覺,現在,她幾乎能聽到肚子咕嚕咕嚕直叫喚,也想借此轉移話題。
“呵呵!你呀!”
無情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明白她是不想多說此事,只好先讓她吃飽了再說。接着,她把婉容叫進來,吩咐她去把粥和開胃小菜準備好。
“姐姐,趁着婉容去準備的時間,你是不是也該給我講講故事了呢?”
“講故事?什麼故事?”無情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疑惑的問道。
“就是講你爲什麼會改變了容貌和名字。這其中一定也有很多的辛苦吧?”她問。
辛苦?何止是辛苦?要不是她命大,現在或許也不會坐在這裡陪子苒聊天了。
“呵呵!這個故事只怕要從你出宮以後說起了……
無情眼神飄渺的盯着前方,思緒彷彿陷入了對過去的回憶中,娓娓道來曾經發生的一切。尤其是當她說到沈傾爲了騙過衆人而讓自己假死時,子苒居然聽得流淚!
“嗚——情姐姐,你當時一定很痛苦吧?爲了尚未出世的寶寶……”
無情微笑的輕輕點頭,說:“當時我的心裡確實很難過,可是,身體的劇痛讓我無法思考太多,就連後來懷念恩和喆兒時,我都是冒着生命危險生下了他們……”
懷孕的事情出乎她的意料,但是,那段時光也很甜蜜,因爲她受到了從不曾有的貼心照顧。或許,就是因爲昊辰在那段時間裡的體貼和百折不撓打動了她,她纔會那麼快的原諒他吧?是他身體力行的告訴她:沒有愛化解不了的恨。
“嗚——情姐姐,你真是太勇敢啦!”
她一直以爲昊辰只是面容陰沉了一些,對於女人應該不會太苛刻,卻沒想到他會有那般狠絕的時候。如果換成她,或許,她會恨一個男人,至死方休呢!
“子苒,如果你以後當了母親,你就會知道,什麼叫做‘爲母則剛’了。”
像她這麼一個滿手血腥的人都能夠擁有幸福,那麼,子苒這麼天真可愛的小丫頭,幸福之神也一定會眷顧她的!
爲母則剛?子苒似懂非懂的望着無情,驀然聯想到冷夫人和冷煌,煌是她唯一的兒子,愛子心切的她,理所當然的會希望兒子幸福。特別是在娶妻生子一事上,自然會更加慎重。所以,她不怪冷夫人對她存有偏見。她本非完璧之身,又生過重病,早在那位道人治好她以後,就說過她懷孕的機會渺茫。與其到時眼睜睜的看着煌納妾,不如,一開始就揮刀斬情絲,免得彼此都痛苦……
無情看到子苒眼裡一閃而過的痛,她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先別想太多,把粥喝了吧。”
說着,她把碗遞到子苒手上,雖然子苒覺得粥有點兒多,但是,在無情的監督之下,她還是乖乖的喝完了,而且還多吃了好幾口開胃的小菜。
“看樣子,桂玉的廚藝確實不錯,都讓你吃了這麼多。”無情看到幾乎見底的空盤,笑道。
“哇!情姐姐,你這是在笑話我很能吃麼?”子苒故意板着臉問道,只是嗓音裡多了一絲凝重。
“呵呵!能吃怕什麼?能吃是福呢!”無情笑言。
接着,蘭秀走了進來,告訴她們,說是淑妃來訪。無情點頭,示意她們去把人給請進來。
“哇!淑妃姐姐來啦!”
子苒高興的站起身來,看着另一位多年不見的好友,高興地不得了。淑妃見到她,更是眼淚流個不停,兩個人抱在一起,場面十分感人。
無情不忍心看她們再哭下去,打趣道:“你們這是預備用眼淚把我這裡給淹了麼?”
聞言,淑妃和子苒同時瞪了她一眼,剎那間破涕爲笑。
“方纔,皇上派爾嵐去通知我,說你在皇貴妃這裡,我都驚訝得不敢相信呢!以爲她是騙我的,沒想到這是真的!子苒,真的是你!”
“嗯嗯!是我是我!”
子苒忙不迭的點頭,這一天出現的驚喜太多了,幾乎讓她的心臟負荷不了這麼多的情緒。
看着她們相視而笑的樣子,無情走了過去。
“看來,隱玥軒今晚可熱鬧了!不如姐姐今晚別回去了,咱們三人秉燭夜談,聊聊閨房話,可好?”她笑着提議道。
她的話立即引來另外兩個人的附議。
“妹妹此話甚合我意,就這麼說定了,咱們這麼久不見,今晚非得好好聚一聚!”淑妃笑道。
頓時,房內傳出三個女人開懷大笑的聲音,襯得這寧靜的夜晚多了幾許活潑的氛圍,也讓站在門外的男人輕輕勾起脣角。
“皇上,您不進去麼?”肖德勝問道。
自淑妃娘娘進去後,昊辰就站在門口了,既不讓人通報,也不進去,他不知道主子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
“不了,今晚,隱玥軒是她們女人的‘天下’,走吧!”
語畢,他轉過身,負手背後的往回走。在他心裡,只要情兒高興,無論做什麼事,怎麼做,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