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總是那麼溫柔,藍林醒來發現一切都是那麼的異常安靜,她明白溫雲峰已經走了,這個劍客或許會永遠的消失在她的生命中。此時眼淚奪眶而出,每一滴眼淚都是對劍客深深的愛。
石桌上有一封信,藍林拆開信來,信上寫道:“林兒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願你自己珍重,照顧好楠兒,對不起,劍客之命終究難以擺脫,今日落日時分還不見我回來,就帶楠兒離開這裡,不要等我了。原諒我……,溫雲峰”。
劍客動了情,就註定着死亡。
當劍法不在淋漓迅捷,死亡也就在劫難逃。
落雲澗是位於玉門關西大漠最深處,那是天狼十三殺的陣營所在,也是溫雲峰的目的地。
帶着江湖的命運和高手的好奇,溫雲峰進入大漠一路飛馳,大約三四個時辰,隱約看到了那個江湖中傳言可怕的死亡大裂谷,也就是落雲澗。
他剛下馬,迎面而來的景象,讓他不禁感到驚訝,澗口小溪環繞綠樹成蔭,伴隨着幾聲鶯啼,這樣的景象堪比江南小鎮。
但劍客終究是劍客,敏銳的洞察力使他收起那份驚訝,他始終覺得那裡好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對勁,這裡既是死亡之地,怎連一絲死亡氣息都感覺不到,越是這樣多年江湖的他越是謹慎。
突然,他看見馬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氣,感覺自己的嘴脣也有些乾裂,他正準備拿起水袋裝些水來喝,誰實話大漠裡水堪比黃金,但他似乎發現了什麼,他猶豫了一下,順勢用劍挑了一塊石頭,拋向小溪,溪水澗到地上,瞬間大漠的黃沙變成了焦土。
溫雲峰不禁的感嘆:“好毒的水!好一個死亡禁地。”
馬兒發出一聲聲嘶叫,溫雲峰摸了摸馬兒的頭,將水袋裡剩下的水喂到馬嘴裡說道:“夜溪啊!夜溪,辛苦你了,陪我江湖風雨了幾十年,今日我已沒能力保護你了,走吧,去找你的自由。”
說罷,拍了一下馬屁股,馬兒好似懂他意思一樣,一聲長嘶,奔向那漫無邊際的黃沙,逐漸消失在溫雲峰的視野。
他的眼角似乎流下了一滴眼淚,但除了他本人外,沒人知道那滴眼淚的含義所在,或許是害怕,或許是後悔,或許是感傷。但劍客沒有退路,既然選擇的路就要義無反顧的走下去,劍客就是這樣可以爲一個承諾的眼神而去犧牲。他摸了摸手中的劍,劍依舊是漆黑冰冷的,但是握着它,劍客心中會非常的踏實,因爲那是他一身最長久的歸宿。
他仰望前方不再猶豫,繞過小溪,繼續向着神**谷深處探尋。
忽然眼前出現了一道石門,四周都是石壁,打造的十分光滑,沒有一絲紋理,溫雲峰試着用掌力推了推石門,但他試了幾次之後他發現這道門並非人力所能打開的。
正當此時,午日的陽光照射在石門上,似乎出現了兩個字,溫雲峰仔細看了看,但並看不出這是怎樣的兩個字,突然他似乎明白了什麼,青巖出鞘,只見兩道劍花,以雷霆之速破空灑向石門,門上兩個字添上兩道劍痕後,字跡逐漸清晰,好一個“生死”門。
石門處傳來轟隆隆的巨響,隨之出現了一道縫隙,就在縫隙稍縱即逝的瞬間,溫雲峰以迅雷的速度閃入石門裡,同一時間石門再次關上,此時的石門又如當初一樣沒有一絲痕跡,好像根本從未動過一樣。
溫雲峰望着石門,感嘆道:“好一個天工巧作啊!看來天狼十三殺,不僅是個武學高手,更是一個洞悉玄黃的巧匠。”
不久他收起了感慨,望了望四周,雖然密閉透風,但仍有光線,不得不令人稱奇。
突然他發現在最陰暗的角落裡,立着一塊木碑,走上前去,上面刻着“江湖失足同道之墓”。
劍客始終是劍客,馬上溫雲峰腦海之中產生了一大推的疑問:“四周並未有打鬥之痕,能來此的都是江湖高手,武功都不在我之下,怎會束手就擒?而天狼十三殺既然殺了他們,爲何又要立碑敬奉?”
這一串疑問,溫雲峰不禁的皺了皺眉,突然沁人的花香,充滿了整個石屋,劍客遇到危險時,本能的就會做出一些反應,他迅速封閉了全身各處要穴,同時尋找石門的出口,但石屋四周都是毫無紋理的石壁,溫雲峰感覺內息越來越紊亂,同時他終於明白這些武林高手爲什麼會死的無聲無息了。
溫雲峰第一次感到這麼絕望,心裡不禁的感嘆:“我一身仗劍江湖曾擊敗無數強大未知的對手,無數次的和死神擦肩而過,但這次還未與對手見面就輸的徹徹底底,可笑的劍客,只可惜對師弟的承諾還未實現,可能這次我要失信於他。“
就在此時,他發現木碑旁放着一壺酒,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可見已經塵封了多年,溫雲峰打開酒壺,毫無顧忌的喝着。
一邊喝着酒一邊仰天大笑道:“死前還有此等好酒相伴,此生足矣!足矣!”
只聽見罈子摔碎的聲音,他倒在了地上。
他死了嗎?他就這樣死了嗎?沒人知道還會發生些什麼,難道北孤劍祖溫雲峰這傳奇的一生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湮滅了嗎?
此時石屋異常的安靜,微弱的光線,一切都是那麼淒涼。
流水匆匆,波瀾的水光,伴隨着涼氣與月色,一個呵欠打破了所有的林靜。
溫雲峰摸了摸後腦勺緩緩醒來,劍客的謹慎令他來不及欣賞四周的美妙景色,摸了摸腰間的青巖還在,他站起來隨着月光的指引,來到一座石屋門口,同樣是石屋,但不同的是這個石屋沒有門,而且石屋裡燈火輝煌。
他停住了腳步,正前方出現了一個背影,就這短短的一瞬間,溫雲峰也感知到對手的強大,不禁的暗自嘆道:“此人臨空而立,可見輕功也是登封造極,而這麼短的距離,我卻感覺不到他的內息,可見內功也是非同凡響,尤其是他身上時起時伏的殺氣更是讓人住摸不透。”
溫雲峰收起了驚訝,因爲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同時也產生了疑問。
溫雲峰上前說道:“多謝救命之恩,天狼十三殺。"
那個背影慢慢的轉了過來,用放光的眼睛看着溫雲峰說道:“你怎麼知道是我救得你?”
江湖中只是傳說天狼十三殺是劍術高手,但世人卻不知道他卻是一個與溫雲峰年齡相仿的年輕人。
溫雲峰說道:“我中的毒,只有下毒的人才有解藥,那個下毒的人和救我的人,在這裡除了你,好像沒人可以辦到。”
十三殺發自內心的稱讚道:“好一個冷靜的劍客,你的膽量和氣魄,加上你的武功,不愧爲北孤劍祖的稱號。“
此時十三殺身上的殺氣全無用友善的眼光盯着溫雲峰說道:“今日一見,便是緣分,你我同是劍客,孤高的劍術令你我一見面便心心相惜。”
溫雲峰冷冷的說道:“好一個心心相惜,好一個一見面便是緣分,但那石屋裡的荒墳,你怎麼解釋?那些江湖同道誤入落雲澗,並未侵犯你絲毫的利益,卻落到身首異處,你已經背叛了江湖道義,又有什麼資格妄談劍術?”
其實溫雲峰知道剛纔那番話是多餘的,他是劍客、十三殺也是劍客,劍客是不會做任何解釋的。
但相遇那一刻,那般心心相惜,同是劍客,同是江湖一翹楚,命運的相似將兩人無形的聯繫在了一起。其實溫雲峰知道對面這個人並不是那種大奸大惡之人,反而有種由衷的欣賞,但擺在眼前的事實令溫雲峰不得不爲江湖討一個公道。
過了許久,十三殺笑了笑道:“朋友如果你家來了一羣不速之客,他們各懷鬼胎,如果你給他們機會走,他們卻變本加厲,你怎麼辦?我十三殺自從十年前少年得藝,驕狂不可一世,與飛雲大俠的決鬥卻讓我敗得一塌糊塗,幸得飛雲大俠手下留情,自此隱退這落雲深澗,潛心習劍,也算是一場造化。”
溫雲峰憤怒的眼神,充滿了殺氣,也許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劍客那嗜血的眼神。
十三殺看着溫雲峰眼睛說:“看來你並不是很信任我?”
溫雲峰冷冷的說道:“好一個隱退,口是心非,你根本不配用劍”
說罷,青巖出鞘光芒四起,強大的內息淋漓的劍氣,前所未有的氣場是十三殺從未見過,對他來說這何嘗不是一次挑戰。
於是天狼出鞘,烏金劍身,寒月冷氣籠罩。
兩種劍,兩種劍法,兩種劍品,不分伯仲,可謂是一時瑜亮。
此時已經沒有任何語言,面對眼前的對手,不論是溫雲峰還是十三殺,都是前所未有的挑戰,劍既已出鞘,沒有交鋒,沒有嗜血,怎可輕易罷休?
無論出於什麼目的,不論劍術究竟誰高誰低,溫雲峰手中有劍,十三殺手中也有劍,那麼這場比武就是公平的。
時間似乎凝固了,他們都在等,都在集中意念調整內息,等待最佳的出手時刻,用最簡單的招式,最快的速度,擊敗對手。
但時間過去了很久,他們發現似乎都錯了,對方根本沒有弱點,這樣耗下去,只會無情的消耗內息。
就在剎那之間,一正一邪的劍法如風雷一樣,交錯互匯,動如脫兔,快如驚鴻,慢如處子。
石屋之中此起彼伏的劍招,劍氣在四周迴盪,所到之處都留下深深的劍痕。
溫雲峰的劍法如天空飄渺不定的白雲,四處飛揚,沒有一刻靜止。
而十三殺的劍法九幽之下的諸般鬼魅,無形無實,穿梭纏繞,令人無法預判。
兩人的劍法都可謂是登峰造極,除了他們自己停下來,否則沒人可以阻止這場決鬥。
兩種劍法,兩種內息,相生相剋,結果只有一種,那便是兩敗俱傷,電光石火之間,他們都停了下來,站着不動,靜靜的調整自己遊動起伏的內息。
在局外人看來像沒一場事一樣,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對手的強大,剛纔互出的那致命一劍,溫雲峰或者十三殺至今或許都還驚魂未定。
此刻,溫雲峰的眼神依舊那般空洞、孤獨,但是比常人卻多了一絲透徹,也許這正是正義之劍賜予他永恆的光輝。
其實勝負已經分出,十三殺用袖角擦了擦臉頰的汗珠,這個動作勝負顯而易見了。
十三殺合拳說道:“多謝溫兄手下留情”
溫雲峰謙虛的說道:”何必言謝,有你這樣的對手又何嘗不是我的榮幸,其實這招月缺本就是同歸於盡的殘招,若不是你劍下容情,我們都會命葬於此。”
十三殺笑道:“唯有真劍客才能手下留情,北孤青巖十九劍猶如天際流雲,如此快劍、絕劍當真世所罕有,在下領教了。”
溫雲峰坦誠的說道:“一把天狼魔劍能在你手中卻沒有一絲戾氣,反而光明磊落,仁心持魔劍,或許這把劍也找到他真正的主人了,我收回我方纔的所有疑慮。”
幾經波瀾,劍客與劍客終於心意相通,也許這纔是世界上最純粹的交易,他們之間的語言便是那孤高的劍術,劍道之中又暗藏着各自的人性。
劍客總是這樣,溫雲峰如此,十三殺亦是如此,因爲只有劍客才懂得劍客的內心世界。
劍雖是無情的殺人利器,但劍雖無情人卻有情,同爲孤高的劍手,劍術上的交鋒,讓溫打消了心中的所有疑惑,或許他自己都不敢承認,但他心中堅信眼前這個人絕對是可以生死相交的朋友,同樣在十三殺心中亦是如此。
劍出未必必見血,或許只有諸如他們兩位這般的劍手,才能劍下留情。在這荒蕪的戈壁上,劍客的這種情誼永遠是正義之花中最絢麗的一朵。
他們同是江湖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