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金色雲彩的天幕,一個小山嶺上,她背對着夕陽,半個身子隱藏在黑暗中,暖色的光線將她的身體拉得老長倒影到地上。
“你準備一直瞞着她嗎?”
雙臂抱住膝蓋,林千絲側臉靠在大腿上,眼角微眯,懶洋洋的望着金色的天空。
“我只能瞞着她。”
光芒將大樹的陰影往後拉長擴大,宗帥倚靠在樹幹後,額前棕色的碎髮間明亮清澈的星眸失去了以往的光輝,只留下黯淡。
“隨你吧。”
林千絲一轉身體,身體往後仰去,雙手疊交在腦後在草坪上翻了個身:“作爲朋友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喬蘇她並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麼好騙,別小看一個處在成長期的女人。她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期間,在暗處反身捅你一刀,你還沾沾自喜以爲自己騙過了她。”
“我一向不輕看他人。”
喬蘇的成長他怎麼可能會沒看出來呢。宗帥明白,如果開了頭就需要更多的謊言去彌補這個鬧劇。他也是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選擇了欺騙喬蘇這條道路。
你只剩下十年的性命。這句話,這句殘忍的話。要他如何對一個想努力活着的人說?
將要落幕的夕陽,那樣的天空是最美的。喬蘇遙望這那片只屬於這個時間點的美好景象,久久的,癡迷入了神。
“我能出去走走嗎?”
她轉頭看向正在換點滴藥瓶的小護士。
“您今天的走動時間已經足夠了,請您待在牀上安心養病。”
換來的又是一句毫無情緒波動的細語。
清澈的雙眸閃過一絲黯淡,隨即快速轉逝而去。她呼了口氣,試着爲自己爭取機會:“就五分鐘。我看完了外面的景象就立馬回來。我保證。”
“不可以。那樣會對您的病情不利。”撥弄完藥瓶後,護士收拾雜物放到身前的推車上,她走到窗前拉過藍色的窗簾,隨後回到牀邊打開了牀頭的小燈。“天黑了,請您儘快入睡。有助於身體恢復。”
話畢,護士推着推車快步離開了房間。
金光透過藍色的窗簾隱約射進
了幾束光線,喬蘇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她的牀邊正好有一扇窗戶,喬蘇試着往一邊的牀移了幾分。她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刺入手背的針管是否脫離,同時又要往裡邊移動,兩邊忙活查看不過幾分鐘,就已經累得一頭大汗。
透明的液體被猩紅的顏色佔據,細小的管子上涌了鮮血,喬蘇感覺針管正在脫離她的皮膚表層。咬咬牙,她呼了口氣,長臂猛得一伸,窗簾被強硬拉到一邊‘嗤’得發出一聲噪音來。
坐回原位,她伸手擦去額角的冷汗,視線停留在天幕上的美景。
窗外的天幕透着黃昏暗沉的顏色。空氣中帶有微許的冷意。玻璃窗前有着一棵高大的樹,枝葉上只有所剩無幾的綠色葉子,地上堆了褐色失去水分枯死的幹葉。保潔員正在前院到打掃小路忙碌着,遠處的房屋已亮起了橘紅色的燈火,夜晚的氣息降臨了。
喬蘇是在七天後的某個點醒來的,那個點,陪在她身邊的是林千絲和幾個護士。喬蘇記得,她在意志渙散間聽到了宗帥的呼喊聲。她在搬離了那家醫院,去了喬氏所建造在郊外的度假屋休養,這幾天內,宗帥沒有出現,更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她的房間是個冷色系的空間,屋內安靜得讓人去恐懼。尤其是那細小的呼吸聲聽在耳裡,她的精神就會緊繃在一塊兒,兩隻烏黑的眼瞳在屋內不斷地掃視。
喬蘇閉上眼,右手慢慢移動上到心臟處,她緩慢地撫摸着心口,試着去關閉聽覺,漸漸穩下了內心的恐慌。
來到這個地方過了好幾天了,她每天都只能躺在牀上。偶爾才能到外邊上走個五分鐘。但當時間超過了五分鐘,喬蘇就會感覺心口的痛疼就會蔓延來開,比起以往更加的痛苦。
李爍曾經在私下跟她說過,希望能留在這裡照顧她。多年來都是李爍照顧她,喬蘇本想同意。可趙柏又說男女有別,她長大了,李爍就不適合照顧她的起居了。
除去喬氏帝國那幫人,落神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了消息,得知她在這靜養。來的時候又是一身奇怪的穿着,手裡拽着幾根糖葫蘆,說是給她的探病禮物。糖葫蘆她是沒吃着,最後被護士沒收了去
。
喬蘇從來沒覺得時間會過得這麼慢,在這過得七天好像過了幾年似得。每日除了那麼一丁點的時間去外活動活動身子骨,她就只能躺在牀上吊着藥水,看着天花板或者是外邊的景象發呆。
但隨着這七日時間的流逝,喬蘇從一直不敢去想着的事,轉變成了篤定。趙柏雖然跟她說只要休息一陣子就會沒事。但是她不傻,能感覺得出來周圍人對她的變化。
那種每次遇上她的視線馬上會移開,又遮不住眼中憐憫的情感,喬蘇怎麼會不明白。她可以肯定,她的心臟出問題了。
他們會瞞着她,是爲了她的心情着想。如果不去猜測,不去想,或許她真的會一直被忽悠,傻乎乎地待在這個地方直到死神的降臨。
但是此刻的她已經知道了事實。她騙不了自己的內心,不能坐以待斃呀。
“你會停止跳動嗎?”
喬蘇倚在牆上,伸手比在心口轉着小圈。
“你會停止跳動對吧?”
彷彿在自問自答,喬蘇的笑容,染上了一分黯淡。
“那就停止跳動吧。”
不服輸,她又該怎麼不去贏?與這顆心臟抗衡嗎?喬蘇閉眼苦笑。
自從懂事起,她就明白該做什麼不該去做什麼。以前,她依靠藥物去壓抑偶爾會發病,肆虐着她全身的那種窒息疼痛感。她可以離開家,可以到處遊玩。現在的她,連走出這個小小的房子的資格都沒了吧?
是沒了。只要離開了藥物,她就會死……
下一秒,她睜開眼,泛着淚花的雙眸浮現着一股叫做勇敢的情緒。喬蘇笑了,笑靨如花,梨渦深陷,卻帶着一份墜落的悽美景象。
她緩緩的伸出了左手,狠下心來扯下手背上的針管,剎那間,白皙的手背涌出了鮮血。
她掀開被子站起身來,任由手背上的猩紅液體化作顆顆珠子濺落。
與其苟活於世,不如痛痛快快的過完最後一秒鐘。
房門大敞開,屋內的暖黃色小燈散發着柔和的光芒,微風吹進房內捲起藍色窗簾舞動。風靜靜的吹着,風車轉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