擷芳殿外,南宮離塵負手而立,雙眼緊盯着枝頭上的那一點嫩芽。剛剛與怪神醫的對話,還在他耳邊縈繞——
“神醫,羽遙她……”
“皇上,一喜一憂。喜的是,羽妃娘娘的聽力已經恢復,也許再過一段時間,娘娘就能看見了。”
“那她怎麼好象什麼都不記得了?”
“皇上,這是藥力所致。老朽所用的天山雪蓮並不能化解忘情丹的全部毒藥,娘娘之所以想不起以往的事情,也是忘情丹的餘毒所致。老朽認爲,這樣對娘娘和皇上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南宮離塵愣了愣,低頭不語,過了半晌才問到:“那殘毒會不會影響到她的身體?”
“只要娘娘不去想以前的事情,就沒事。若是一味的想回憶起以前的事情,可能會引發頭疼,除此不會再有其他影響。”
不會再有其他影響,真的嗎?南宮離塵微閉雙目,天很藍,春天也到了,萬物復甦,是不是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了……
他站了半天之後,才緩步踏入殿中,遣退了衆人,他輕輕的走到牀榻旁,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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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睡中的阮羽遙,像一個無辜的孩子,蜷縮在錦被中,微皺着眉,一隻手還緊緊地抓着錦被的一角。
屋子裡有些悶,她氣虛體弱,他便讓人在屋子裡多點了一個炭爐,她的額頭佈滿了碎碎的汗珠,他將她汗溼的幾縷頭髮輕輕撥到腦後。她搖了下腦袋,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是誰?”她睜開眼睛迷茫的看着他。
南宮離塵心中有些酸楚,剛想開口,卻聽到阮羽遙自言自語起來了,“你是阿離,我記得,霜兒跟我說過了,她還說那個臉盤大大的是碧萱。”
“你記得霜兒?”南宮離塵將她抱了起來靠在自己的懷裡。
“是。不過也不是,她說自己的霜兒,還講了好多事情,雖然我都不記得了,但是好像確實覺得她很親切。”她靠在他的懷裡,小腦袋蹭了蹭去的,似乎還沒有睡醒。
“那你還記得誰?”
“阿離。”
他很滿意的翹起了嘴角,“還有嗎?”
“阿離,阿離,只有阿離,你好煩啊,我想繼續睡覺。”
看着孩子般嘟着嘴的阮羽遙,南宮離塵寵溺的笑着,“別睡了,你睡的都過多了,我去傳膳,咱們吃點東西好不好?”
“好。”阮羽遙也咧開了嘴,開心的笑了起來。
“慢一點吃。”南宮離塵笑着將阮羽遙嘴角邊掛着的米粒拈了下來,一旁的言福和霜兒看着兩人暖意融融的畫面,對視了一眼,心裡都微微嘆了口氣。
“我吃飽了。”阮羽遙滿足的拍了拍肚子,隨即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殿裡的其他人。“娘說,女孩子不能太隨性的,要不被其他人看見要笑話我的。”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收斂了自己原本可愛的本性,南宮離塵有些酸楚,她一定受了很多委屈才會將自己原本的性子都掩蓋起來吧。
“沒關係,他們都喜歡你,不會笑話你的。”
“真的?”
“真的。你剛剛說你娘說的,那你娘還說過什
麼嗎?”南宮離塵試探的問到。
阮羽遙雙手支着頭,仔細的想了起來,“還說過……說過要快樂,幸福……還有……啊,好疼……頭好疼……”原本託着頭得手,突然痛苦的抱住了頭,將南宮離塵嚇得失了顏色。
“好了,不想了,羽遙咱們不想了。”他急忙將她抱到了牀榻上,輕輕地揉着她的頭,替她舒緩痛苦。
窗外的月緩緩而升,擷芳殿內輕淺的安慰聲讓這清冷的月色也有了一絲絲的溫暖……
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鬥芳菲。秦葉兒默默的行走在御花園中。她似乎比以往沉默了許多,她原本以爲阮羽遙私自逃離出宮,定會讓皇上暴怒,誰知,皇上不僅沒有暴怒,反而爲她生了一場大病,接着便御駕親征……她滿心期盼着皇上勝利歸來的時候,會徹底忘記了阮羽遙,又像以往那樣寵溺着她,可是,誰知皇上卻帶回了阮羽遙,而且,這一個多月來,皇上始終都將阮羽遙留住在擷芳殿,原本屬於皇上自己的擷芳殿,已然成了阮羽遙的寢宮。
不僅如此,皇上還明令禁止任何人去打擾阮羽遙。她不知道阮羽遙的近況,只是聽說她似乎一直病着,皇上請來的神醫每日都去擷芳殿請脈,看來似乎病的不輕,難道,皇上真的要守着這麼一個病秧子?難道皇上都不在乎自己的子嗣了麼?
她恨恨的揪着池邊的柳條,心裡不斷咒罵着阮羽遙,恨不得她即刻病死。
“娘娘,小心你的手。”身後傳來香巧的聲音,秦葉兒這才驚覺手指上傳來一陣疼痛,她急忙抽回了手,只見纖長的手指上出現了兩道深深的血印,是被柳條刮傷的。她心中煩惱,朝着香巧吼了起來,“你這個死丫頭,讓你去取個帕子,怎麼那麼半天,是不是到哪裡廝混去了?”
“娘娘,奴婢沒有,奴婢只是再回來的路上遇上了九王爺和寧大人。”
“他們?有什麼可好奇的,不過是皇上又召他們來議政罷啦。”
“不是的,奴婢由於走的匆忙,衣帶有些鬆散了,正在樹蔭裡整理衣帶,九王爺和寧大人就路過了,他們沒看見奴婢,但是奴婢聽到了他們兩人的談話,他們說……”香巧看了看左右,趴在秦葉兒耳邊輕輕說着:“皇上要立阮貴妃爲皇后,而且,皇上好像要用阮貴妃的名字做國號。”
“什麼?這是真的?”丹蔻緊緊的扣進手心的傷口中,卻渾然不覺得痛,只是心尖上的恨意在不斷的綿延開來。
“是真的,而且聽寧大人說,寧老丞相爲了此事與皇上一直爭執不休呢。”
“阮——羽——遙——”秦葉兒提起羅裙,面帶恨意的朝着擷芳殿奔去,此刻她已顧不了那麼多了,她所有的夢想和期待,在這一刻已經化爲灰燼,她要去看看,這個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是不是狐仙變化的,爲何竟然能將皇上迷到如此地步。她也是皇上的女人,還是皇上親封的貴妃,爲什麼卻如同一個擺設一樣擺在宮中。難道要她學寧惜文那個木頭,整日學畫寫字,在宮中靜等着容顏變老嗎?與其這樣,倒不如來個魚死網破,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可是當她來到擷芳殿門前的時候,她聽到門口的兩個小
太監向她請安的聲音,卻又退卻了。她有些怕,不由得想起了那夜如同修羅地獄般的錦月宮,她猶豫着,該不該進的時候,碧萱走了出來。
“奴婢給貴妃娘娘請安,不知貴妃娘娘來此何事?”碧萱防備的看着秦葉兒,她始終記得主子在秦葉兒手下吃的虧。
“你——”秦葉兒有些生氣,一旁的香巧柳眉一挑,大聲說道:“我們娘娘是來看羽妃娘娘的,怎麼,你還敢攔着不成?”
“奴婢不敢攔,只是皇上有旨意,任何人不得來打擾羽妃娘娘,所以請貴妃娘娘恕奴婢的無禮之罪。”碧萱也不理會香巧,只是眉目中有不屑。
“你——”秦葉兒待要發作,便看見霜兒扶着阮羽遙走到了院子裡,“霜兒,你看,這個花是不是紅色的?”
“小姐,太好了,是紅色的,你已經能看清顏色了是嗎?”霜兒高興極了,正想讓卻突然聽到了秦葉兒的聲音。
“羽遙妹妹,近來可好?”
阮羽遙循聲望過去,卻看不清來人,只能大致看清是一個身着綠衣的女子,身後還有一個穿着粉色衣衫的女子。
“你是誰?”
秦葉兒一驚,難道阮羽遙失憶了?
“妹妹,你不記得我了?我是葉兒啊,你以前不是叫我葉兒姐姐嗎?”她一把推開碧萱,走上前去拉住了阮羽遙的手,“妹妹,你怎麼了?”
“我?阿離說我害了一場病,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不過,姐姐既然記得我,就進來坐坐吧。反正每日我一個人也很無聊。”阮羽遙笑了笑,卻急壞了一旁的霜兒和碧萱。
“小姐,你該休息一下啦。況且等一下皇上如果回來……”
“我又不累,而且剛纔言福不是來說了嗎,阿離今天會晚寫回來的。我病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纔有人來看我,霜兒你們就葉兒姐姐陪我一會兒吧。”說着,阮羽遙拉住秦葉兒的手,“姐姐,咱們進去坐吧。”
“好。”秦葉兒親暱地扶住阮羽遙,兩人朝擷芳殿內走去。
“妹妹真的一點都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秦葉兒仔細的看着阮羽遙,似乎她真的看不清而且也不記得她了。
“嗯。”
“哎,那真是太可惜了。”秦葉兒咋了咋嘴。
“姐姐此話怎講?難道以前我有很多故事。”阮羽遙的臉上浮現了渴望之色,畢竟她也真的想了解一下,以前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發生了什麼故事。
秦葉兒想了想,便將她剛剛進宮時候有趣的事情講了幾件,甚至連皇上如何在狩獵時救了她,發現了她的故事都講得仿若親見。好在秦葉兒只坐了一坐便走了,碧萱見阮羽遙依舊和往常一樣笑嘻嘻的樣子,也就放心了。一連幾日,秦葉兒都來了。而阮羽遙也很是期盼着她的到來,每次都纏着她講一些以前的故事。
這日也不知是阮羽遙爲何不高興了,一大早待南宮離塵離開會,就將碧萱和霜兒趕了出去,直到秦葉兒來了,她才高興了起來,但是卻仍將霜兒和碧萱趕了出去。這一日,秦葉兒和阮羽遙說了很久很久,而她離開後,阮羽遙依舊將自己關在了殿內,任誰敲門都敲不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