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綰筠死死地抓着簪子,綰翎幾乎就要抵抗不住了,看到木蘭過來她終於鬆了口氣,不過餘光之處,卻掃到有個玄色的身影正走過來。她飛快地朝木蘭使了個眼色,同時手上一鬆,讓葉綰筠的手狠狠落了下來!
“啊!妹妹……”綰翎把臉往旁邊一扭,手上用力,讓葉綰筠的簪子偏離了原本的方向,劃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頓時,淺紫色的妝花薄襖上滲出了嫣紅色的血跡,一股血腥味漸漸彌散開來。
不知是不是在血腥味的刺激下,讓葉綰筠更加瘋狂起來,握着銀簪還要往下插,口中還大喊着:“葉綰翎,你去死吧!”
“你這個孽障!”葉景城大步過來,從身後毫不憐惜地一把拉起葉綰筠,用力甩到一邊,暴怒之下沒控制好力度,葉綰筠竟然嘴角滲出了血跡。
“綰翎你怎麼樣?”葉景城卻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滿臉焦急地上前扶起綰翎,看到她肩頭的鮮血,眼中的怒氣更加濃重。
木蘭也衝了過來,又急又心疼,同時十分不解,如果她剛纔出手,就算有“以下犯上”之嫌,可她管不了那麼多。但是她不明白的是,綰翎爲什麼寧願自己受傷,也不讓她動手。
綰翎掙扎着站起來,半靠在木蘭的身上,對葉景城道:“爹爹不用擔心,女兒還好。”雖然她口中說着沒事,但那虛弱的樣子和痛苦的表情卻是顯而易見的。
葉景城見自己一向疼愛的女兒,無緣無故受了這麼重的傷,不但不心生怨念,還急着安慰他,心中憐惜不已,也就對罪魁禍首格外惱怒起來。
“快帶二小姐回屋,立刻去請大夫來。”葉景菡立刻吩咐道。
綰翎阻止道:“爹爹,您忘了女兒自己就是懂醫術的,何況傷在這個地方,怕是不方便呢。”
“可你自己受了傷……”葉景城有點遲疑,可也知道醫女難找,普通大夫的確是不合適,也只能點頭答應,吩咐幾個丫頭好好照顧綰翎。
姜月靈很快也聽說了消息趕來,先是吩咐蔡媽媽親自帶上禮物去朱府賠禮,解釋綰翎爲何缺席的緣故,只說她晨起突然得了風寒,然後才進屋去照顧綰翎。
而葉綰筠還在院子裡的地上,沒有人去扶她,原來身邊的丫鬟也都不在這裡。恐怕就算在這兒,也沒人敢幫她了。原本她是被關着的,不知怎麼就跑了出來,綺春堂的人個個都難逃罪責。
“還真是隨了你娘了,一樣的心思歹毒!”葉景城冷冷地看着她,毫不憐惜。
葉綰筠感受到地上的涼意,漸漸纔回過神來,同時恢復了一絲理智,看到葉景城的怒容,突然渾身發抖起來。她爬起來想要上前去抓葉景城的袍子,去發現手裡還抓着那支簪子,尖頭上還掛着一滴血珠子,她一下子把簪子扔掉了。
“爹爹,我,我不是故意的……”葉綰筠一把抱住葉景城的腿,連聲哀求起來,雖然她早已不再奢望能重新獲得寵愛,也曾不止一次頂撞過葉景城,可這回看到他憤怒失望到極點的樣子,心裡開始真的害怕起來。
葉景城張了張嘴,本來還想說什麼,但最終沒有說出來,只覺得心中的失望已經不是隻字片語能說得清的了,該給的機會也不知已經給了多少次,他最終閉上了眼睛,吩咐道:“把三小姐帶回綺春堂,封閉門禁,由臨琛帶領護衛防守,若是再讓她跑出來,就發配充軍。”
葉綰筠一聽,幾乎暈過去,她再笨也知道,雖然同樣是禁閉,但這次與以往是完全不一樣了!難道她要走孃的老路,先是被禁閉,然後被趕到田莊上麼?整天跟那些髒污婦人一起,累死累活,吃不飽穿不暖……不要!她不要!
可是不聽她的哀求,立刻就有人來把她帶走了,院子裡只剩下她的淒厲的回聲,和隱約咒罵綰翎的聲音。
這邊發生這樣的事,自然很快就傳遍了葉府,太夫人知道後,只嘆息了兩句:“罪孽,罪孽啊……”就不再說話。
消息傳到金氏和葉綰莀耳中的時候,兩人剛剛消停下來,正打算出門去找姜月靈、綰翎她們。
“娘,你也要去嗎?”葉綰莀最後理了理衣衫,見金氏也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興沖沖地要出去,就試探着問了一句。
金氏翻着白眼回道:“怎麼?你們都去了,我還去不得了?”
“可是,帖子上並沒有請您……”葉景城囁嚅着說道,見金氏一個眼刀飛過來,她本能地就捂住了臉。剛纔被扇耳光後,芳草用雞蛋給她敷了會兒,好不容易纔消了腫,可不能再挨一下了。
“連你都請了,會不請你娘我?”金氏冷哼道,“肯定是他們忘了寫了。”
葉綰莀本來還想說,畢竟這樣不請自來總是不太好,搞不好還要連累她的名聲,但看了眼金氏,到底沒敢再開口。
就在母女倆拌嘴這會兒,三小姐葉綰筠意圖謀害二小姐,被老爺關起來的消息就傳了過來,這下母女倆顧不上管那些有的沒的了,頓時急起來。
“那堂妹這樣,還能不能去赴宴啊?”葉綰莀連忙問。
芳草剛從小丫鬟那邊聽到這消息,回道:“聽說二小姐肩膀上都是血,哪裡還能去的了啊,姜夫人已經派人前往朱府去說明道歉啦。”
“她受傷了去不了,那咱們沒事啊,去跟大嫂說,讓她給我們單獨準備車輛,我們自己去。”金氏毫不在意理所應當地吩咐道。
“可是,這個……”芳草遲疑地看向了葉綰莀,見主子眉頭緊鎖,眼中滿是失望。
葉綰莀正色道:“娘,咱們不能去。堂妹和大伯母都不去了,咱們作爲葉府的客人,怎麼還能單獨去赴宴,傳出去可不好聽呢。”金氏剛要罵人,就聽她繼續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咱們娘倆以後可是要在錦州的貴婦圈裡紮根的,要是現在壞了名聲,於往後可不利啊。”
這話可是說到金氏心坎裡去了,尤其是“貴婦圈”幾個字,貼身丫鬟娟兒也勸道:“是啊夫人,何況咱們現在可是要仰仗葉府呢,以奴婢看,現在咱們還是去探望一下二小姐比較好。”
“那現在就去吧。”金氏點點頭表示同意,又感覺掃興,口中罵罵咧咧,“該死的,早不傷晚不傷,偏偏這個時候,真是個喪門星。”
“爹爹,您就饒了妹妹吧,想必她也是因爲繆姨娘的緣故,纔會一時衝動,做出了那樣的事情。”母女倆剛來到綰翎房前,正好聽到她在爲葉綰筠求情。
葉景城疼惜地拍了拍她的手,“你都這樣了,還惦記着別人,好好養傷,別的什麼都別管了。”
“唉,綰翎可真是心善,要不要緊啊,真是可憐的孩子。”金氏抹着淚進來了。
綰翎頓時就不悅起來,這虛僞的金氏,是不是太誇張了?她還沒死呢!
“弟妹,你莫要如此,綰翎只是傷了肩膀,已經上過藥了。”姜月靈幫綰翎掖了掖被子,開口道。
葉綰莀有些尷尬地看了金氏一眼,來到牀邊對綰翎道:“妹妹你還好吧?綰筠妹妹她也真是的,就算她姨娘有個什麼不好,也不該遷怒到你身上啊。”
“謝堂姐關心,我沒事。”綰翎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轉而想起件事,轉頭對木蘭道,“把上回做的白狐圍脖拿出來,給堂姐。”
葉綰莀聽了一愣,知道有東西能拿,本能地要應承下來道謝,但一看綰翎還躺在牀上,隨即笑着推辭道:“妹妹真是有心了,你還傷着呢,我就是來看看你,怎麼能拿你的東西。”
“堂姐,你看看,這可是上好的雪狐皮做的呢。”木蘭把圍脖拿過來後,綰翎也不說別的,只是笑着介紹道。
葉綰莀從未見過這麼好的東西,更別提擁有了,頓時眼睛亮了起來,這條似乎比上次綰翎自己戴的那條毛質還要好呢。但她剛說出推辭的話,一時間竟有些取捨兩難。
綰翎看的出來,她此刻內心必定十分掙扎,也不催促,只是緩緩地摸着那雪狐毛。少女光潔幼嫩的纖纖玉指從雪白的狐毛間緩緩掠過,一時間,竟分不清膚色更白,還是拿狐毛更無瑕。
呵,葉綰莀,我就不信你能不動心,能狠得下心來推辭!
“你這丫頭!綰翎都說了要送給你了,你怎麼這麼不識好歹啊!”沒等葉綰莀再開口,金氏忍不住了,毫不客氣地一把將雪狐圍脖拿了過去,笑罵道。
葉綰莀其實心裡很高興,既能得了東西,又不用自己出面,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是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綰翎,羞怯道謝:“那就多謝妹妹了。”
“沒事,這是我早就說過要送給堂姐的,只是堂姐您總也不來,就一直沒想起來。”綰翎笑着道。
葉綰莀面上一僵,這言下之意就是說,她總也不過來,這一來就是拿人的東西。餘光瞥到葉景城夫婦,果然臉色不太好,心道,這堂妹還真是夠厲害的,三言兩語就把人給帶溝裡了,看來以後更要小心對付纔是。
“那綰翎,你就安心休息吧,爹爹先走了。”葉景城站起來,就要出去。
對於剛纔的細小暗涌,金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此刻還在心裡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不時瞟一眼葉景城,心道,自從接風宴那天過後,她就很少見這位大伯了,此時近距離看,果真比自己那死鬼丈夫要俊得多,又多了一股習武之人的英氣。
此時見葉景城要走,金氏一下站了起來,當着衆人的面,就盈盈一個媚眼拋了過去,柔聲道:“景城大哥,你這就走了啊,我也正好要回去,咱們一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