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晨光隨着窗上的薄紗的輕輕拂動,跳躍在允面的額頭之上,耀得她柳骨微挑,睫毛顫動着,一睜開眼看到的就是滿目的金光,恍惚之中,她輕輕地說:“飲綠,到什麼時辰了?”
話一出口,她才意識到,那些美好回憶都已是前塵往事了,自己此刻身在千里之外的雪山深處,前途茫茫,遠有無邊戈壁,近有雪嶺蒼蒼,除此之外還有各種野獸出沒,能不能活到明天還未可知。
允央坐起來,理了理剛睡醒時蓬鬆的鬢邊,她這才意識到這樣一個清晨是不是太過安靜了?
不知爲何,她心裡有點擔心。洗漱完畢後,她忙走下了立在水中的樓閣,穿過曲折地小橋,來到水潭旁邊。昨天晚上鋪好的被褥已被摺疊整齊放在一邊,可是允央放眼望去,在目光所及之處,空無一人。
猶豫了一下,允央還是有點焦急地呼喚起來:“升恆,升恆,你在哪裡?”
在園子裡找了一圈,根本沒有他的影子。
“不應該呀!”允央暗想:“這些天都沒有見到他這樣忽然不見了蹤影,難道他獨自下山去了?”
找到升恆,允央才覺得自己好像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原來還以爲和升恆一路,是互相扶持的關係,可是現在看來,升恆沒有了她,對於他自己根本沒有影響,而她身邊沒了升恆,卻是寸步難行。
這個殘酷的事實,讓允央更加緊張起來。可是,她畢竟不能像絕望的婦人那樣聲嘶力竭地呼喊,只能盡力裝作若無其事,走到廚房裡想着今天早上應該準備些什麼。
廚房的爐竈裡竟然生着火,這一發現,讓允央之前的疑慮煙消雲散了。升恆既然生了火,就不可能走遠,允央可能是真的多慮了。
鬆了一口氣後,允央想着早上做些什麼,在這雪山之上,雖然有這樣一處四季如春的地方,可是能吃的東西卻少之又少,只能用昨夜剩下的烤羊肉和他們自己帶來的炒穀子做些東西了。
允央想起升恆似乎很喜歡將炒穀子煮着吃,於是給做了一鍋清水煮炒穀子。這鍋飯食做好後,允央看了看總覺得不夠美觀,於是從院子裡採了一把肉粉,豔紫與丁香色的花瓣均勻地撒在碗裡。有了這些花朵的裝飾,這碗平淡無奇的飯食瞬間就顯得活潑多彩起來,連香味都變得更加濃郁了。
正在允央低頭裝飾的時候,升恆的聲音忽然在她耳邊響起:“你這大早上的做的是什麼?煮花瓣嗎?看起來挺好吃的呀!”
允央沒防備,被他這聲給嚇了一跳,手裡的碗差點脫手而出。
升恆動作飛快地伸手把碗接了過來:“你看你,這麼點大的膽子,說個話還能嚇着你!千萬不要把這碗吃得給灑了啊,怪可惜的!”
說完他就拿着碗往外走去,只留一臉委屈的允央站在竈臺前。
“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允央心暗道:“明明是他自己動作莽撞,還要怪我膽子小,一點擔當都沒有。”
被他氣了這一回,允央早飯都沒吃好。倒是升恆像是很累的樣子,吃了好幾碗的煮炒穀子,還有一大塊羊肉。
允央看着他的飯量,終於忍不住問道:“這大早晨的,你是去打鐵了還是去挖礦了?怎麼累成了這個樣子!”
升恆打了一個飽嗝,不好意思地說:“我們從小長在草原的人本來飯量就大,你一直長在深宮裡的人,不要見笑啊!”
允央微微一怔,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的手上傷口沒好,不要做太過劇烈的動作,否則傷口癒合的時間就會拉長。”
升恆滿不在乎地說:“哪有這些講究,我們從小到大,那天身上沒有個傷,若是天天在意,還能幹別的嗎?早就餓死了!”
允央知道說不過他,也不和他多費口舌,乾脆地說:“把手伸出來給我看!”
升恆一臉倔強地說:“纔不!”
允央目光幽寒,一直盯着他不放。
升恆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見躲不開了,索性說:“哎呀!真不知當初我是怎麼想的,非要把你帶出洛陽城,真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允央倒是噗嗤一笑:“你才知道呀!我也不希望給你罪受。不如這樣,你一下山就找路過的商隊把我送回去吧!”
一提到這事,升恆就像有把柄被握在允央手裡一樣,頓時就沒有脾氣,只得長出一口氣,無可奈何地伸出了雙手。
允央一看他的手,有些腫脹,但是卻全無泥土灰塵之類的東西,這倒讓她一時看不出個所以。但是她還是發現升恆受傷的手上纏着布條,而布條上已有鮮紅的血液滲出。
“你看你,怎麼又把傷品弄裂了?”允央不滿地說:“你這樣不小心,之前所做的努力不就白搭了嗎?”
升恆卻不解釋,默默地抽回了手,悶坐在那裡也不吭聲。允央真是被他弄得有點不耐煩了,有些生氣地說:“受傷就受傷了,不好好養着,到處亂跑什麼?玩這這一下兩下是順了你的意,可是你若是暈倒了該怎麼辦?拜託你下回任性的時候,想一想後果!”
當她收拾完碗筷後,氣還沒消,又徑直走回了水潭邊,剛想和他掰扯幾句,就聽得倒在被褥之上的升恆已經鼾聲大作!
“天哪,也不知這人昨夜幹什麼去了!”允央自言自語地說。
見他睡着了,允央本想回樓閣之上,不再管他。可是小橋還沒過完,允央就走不動了,想了想,嘆了口氣。轉回身來到升恆旁邊,給他蓋好被子。這時,允央才放心地離開。
“他救了我那麼多次,我幫襯他一點也是應該的。再說,他本就受傷了,若是再着涼了,就更下不了山,難道我真要在這個無人知曉的地方餓死嗎?”
允央回到樓閣之後,坐在窗前,在心裡認真地問自己,終於得到了以上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