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樣的話,允央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淡淡一笑岔開話說:“剛纔答應了你的母妃留你在這裡用膳,自然不能失言。記得你上次來最愛吃溢芳齋做的蜂蜜核桃奶糕,本宮已讓侍女去給你端了,還配上了你愛喝的櫻桃果子茶。”
一聽說有點心,郢雪眼中的陰鬱一掃而光,急切地說:“多謝斂母妃,兒臣想這個點心都想了好一陣子了。矜新宮的嬤嬤不知怎的,就是做不出來這個味道,兒臣想讓母妃派人過來討一點,可是她卻總是當沒聽見。”
允央想起上回敏妃過來,自己沒有給她好臉色,可能是因爲這個原故,她纔不肯再派宮人過來。於是她有些內疚地說:“你若想吃,何必找宮人那麼麻煩,你想什麼時候吃,直接過來就行了。”
此時鋪霞已將點心與果子茶端了上來,郢雪迫不及待地坐在羅漢牀上,盯着還冒着淺淺熱氣的蜂蜜核桃奶糕發呆。
允央感到很奇怪,於是催促道:“快趁熱吃。”
讓人意外的是,郢雪雖然目光中充滿了渴望,卻是坐的規規矩矩,一動不動。允央有些奇怪地問:“已經叫你吃了,幹嘛還客氣?你是個孩子,在淇奧宮沒那麼多規矩,怎麼開心怎麼來,不要拘謹了。”
雖然允央發了話,可是郢雪還是沒有動手,她轉頭認真地說:“斂母妃必須先拿第一塊,兒臣才能吃。”
允央欣然一笑,走上前拿了一塊放在自己的茶碟裡:“行了吧,你快吃吧!”
郢雪這才動手拿了兩塊放進嘴裡,吃完後還意猶未盡地舔了一下嘴脣。還想再吃,卻不敢伸手拿,只能安靜地坐在那裡說:“回斂母妃,母妃曾經教導兒臣,女孩子任何時候都是不能吃第三塊點心的,無論她有多麼喜歡,多麼餓。因爲第三塊點心是用來考驗你的,你如果吃了下去,就會失去成爲貴族名媛的機會,還會讓腰變粗,成爲像木桶一樣的人。”
允央聽着她的言論,讚許地說:“你剛纔能記住敏妃的好,可見敏妃在你身上是真下了功夫的。所以你以後可要牢記這些,再不要讓你母妃爲你着急了。”
看郢雪吃得這麼急,允央怕她口乾,就忙遞過去一盞櫻桃果子茶:“先喝點茶,別噎着了。”
郢雪也沒客氣,接過茶喝了兩口道:“斂母妃這裡的果茶就是好喝!矜新宮的宮人們都被母妃管住了,不讓她們往兒臣茶裡倒蜂蜜,說是怕兒臣將來長大了牙齒會不夠潔白。”
允央動容地點點頭:“以往本宮認識的敏妃,與你口中的敏妃真是有些不一樣呢!不怪你剛纔如此維護於她,你雖不是她親生的,她卻在你身上用了真情。如今旋波公主已經仙去,她身邊只有你了,以後也全要靠你了。”
郢雪一邊喝着茶,一邊不以爲然地說:“知道,知道。”接着她忽然眼珠一轉,看着允央說:“斂母妃,您剛纔說皇后多疑,坐騎從沒有固定的,這就像是一道千古之謎一樣——誰猜出皇后出行的坐騎是哪匹?”
允央深深地看了郢雪一眼:“你個小傢伙,還想套本宮的話,是嗎?不用這麼費事,本宮馬上就可以告訴你!”
郢雪一聽來了精神,盤腿直直地坐在羅漢牀上,瞪大了眼睛問:“這麼快就想出了答案,吹牛吧!”
允央看着她的眼睛“噗嗤”一笑:“你這個機靈鬼在本宮面前還使個激將法,不要着急,本宮這就告訴你。”
言罷,允央一臉正色地說:“你不就是想讓皇后從馬上掉下來嗎?既然這樣你爲什麼要盯着馬呢?雖然皇后有三匹坐騎,可是皇后專用的金嵌珠石雕鳳紋黃緞底馬鞍卻只有一支,這個意思就是說無論換哪匹馬,馬鞍都是唯一必須用的。”
“所以,你的功夫應該下在馬鞍上。因爲離春獵還有幾天時間,皇后肯定還會更換不下三次坐騎,你只要把金嵌珠石雕鳳紋黃緞底馬鞍上藏在下面串珍珠的絲線絞開一道口子。因爲珍珠滾滑的特性,就算有一些移位也不會立即被人發現,在經過三次換鞍之後,珍珠細線的支撐已到了極限,很快就會出現珍珠紛紛落下的情況,那時,皇后坐在馬鞍之上追捕着春獵的小動物,場面一定很宏大,騎馬的動作也很劇烈,在這種情況下,誰還能關注到馬鞍上的珍珠正遭受到巨大的衝擊。”
“最後,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皇后的馬鞍終於承受不了這個重量,一下子鬆開了,皇后自然也就被狠狠地摔在地上了。”
允央的話,讓郢雪聽得目不轉睛。最後,她忽然冒出一句:“斂母妃,剛纔兒臣一直說的是在皇后的馬鞍上做些手腳,卻沒說一定要讓她掉落下來。可是斂母妃卻很乾脆地說出瞭如何讓皇后從馬上掉下來的辦法,可見您心裡一定是極希望發生這一幕的。”
允央被她一句說到點子上,登時急紅了臉道:“本宮只是回答你說的那道難題,卻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你可不要亂說話。”
郢雪頗有城府地一笑:“放心,斂母妃,皇后是矜新宮的敵人,也是你淇奧宮的敵人。您去年早產之事,漢陽宮中人盡皆知。這件事情誰是始作蛹者,大家心裡都清楚。兒臣不相信,那個奪走兒臣幼弟的人,在您心裡真的已經放過他了嗎?”
允央大驚失色地看着她,許久沒有說話——這個郢雪,讓人越來越看不透了。她只有十歲的年紀,平時舉止行動還常帶着散不開的孩子氣,可是不知什麼時候,忽然就冒出一句很成熟,非常有心機的話語,讓人不禁要想,哪一個纔是真正的郢雪?剛纔那個愛吃甜食,愛惡作劇的小女孩,是不是真的郢雪?而是爲了掩護真的郢雪而裝成的樣子,如果這樣,那眼前的這位漢陽宮中年紀最小的公主,就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