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思璇舉着手槍,臉上還帶着報復的快感即將來臨前的笑容直挺挺倒在地上,槍口指着天空,在那個瞬間砰的射出去,子彈在幽暗的黑夜中擦出雪亮的火化,最終落在不知名的地方爆裂。
阡陌蹙着眉看向她身後,只是一瞬間發生的逆轉,傅凌霄還沒有收起手中的槍,但他的目光卻落在阡陌身上,他們四目相對,他快步走到她面前像是早就預料到她會站不穩般的一把把她抱在懷裡。
阡陌的確是站不穩了,癱軟的落在傅凌霄臂彎,只有那雙眼睛是清冷的望着他。
“爲什麼不接電話?”她問,身子止不住顫抖,“傅凌霄,你爲什麼不接電話!”
似乎是終於忍不住,淚水從阡陌眼眶裡奪眶而出,她甚至沒有想過要哭給傅凌霄看的。
“對不起。”努力壓抑着心疼的抱歉從男人口中說出,傅凌霄俯身抱起阡陌,在她耳邊輕輕呢喃着,“對不起陌陌,對不起……”
阡陌很疲憊,幾乎要在他溫柔的道歉中昏睡過去。可是她無法安心昏睡,勉強撐着問,“欣欣呢?”
“她很好,在家裡,你可以睡一覺,然後我們換一身衣服,就能見到她了。”
他在阡陌耳邊低聲安慰着,看着她放心的閉上眼睛,幾乎下一刻就靠在他懷裡真的睡着了。
“先去公寓,請陳先生先過去。”傅凌霄吩咐顧謙。
黑色的車離開了那個有着陳舊燈光的小巷,隱隱有還在處理現場的狼集團成員的身影從車窗前閃過,他們看到一幕令人恐怖的場景,那些吃了藥還沒有完全昏迷倒下的人如同着魔般拿着手中的武器爬起來,一下一下,把伍思璇的屍體剁成碎片……
這個女人曾經是個殘忍的習慣用虐殺小動物取悅自己的人。
這個女人曾經火燒整個咖啡館,傷害無數生命,只因爲一個服務員不小心把咖啡灑在她的連衣裙上。
她最終以最令人不齒的方式死去,當這件事徹底曝光,沒有一個人同情她,她所得到的是唾罵和驅逐,是取悅了那些天性殘忍的人。
公寓位於市中心,是傅凌霄從前偶爾在公司工作到很晚後休息的地方。阡陌離開後,他就拒絕到公寓來住,因爲這裡曾有過他和阡陌整整一年美好的回憶,那時她還小,喜歡在公寓的地毯上坐着依偎在他身邊看書。
陳仲儒給阡陌做了比較全面的檢查。
“只是太累了。”陳仲儒說,“她現在的身體狀況絕對不允許這麼強烈的活動。”
“我明白。”傅凌霄頷首,問,“現在叫醒她可以嗎?”
“可以。”陳仲儒有些不解傅凌霄爲什麼要這樣做,又加一句,“不過她現在最好還是睡一覺。”
“恐怕她睡不安穩。”傅凌霄無奈的笑笑,俯身輕輕叫着阡陌的名字。
她本來真的很累,幾乎瞬間就睡着了,可是睡得並不安穩,似乎總是聽到欣欣在哭,或者在叫她,當傅凌霄的聲音響起,她本能的立刻睜開眼睛。
“到了嗎?”她沒忘記要回家的事情。
“先在這裡換衣服,你
渾身都是血腥味道。”傅凌霄溫柔的輕聲解釋。
阡陌逐漸清醒,纔看清這裡是他的公寓。
她小時候有段時間,就是剛剛從D國回來的時候,傅凌霄的工作很忙,就買了這裡的公寓。阡陌自然跟着住進來,起初的兩夜總是睡地毯,第三天早晨醒來卻縮進了傅凌霄懷裡,是他半夜把她抱上牀。
那恐怕是阡陌這輩子第一次和傅凌霄‘上船’。他說,地毯太冷,讓她以後睡在他身邊,阡陌歡天喜地,傅凌霄卻在中間劃了一條線說不許她越界,可是結果……
結果每天醒來,阡陌都被傅凌霄抱在懷裡。
起初她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每天早晨可憐巴巴的抱着被子給傅凌霄道歉,他冷臉看着她,然後一言不發的轉身進去洗澡。
可是當習慣了這個環境,阡陌的睡眠就變得很淺,因爲她時刻要注意着傅凌霄的行動,然後就發現在她睡着後,傅凌霄總是會把她扯進自己懷裡。
“小叔叔,那個,昨天晚上吧……”那天早晨阡陌醒來,抱着被子爲難的看着傅凌霄說,“我覺得你需要看看醫生。”
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令傅凌霄莫名其妙,他挑眉冷聲命令,“什麼意思,明白說!”
阡陌很爲難的咬着脣片,怯生生看着他。
“我,我發現你夢遊,而且夢遊的時候喜歡像小孩子那樣找布娃娃抱,其實前幾天吧,我並沒有鑽進你懷裡,是你把我當成布娃娃了!”
十四歲的阡陌,自認爲自己的判斷很準確,傅凌霄就是從小缺少母愛,所以身邊有人睡覺就自覺當成布娃娃,夢遊中抱起,這個屬於心理疾病。
許久,傅凌霄沒有說話,阡陌以爲他被這個消息震驚了,同情的望着他,但他一如既往深沉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是在觸到她目光的時候微微挑了挑眉。
“那你以後就做布娃娃吧。”他幽幽說完,轉身出去。
做布娃娃?阡陌低頭看着自己,殊不知她的模樣映襯在透明的玻璃門上,引得傅凌霄暗自竊笑了許久。穿着寬鬆白色娃娃裝睡衣的阡陌,比玩具店櫥窗裡那些穿着白色婚紗的布娃娃漂亮多了,手感嘛,也更舒適。
自然至今阡陌還不知道傅凌霄當時是那樣想的,只是不自覺想起他那句堪稱經典的冷笑話,想起她真的給他做了一年的布娃娃。
只是玩具,總是能輕易丟棄的。一旦回到公館,她的牀,就再也不是他身邊的那塊地方。
在從前熟悉的地方沖洗換過衣裳,出來時,傅凌霄拿着吹風機等她。
“過來,吹乾淨頭髮再走。”
阡陌擡手去接,他擡高吹風機,另一隻手把她按在梳妝檯上。
暖暖的熱風薰着阡陌的臉頰,她又有些疲憊,不免蹙了蹙眉。傅凌霄放下吹風機俯身問她,“是不是很累。”
她點點頭,身子已經軟軟的靠在傅凌霄胸前,“我想回去了。”
快點兒見到欣欣吧,她可不想在女兒回來的第一天就錯過相見。
“好。”傅凌霄沒有任何勉強的答應了她,把她抱到牀邊側
躺着,走開,很快就回來,手裡竟帶着一頂褐色的帽子和一條同色的圍巾。
阡陌覺得,很眼熟。
“覺得眼熟?”傅凌霄似乎看出她想什麼,笑道,“忘了吧,你給我織的。”
是,是她小時候學針織以後給他織的。傅凌霄俯身抱起她,一邊出門,一邊說起,“記得那時候,你的手被針扎出好幾個血口子。”
阡陌也想起來,傅凌霄因此訓斥她,“握槍的手拿什麼針,傷到以後怎麼訓練?”
“我可以訓練,也不怕扎。”幼年的阡陌倔強的說。
後來,傅凌霄給她請了個針織老師,給她換了不會扎到手的針,還送她一枚白金的頂針,陣勢之大,讓阡陌不學好都對不起他。結果自然是有了她頭上,脖子裡這兩件針腳細密的傑作。
“沒想到很多年以後居然是我在用。”
阡陌淡淡的笑着,有些滄桑。她織好後傅凌霄幾乎沒戴過。
“我捨不得。”他沒有像多年前那樣隱藏自己的心意。
是真的捨不得,她學習了很久針織出的圍巾和帽子,他擔心會被冬天的氣溫凍壞,擔心會被雪花弄溼,擔心那樣以後傭人再無法還原,他寧願高興和不高興的時候拿來看看,在心裡笑她的小手。
她閉着眼睛,讓傅凌霄以爲她沒有聽到。
但是在寒冷的冬夜,溫暖的車裡,她覺得心是酸澀的。他的不捨,曾讓她偷偷難過很久。回頭看時,才知道彼此其實並沒有瞭解的如他們所想的那麼深刻。
又在車上休息一陣後,阡陌精神好多了。
剛剛進入公館,阡陌下車就直接衝向裡面。
初冬下了第一場雪,傅凌霄跟在她身後難免憂心,像她小時候到處亂跑那樣擔心她會摔壞,何況現在她身體不好。
“媽媽!”二樓突然傳來小姑娘的叫聲,“爸爸!”第二聲,欣欣已經鑽回家裡。
門打開的瞬間,一個小身影猛地撲進阡陌懷裡,傅凌霄忙從身後抱住阡陌,免得她被自己女兒撲倒。
“媽媽,爸爸!”欣欣歡快的叫着,從阡陌懷裡爬到傅凌霄懷裡,恨不能用自己短短胖胖的兩條小胳膊把他們全部都擁抱住。
“好了寶貝兒,先回去。”傅凌霄笑着抱起欣欣,一手伸給阡陌。
她本想抱欣欣的,可看着傅凌霄的眼神就知道,他認爲她現在不可能抱起。
阡陌承認。
把手放心傅凌霄的手心,立刻就被他握緊。三個人一起走進公館溫暖的世界裡,這個夜晚因爲一家人的團聚,顯得尤其美好。
可是阡陌並不知道的一個秘密,傅凌霄之所以能夠快一步射殺伍思璇,是因爲在伍思璇準備開槍的瞬間,一個雪白的影子映入她的眼簾,在她瞳孔最後的幾秒鐘留下了恐懼的神色。
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從來都不該出現的人,而傅凌霄也從她眼裡看到了。
此刻,狼集團的人正在初雪的夜裡,秘密調查着她……
誰也不知,這個人對傅凌霄和阡陌來說,究竟是不是友善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