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許多年裡,白沫從來不會想到有一天,她是這樣走進屬於傅凌霄的集團和屬於他的辦公室。
她用一種回憶的目光打量着每一個改變。在她的生活裡還有傅凌霄的時候,這個辦公室還屬於傅川,如今她覺得這裡仍然不屬於傅凌霄。
調整情緒,她回頭看着站在身後的男人。
她的確有雙朦朧的大眼睛,雪白的羊毛大衣裹着的身軀顯得十分單薄,纖長的髮絲柔軟的搭在肩上,修飾着她柔軟的容顏。
依舊是和從前一樣美麗,只是如今多了幾分女人的嫵媚而已。在傅凌霄看來這證明這些年她過的很好。
“凌霄。”白沫開口,便已是三分含淚,梨花帶雨。
傅凌霄漆黑的眸子在這瞬間沉了沉,從辦公桌上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白沫看着紙巾卻沒有接,隱忍的咬了咬脣片,別開臉自己掏出手帕抹着臉頰,深深嘆息。
他收回手。
從前有帶手帕的習慣,除了是因爲修養必須就是爲了應對白沫隨時會流出的眼淚。不過現在的那塊手帕他捨不得用,是阡陌纔剛剛給他縫製的。
不過傅凌霄知道自己該以怎樣的態度面對白沫,他也嘆了口氣,輕聲說,“別哭了。”
白沫彷彿被他嚇到,難以置信中帶着失望看着他。
傅凌霄軟下聲音,嘆息着,輕聲道,“沫沫,別這樣。”
本以爲不過是個名字,可是當這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傅凌霄突然就有些想笑,他居然有點兒厭惡白沫和阡陌的重名。
白沫含淚看着她。
他並不能判斷清楚她眼裡到底有幾分深情,突然發現自己也懶得去判斷。
“坐下慢慢說吧。”他說着轉過身,在沙發上坐下。
白沫大概無論如何都沒有料到傅凌霄的這個反應,一時間有些呆滯。
其實他自己也沒有料到,他本以爲多年後再見白沫總該有種千山萬水的感覺,可是面對她和她的淚水,他卻突然覺得連同她在自己心裡曾以爲無比深刻的回憶都很單薄。
這完全不同於再次見到阡陌時候的感覺,那時候,他表現的大概比現在還冷酷冷靜,可是心卻已經是瘋狂的。
因爲恨她的離開而瘋了,因爲自覺的被她欺騙而瘋了,因爲她的冷漠而瘋了……
“不了,我就是來看看你,立刻就走。”
白沫擁有自己的驕傲,她說完這句話果真轉身就要走。傅凌霄立刻站起來追上她問,“難道你不準備給我個解釋?”
聽到這句話白沫站住了。
“解釋?”她隱忍着,苦笑着搖搖頭,“我也以爲你願意聽我的解釋,可是現在看來不需要了。我聽說了,你有了妻子,有了女兒,我根本就不該抱着那些幻想回來!”
“幻想?”傅凌霄問,“什麼幻想?”
白沫後悔自己說出的話,自負的搖搖頭堅忍的回答,“不該有的幻想。”
“沒有該有不該有,只有你想還是不想。”傅凌霄逼近她說。
“這麼多年,我也一直在幻想,幻想你可以回來,幻想你沒有死,可是你呢,爲什麼要騙我,白沫,你爲什麼要騙我!”他冷冷的問。
白沫被他嚇了一跳,眼淚婆娑的搖着頭,突然低頭撲進傅凌霄懷裡緊緊抱着他,“凌霄,我
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她揚起滿是眼淚的臉,臉色依舊如當初般蒼白的會惹人憐惜。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曾經發生過什麼,每天活在空白的回憶裡,痛苦的要命。如果不是半年前突然看到一場車禍,我也許到現在,還在生活中無措的流浪着,像個孤魂野鬼……”
很久以後,白沫才把她這些年的經歷講述完畢。她哭的疲憊不堪,傅凌霄立刻要安排顧謙送她回白家。
“不,凌霄,我現在不想回去。”白沫虛弱無力的搖頭說。
“爲什麼,沫沫,你不知道你離開的這些年白叔叔多想你嗎?”傅凌霄疑惑的問。
白沫略顯驚恐的搖搖頭。
“反正,我不想回去!”她似乎有難言之隱。
“好吧,那讓阿謙安排你住別的地方。”他嘆了口氣,不等白沫再說什麼,立刻讓顧謙去做安排。
“有什麼需要給我打電話。”他親自送白沫出去,拍拍她的肩轉身回到辦公室。
白沫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顧謙上前提醒,她才點點頭,禮貌傲慢的轉身隨着他離開。
顧謙訂的是一間超五星酒店,車子到達,顧謙打開車門請白沫下來,她只看了眼門外就拒絕了,“麻煩你隨便放我到其他地方。”
“白小姐,這是閣下的安排,請不要讓我們爲難吧?”顧謙是真的爲難。
白沫不回家,傅凌霄就吩咐他給白沫安排住的地方,依照他素來的說法這就是要讓白沫住酒店。可是白沫那個態度,好像這間酒店折辱了她?
“那好,我自己下車離開。”說着,白沫就要從另外一邊下車。顧謙忙示意司機鎖門,勸解她,“白小姐,如果哪裡不滿意請吩咐,您這樣離開太危險了,閣下也是爲了您的安全考慮。”
白沫被氣得臉色已經有些發白,急促的喘息着,幾乎眼看着就要暈倒。
無奈,顧謙只得給傅凌霄打電話彙報情況。
“把電話給她。”傅凌霄淡淡道。
“白小姐。”顧謙把電話遞給白沫,她紅着眼眶接過,卻一句話不說。不知傅凌霄說了什麼,白沫突然問,“你真的是這樣想的?”明顯,傅凌霄給了準確的回答,她妥協道,“好吧,凌霄,如果不是你,我絕對不會答應。”說着她把電話交給顧謙,傲慢的走下車子。
在進入房間後,白沫還對私人管家吩咐了一些需要更改房間陳設的地方,才讓顧謙去給她買幾盆綠蘿。
這一趟跑下來,顧謙回到公司,已經是傅凌霄準備回去吃午飯的時間。
“閣下,安排妥了。”顧謙彙報。
“嗯。”傅凌霄應完,餘光裡就看到顧謙抹了抹額頭的汗,不禁笑問,“很難搞?”
“啊,不,不敢。”顧謙忙搖頭。
傅凌霄嗤笑,“恐怕你得應付一段時間。”
“是,屬下明白。”顧謙苦着臉回答。
他拍拍他的肩頭,“阿謙,你想想我過去是怎麼應付她的,就會明白爲什麼我寧願忍受伍思璇。”
顧謙贊同的用力點頭,忍不住問,“不過閣下到底在剛剛對白小姐說了什麼,她立刻就聽話住進酒店?”
“在白沫看來,把她安排到酒店就是侮辱她,她認爲那是下等
情婦住的地方,她希望看到的是我現在把阡陌和孩子送過去而她自己住進傅家。”傅凌霄淡淡的冷笑道,“所以,我只需要告訴她,我不希望讓她住在我的公寓,讓人誤會我養着她。而且,我以她的名義爲她辦了一張信用卡。”
這樣,白沫住在酒店就完全是‘花自己的錢’,保全她的自尊。
“閣下真是,厲害!”顧謙佩服。
“那是因爲你不瞭解她。”傅凌霄淡淡道,“你記住,對白沫來說自尊最重要。”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爲什麼找您?”顧謙又有些不明白。
白沫的自尊既然那麼重要,離開多年後,她何必非要回來找他呢?她不像葉君妙那樣有野心,也不是像伍思璇那樣迷戀着傅凌霄,更不像從前的林可那樣只爲利益,回來的目的是什麼?
“慢慢看。”
傅凌霄諱莫如深的給了顧謙三個字。
“是。”
那他就慢慢看,不過,傅凌霄剛剛那句話他從阡陌那裡也聽到過,她曾說‘阿謙,你還不夠了解少主’,原來了解一個人真的如此重要!傅凌霄既然把白沫的性格核心告訴他,看來這些天他必須辛苦的去應付白沫了。
其實,白沫確實給了傅凌霄一個她回來的理由。
她說,“撞車後我就失憶了,當時的事情完全想不起來。醒來後,我發現自己什麼人都不認識,是一起住院的老人看我孤獨無助,才把我帶去國外,認了我做乾女兒。後來老人去世,我就獨自生活,半年前我出門時,親眼看到一場車禍,過去的回憶潮水般的涌來。”她說着,望着傅凌霄。
“你大概想不到我當時多麼痛苦,突然發現是最親密的姐妹害了自己,發現我竟然忘記了深愛的人,凌霄,我不想回來,因爲我不敢面對你。可是後來,你知道嗎?後來我居然遇到出國的凌霆,他告訴我,你當時快要因爲失去我痛苦而死,他告訴我你這些年過的不好,尋尋覓覓,找到一個女子,有和我一樣的眼睛……”
之後,白沫就是在哭泣中說完這些話,傅凌霄一直在聽。他知道,其實故事到這裡,纔是白沫真正說了實話的地方。
她必定遇到過傅凌霆。
究竟是不是失憶,是不是剛剛遇到傅凌霆,她並不想給他從她的話裡,眼神裡判斷出對錯的機會。
其實白沫何嘗不也是個比較瞭解自己的女人?
“閣下,今天是夫人親自下廚呢!”傭人迎上來接過他的外套,笑道。
“是嗎?”傅凌霄雖則只清淡的一笑,但全家人都知道,阡陌下廚總能讓傅凌霄高興。
欣欣在沙發上玩兒一隻小土豆,聽到傅凌霄說話的聲音跳下來撲向他,“爸爸!”兩隻黏糊糊的小手抹了傅凌霄一身。
傭人不禁想勸,傅凌霄卻已毫不介意的抱起女兒,問,“在玩兒什麼?”
“土豆!”欣欣認真的說,“我在研究,這個土豆,小鹿寶寶到底可不可以吃呢?爸爸,我給自己起了個新名字,叫做欣寶,你以後就叫我欣寶好不好……”小丫頭在耳邊嘮叨着,傅凌霄只覺幸福,絲毫不厭煩。
尤其是在看到阡陌投來無奈的目光時,他愈發覺得幸福。
“早晨忙吧?”阡陌笑問。
傅凌霄心底不禁一愣,這事兒,要不要告訴阡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