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夏季陽光中，藥水在輸液管裡滴落，一滴，一滴，晶瑩剔透的液體如同時間，晃眼就是三年以後。
熟悉的醫院讓阡陌有種時間並未過去的錯覺，但是很快，她就回到殘酷的現實。
想起身，無力的左臂卻把她重重摔回牀上，那個瞬間，阡陌纔看到傅凌霄正坐在她旁邊，冷眼看着她獨自掙扎。
“你把孩子帶到哪兒？”她啞着嗓子問。
四目交匯，彼此目光裡都是深沉而複雜的漆黑，把三年的時光完全沉寂在裡面，好像默認，居然誰也沒有提起。
“想見她？”良久，傅凌霄挑眉問。
阡陌無言看着他，答案顯而易見。
欣欣從小沒怎麼出過門，對陌生人很敏感，突然被帶離她的身邊這麼久，她強烈的渴望立刻見到孩子。
可是傅凌霄的態度也很明顯，他不會讓她輕易見到。
她突然從他的眼睛裡彷彿看到了答案，他要她死，要她給傅川賠命！如果她的命能換欣欣的，她可以。
阡困難的陌翻身用左手探到右手，準備拔掉上面的輸液管放棄治療。
“你死了，欣欣可就任由我處置了。”傅凌霄仍是冷眼看着，連威脅都顯得十分慵懶。
她不可思議的回頭，終於忍無可忍，聲嘶力竭的尖叫，“你要對欣欣怎麼樣，傅凌霄，她是你女兒，是你女兒！”
面對幾乎發瘋的她，傅凌霄卻平靜的近乎淡漠，他好笑的反問她，“我的女兒不是三年前就跟你一起掉進大海了嗎？”
阡陌一愣，臉色煞白。
三年前爲了帶着孩子逃出傅家，她和方醫生製造了一場假車禍欺騙了所有人。可是傅凌霄最恨被人欺騙，他一定會報復她們！
“是我的錯，是我騙你，你想怎麼折磨我都可以，不要對付孩子，她，她真的是你的親生骨肉。”說到後來，阡陌已經止不住渾身發抖。
彷彿就在等她這句話，傅凌霄緩緩起身朝阡陌俯身下來，修長冰涼的手指撫過她蒼白的小臉兒、嘴脣，殘忍的笑意漸漸從他脣角瀰漫開來。
“認錯就是乖孩子，我怎麼會懲罰你呢？不過想見欣欣，你總要付出點代價吧？”他偏頭，笑問。
“那三千萬我根本沒有拿！”阡陌想到的第一個就是傅川當年給她的錢。
“三千萬？”傅凌霄輕蔑的一笑，拍拍她的臉頰，“傻姑娘，我不是說過，那是傅家買你的錢。”
阡陌的心一顫。她都是他的，那她還有什麼可付出的代價？
“我可以死，你要我怎麼死？”也許，她這條命對他還有用？至少死了，會少受點兒折磨，活着傅凌霄一定會虐待死她才痛快。
他寵溺的笑她，“怎麼又犯蠢？你死了，欣欣就是孤兒，你說我可怎麼處置她？把她送到孤兒院怎麼樣？”
“不要！”阡陌驚叫着，突然，她發現傅凌霄的眼睛變得異常狠戾。
她害怕了，她看到他的眼睛在說，他會那麼做。
阡陌絕望的跌回牀上。
“我活着……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的活着，
這纔是傅凌霄的真理。
“乖！”
傅凌霄殘忍的笑着。
他要她，要她嚐嚐這三年裡他是怎麼生不如死、度日如年！
睡得朦朧裡，阡陌聽到悉率的聲音醒來，一張熟悉中帶着陌生的臉映入眼簾。阡陌仔細的看看他，他敏感的覺察到，低頭朝她看過來，恭謹和善的笑了笑。
“夫人醒來了。”
“你是……”阡陌輕輕蹙蹙眉，問，“你是顧謹？”
“是。”顧謹垂首笑道。
難怪會覺得熟悉，顧謹和顧謙很像，但是爲什麼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阡陌旋即想起來了，不就是那天她送過去快遞的人？呵，她苦笑，原來那時候她已經被認出來了。
顧謹也想起同樣的事。
阡陌翻身起來，從顧謹手裡接過他送來的午餐。
“他怎麼讓你過來？”
如果她記得沒錯，顧謹在狼集團內的級別很高，這種送飯的事兒絕對用不着他來做。
“閣下是讓我來接夫人回去。”顧謹道。
回去，去哪兒？二號公館還是三號公館？阡陌沒問，她也不想知道。這幾天在醫院的生活恐怕是她能過的最自由的日子。從此以後，當年的那些債，他會一一從她身上討回來。
讓顧謹來接她，也算是夠給她面子。
午餐後，出院手續辦理完畢，阡陌跟着顧謹上車。車子從市區行駛到郊區，最終走上她熟悉的那條三號公館的路。
阡陌的心裡升起希望，欣欣一定在那兒，三號公館向來是傅凌霄的駐地，除了這兒，他應該不會把欣欣安排在其他地方。
進了公館第一件事，阡陌就朝樓上衝過去，剛上樓梯，就看到傅凌霄從書房裡出來。她不由自主的站住，渾身的神經緊繃。
“看來你養的不錯。”他把文件順手交給顧謙，吩咐他句什麼，朝阡陌走過來。
阡陌垂首，在某個瞬間甚至不知道如何稱呼他。可就在此時，傅凌霄卻挑起了她的下頜，她看到他眼裡冷冰冰的笑。
“果真豐滿了點兒，用起來應該還算舒服。”他說着，邪肆的挑起脣角。
阡陌的心一沉，覺得自己在他眼裡簡直就是個充氣娃娃，他是要作踐她，報復她當年的‘貪圖富貴’。
可她還能怎樣？她逃不了。
“欣欣……”
“能不能見到她，要看你的表現。”傅凌霄霸道的打斷她的話，鬆開她的下頜。
她難以置信，他居然還不讓她見孩子！可衝動瞬間熄滅，她不可能跟他爭辯，沒用的。
“欣欣怕生，她這麼久不見我，會害怕，會不肯吃飯，會出事的！”她上前，低聲哀求傅凌霄。
她想那畢竟也是他的孩子，他會心疼吧？
那模樣很可憐，很像那個夜晚被他撿到的時候。可傅凌霄卻發現他的心竟然不會因她如此而柔軟，反而更想狠狠的欺負她。
“不想她出事，你就乖一點兒啊！”傅凌霄殘忍的笑着，俯身揉弄着阡陌的小臉兒，她眼底閃過抹憤恨，可是她很好的隱藏起來，因爲她不敢。傅凌霄覺得真是有趣。
“
那你要我做什麼？”阡陌擡起頭倔強的問，剋制着仇恨，她的手在不斷髮抖。
傅凌霄俯身牽起她不斷顫抖的左手，阡陌的心猛地一空，驚恐的看向他。
“別擔心，我不會廢了它。”他鄙夷的嘲笑她，俯身在她耳邊低聲告誡，“但是，你得學會先把你的仇恨隱藏好，否則，我會把不滿意發泄在欣欣身上。”
“不！”阡陌失聲驚叫，“我不敢，不敢恨你。”她的眼裡射出柔軟的光芒，那是被馴服的溫順。
“很聰明。”傅凌霄挑眉，笑着的臉突然沉下來，擡手就給了阡陌一個耳光。她踉蹌下，木偶般的捱打，木偶般的站住，側着的臉像是準備迎接第二下。
傅凌霄眯眸，冷冷的看着她。
她這樣聽話，他卻一點兒都不舒服，他討厭死她那種溫順到毫無自我的目光。
“知道爲什麼打你？”他問。
“你想打，就打，只要不傷害欣欣，你怎麼做都可以。”阡陌側着臉，那張剛剛還溫順的臉龐逐漸顯露出倔強來。
不知爲何，傅凌霄反而笑了。只是心在笑而已，他喜歡這樣的她，雖然本質上還是令人討厭！
“記住，別總拿孩子說事兒，她跟我沒關係。”傅凌霄冷冷的告誡，好像這就是他打她的原因。
“我記住了。”阡陌回答，眼底卻有抹輕輕的嘲笑。她跟他沒關係嗎？他怎麼這麼冷，怎麼可以這麼冷！
“跟我過來。”
似乎終於對她的態度滿意，傅凌霄下令，走下樓。
偌大的三號公館裡，阡陌突然發現一個傭人都沒有。想來發生過兩次意外事故，傅凌霄不會再在這裡僱傭傭人。
“從現在開始，這裡所有的事情全部你來做。我的要求，”他頓了下回頭看着她，“要和以前一樣，一塵不染。否則，你知道後果。”
這幾乎不可能！整個三號公館從前足有十幾名傭人在打掃，就算現在她只打掃主館，一天累死也不可能收拾的和從前完全一樣。可他後面的威脅說的清清楚楚，阡陌根本沒有資格拒絕。
“我記住了。”她低着頭，回答。
傅凌霄邪肆的笑了笑，轉身離開，走前吩咐她，“晚餐我回來。”
“是。”
送走他，阡陌不得不開始立即忙碌。直到此時她才發覺傅凌霄何止是欺負她，簡直就是折磨她，他明知道她只有一隻手可以用！但爲了能早點見到欣欣，甚至爲了欣欣的安全，她只能做。
阡陌想感謝三年來的苦難生活，至少她不會因爲吃這點苦而覺得難過。她習慣了，拼命的埋頭做，給傅凌霄準備好晚餐的時候，他竟然也就剛剛進門。
站在門口看着突然變得整齊的家，傅凌霄脣角忍不住揚起笑容，家裡還是有個女人好點兒，至少能照顧好人……
想到這裡，他眼眸突然變得陰沉，照顧，是啊，她很會照顧人，親手害了他爸爸。然後自以爲可以逃走嗎？怎麼可能？挖地三尺，他也找出她，狠狠折磨！
“飯做得不錯。”
他看了眼桌上的菜，誇獎阡陌，突然卻笑着反問她，“不過，沒有下毒嗎？你這麼恨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