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傅凌霄蹙了蹙眉,覺得肩頭有些沉偏頭看過去,阡陌小小的腦袋壓在他肩上,眼眸緊閉,小臉兒蒼白。瞬間彷彿又回到噩夢,傅凌霄起身抱住阡陌用力搖晃着她,“陌陌,陌陌,陌陌你醒醒!”
阡陌腦子裡本是黑沉沉的,隱約聽到這聲音,卻無法醒來,渾身彷彿被固定住,除了痛以外什麼感覺都沒有。
看清她微微發青的嘴脣,傅凌霄只覺天旋地轉,家族的傳言如同黑幕般罩下,他胸口劇痛,被巨大的悲傷瞬間吞噬。
“陌陌,陌陌……”
無神的搖着她柔軟的身體,在那一刻,傅凌霄想到了抱着阡陌從樓上跳下去,從此一了百了,再也不會經歷失去摯愛的痛苦。
“咳咳!”
那兩下竟起到作用,阡陌輕咳兩聲,從夢魘中掙扎出來,疲憊的睜開眼睛,正觸到傅凌霄微微發紅的眼眸。她呆了呆,有些茫然的望着他,他這是怎麼了?
傅凌霄也愣住了,看着她半裸的身子回神過來。
她沒死,沒有因爲傳聞而死,沒有因爲和他在一起就死!傅凌霄緊縮的心緩緩鬆開,卻又陷入下一輪恐懼中。她還沒有懷孕,是不是要等到生孩子的時候纔出事?他母親不就是那樣嗎?
擡眸,昨晚坐過的沙發映入眼簾,棗泥豆沙糕,牛奶,媚藥……傅凌霄胸中漸漸凝聚起怒意,回頭狠狠盯着懷裡的阡陌,她眼眸閃爍,明顯在躲避他的目光。看來下藥的事情是必定無疑了!
好好,他親手養了八年的孩子,他最信任的女人居然都爲了坐穩傅家少奶奶的位置給他下藥,其他人呢,是不是三瓜倆棗就能買通他們背叛他!太好了,總算讓他看清楚自己費心費力疼愛的人是什麼樣子,虧他剛剛還擔心她會死,虧他爲了她連家都不敢回,強行剋制自己三個月。
憑哪般?她既然能爲了這個位置不擇手段的害他,他還有什麼可怕?想要就要她,反正她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傅凌霄笑了笑,笑聲冷的像是從地獄裡發出。那眸子在瞬間沉下去,是比墨更加濃重的顏色,如同一團黑洞,把阡陌吸到了一個完全未知的黑暗世界中。
因爲恐懼、愧疚和害怕,阡陌陷入窒息,怔怔望着他,彷彿能從他眼裡看到一把把黑色的尖刀,刺向她的心臟。
冰涼的手指貼上她的臉頰,阡陌打個激靈,稍稍回神,竟看到傅凌霄在笑着撫摸她。
他是笑着的吧?脣角勾得高高的,眼眸輕輕眯着,可爲什麼她覺得那麼冷,那麼害怕?
“怎麼樣,昨晚過的可暢快?”
傅凌霄輕聲漫語的問着,像是談起天氣般自然。
阡陌卻瞬間白了小臉兒,他那樣的語氣她幾乎沒有聽到過,卻明白他是怒極了,否則她怎麼會覺得連骨頭都冷起來?而且他說昨晚,昨晚……
很疼,很疼。帶着憤怒和恨意的索要會溫柔嗎?所以直到今天早晨她還是在昏迷中,太痛,也太累。昨晚那一場雲雨,不是愉悅的,而是活生生的折磨,從身體到心,都像是受了一場炮烙刑。
阡陌絕對不想經歷第二次,可她卻分明從傅凌霄的語氣裡聽到了他的渴望。手指慢慢滑向她的身體,阡陌在顫抖,哀求的擡頭望
着他,想要說不,可說不出來。多一次,就多一次懷孕的機會啊!
“哼。”傅凌霄並非感覺不到她的恐懼,可越是感覺得到,他的心就越涼的透徹。
明明很痛,很難受,他即便吃了藥,到底是當事人,當時的情形記得清清楚楚,沒有一絲溫柔的剝奪走她的少女之身,甚至他能看到她在黑暗中睜大委屈的雙眸緊緊咬着脣片去承受他的索求,最後痛暈在他懷裡。
可即使如此她都不拒絕第二次,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懷上他的孩子,好把她好不容易用命打下來的江山坐穩嗎?
原來傅家少奶奶的位置是遠比他和她的命都重要的東西。
他悲哀的笑着,想虧他時時刻刻恐懼着她會死,爲了避免再次被她引得可能犯錯而久久不歸,虧他總養了她八年,寵了她八年,把她當心肝寶貝似的捧着,她受苦,他比她疼,知道她受苦,他茶不思飯不想,又要剋制自己不回來,熱鍋上的螞蟻般熬了三個多月,卻居然末了末了,被她用甜蜜的紅棗豆沙糕下藥給騙了!
這世上,能騙他的,也只有她了。悲哀的,竟然是她!
“陌陌,難道我爸沒有告訴過你,強迫是很難懷孕的。你這麼勉強自己……”他冰涼的手貼在她的腹部,輕輕拍了拍,“它願不願意,你問過嗎?”
阡陌原本垂着雙眸不敢看他。此刻因爲從沒被男人這樣堂而皇之的觸碰過身子,不由自主的顫了顫擡頭望着他,觸到他眼底冷光的瞬間,她卻幾乎嚇得窒息。
有一點她從來不否認,那就是在潛意識裡她害怕傅凌霄!
他寵她,慣她,可是多少年來阡陌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逾越的事情,規矩守得極爲嚴格。除了她心裡服從他,還有就是怕,殺雞儆猴帶來的恐懼感,她深知惹了傅凌霄會有怎樣的後果!
這次她早料到自己會惹到他,會讓他憤怒生氣,可真正面對的時候她卻完全沒有勇氣。因爲,她最害怕,最不想要他生氣!
阡陌不敢回答,望着他,大大的眼裡滿是恐懼和祈求。
她也曉得害怕的,也曉得是惹了自己的,居然還是做了,以爲他會輕易原諒她,和從前一樣被她委屈的眼神就打動嗎?
她錯了!
啪!
傅凌霄揚手狠狠給了阡陌一個巴掌,她的頭偏在牀上,脣邊的血頓時染紅了牀單。傅凌霄只看了一眼,便覺得心口痛的厲害。她渾身都是傷了,訓練的傷,被自己做完折磨得傷,他怎麼能不疼?可這巴掌他從來就沒想過收回來,該給的教訓,一定要給。
翻身下牀,阡陌卻在牀上趴着,一動不動,呆滯的睜着的大眼睛,都會讓人誤以爲已經死去。
“阡陌,這是教訓,下次不會讓你這麼輕易過關。除非你覺得除了兩條胳膊以外你還有什麼可讓我廢掉的。”
低沉的聲音猶如一塊重重的鐵壓在阡陌背上,冰涼,窒息,透骨,足以讓她寒冷到就此死亡的地步。阡陌閉上眼睛,像是睡着了,可更多的是太累,累到,她想睡下去就死去,從此再也不會覺得痛。
傅凌霄走了,阡陌睡了很久,之後大病一場,手臂的傷最終定型,再也無法恢復到從前。
夏末的時候,一號公館的荼蘼花落了
。
阡陌端着托盤走進花園,爲傅川換了一盞茶,輕聲提醒他,“老閣下,快到吃藥時間了。”
傅川擡起頭看到她,忙揮揮手,“快進屋裡去,別再着了風,我立刻就回去!”
“是。”阡陌淺笑,轉身回去。
吳爲從棋盤的拼殺中擡起頭看向阡陌,重重嘆了口氣。
“哎,少夫人瘦了很多。”
傅川無言。
事後他才知道阡陌給傅凌霄下藥才擁有在一起的一夜。他真沒料到傅凌霄倔強到如此地步,更沒料到阡陌明知這樣會惹了傅凌霄居然還要做。當初他半是哄騙的讓傅凌霄回家,她就急得阻止他,生怕傅凌霄因此生氣,最終卻是親自算計他一回,必定是被自己逼得走投無路了。
“是我對不起她。”傅川愧疚嘆道,“早知如此,當初我還不如干脆放手。”
“老閣下,您若是放手,莫說大夫人的在天之靈,就是您也無法安心吧?大少爺、二少爺和三小姐,恐怕都要因此顛沛流離。您曾說過無論付出多少代價,三十年前的事情都決不能發生第二次。屬下一直認爲您說的很對,當年,死了很多人啊!”
傅川一時沉默,似是想起了三十年前的事。
半晌,傅川回神,問吳爲,“我讓你查的事情有眉目沒有?有的話,找個恰當的機會交給陌陌。我看最近她也沒用用心養身體,私下不知在查什麼。”
“應該五六天內就有答覆。”吳爲壓低聲音問,“老閣下,這種事真要交給少夫人?其實少爺也……”
傅川擡手阻止吳爲說下去,道,“比起阡陌,凌霄畢竟還是沉不住氣。否則當年知道韓藝茹不是他親媽,他就不會那麼衝動,那麼今日的事情也就未必會有。雖然那時他還小,但足以看出他性格即是如此,還需鍛鍊。”
“屬下只是覺得阡陌也畢竟是個孩子,經驗不足。”這也是事實,阡陌才二十歲,經驗可以說完全沒有。
“不足可以彌補,我想,我大概還有日子能慢慢教育她。就算趕不上,時局總會。”傅川嘆息,笑道,“時間到了,明天再下,我得去吃藥嘍!”
看着傅川服下藥,阡陌收起藥瓶,轉身時蹙了蹙眉。
偏陳醫生對傅川的病全不在行,否則真該讓他替傅川診斷。那名姓趙的醫生送來的藥越來越不頂用,最近傅川的食慾不好,身體也在消瘦,阡陌真是擔心死了。
“老閣下還是抽時間去做個全面檢查最好。”阡陌回身建議他。
“查什麼,人老了,總要死!”傅川看得很開,不怎麼在意。倒是打量着阡陌空蕩蕩的裙子,心疼的招手讓她上前坐下,“別總站着,身體纔剛好。”
“對不起,老閣下,這次不僅沒懷上,還……”傅川沒讓阡陌說完,擺擺手,笑道,“我不糊塗,不逼着你一次就懷孕。”
阡陌垂首。
她是指望着這次,卻沒想到得了場病。起初還想堅持不喝藥,怕萬一懷孕影響到孩子。後來竟暈倒了幾次,把陳醫生都氣壞,也沒懷上。可已經有過一次下藥,她肯定沒第二次給傅凌霄下藥的機會了!
“別想了。”傅川拍拍阡陌的手背,“過兩日我親自去公司,你陪我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