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傅凌霆從樓上下來準備出去。下樓時看了眼手錶,進了餐廳。
因爲韓藝茹不在,阡陌獨自坐在餐廳裡吃飯。
清粥,一碟小菜,一個煮雞蛋,簡單到簡陋的晚餐,她默默吃着,在偌大空蕩的餐廳裡孤寂的讓人心疼。
傅凌霆不禁蹙了蹙眉,問,“廚子和傭人呢?你怎麼就吃這些?”
阡陌擡眼皮瞥了他眼,低頭繼續吃。
傅凌霆倒也習慣她對他這種不理不管的態度,轉身出去準備找廚子來重新做,阡陌卻突然說話,“別叫人過來。”
“你吃什麼沒關係,不能讓孩子也跟着你受罪!”傅凌霆生氣的回她。
“我想安靜吃頓飯。”阡陌淡淡說着,用單手熟練的撥開雞蛋。
傅凌霆忽而沉默了。
韓藝茹在時,用餐向來是前呼後擁,廚子傭人滿滿的圍着。阡陌跟她同桌吃飯,不知要看多少白眼,難怪她會說這種話。
“那也不能吃這些,我給你做。”傅凌霆說着,鑽進廚房。
阡陌不免好奇的看過去,傅凌霆洗菜切肉,手工刀工竟然都很熟練,高大的男人繫着圍裙,微微的不協調中卻透出十足的可愛。看着看着,傅凌霆不知何時就變成了傅凌霄,他炒着菜回頭朝她溫柔的笑着,黃昏的光照在他臉上,像是夢境一般。
阡陌不禁起身朝他走過去,‘傅凌霄’眼裡閃過意外,臉上卻帶着笑容,他伸手牽住阡陌的小手把她拉到身邊,低頭在她額頭親暱的親了下。
她有點兒臉紅,慌忙垂下頭,聽到他在她頭頂說,“飯很快就好,你回去,別薰到你和孩子。”
阡陌傻乎乎的笑起來,乖乖轉身。
冷光裡,傅凌霄卻不知何時站在餐廳門口。
她的神經陡然一緊,竟打了個哆嗦,纔回過神發覺,她剛剛看到的根本不是傅凌霄而是傅凌霆。他們兄弟相貌上有幾分相似,聲音又幾乎完全相同,她居然就輕易的陷入到自己的幻想裡。
可傅凌霄又是什麼時候回來?剛剛傅凌霆親她,他是不是看到了?
阡陌慌忙上前,傅凌霄根本沒有理她,轉身就走。阡陌挺着肚子困難的追着他的腳步,想解釋,可他冷硬的背影卻讓她張不開嘴。
傅凌霆站在廚房,看看下鍋卻沒人享用的菜,不禁苦笑,可感覺到失落後不久,他僵硬的笑容卻延展開來,誰說這不是件好事呢?對他那個霸道至極的大哥來說?
“我,我剛剛沒有,是看錯……”
臥室裡,阡陌結結巴巴的解釋着,卻最終因爲傅凌霄不耐煩的神情中止。
她望着他的面容,縱然不是她想的那種卻依然讓她思念,只是她不明白他怎麼那麼冷,像是根本無所謂她和傅凌霆怎樣,又像是極力壓抑着什麼。
是,傅凌霄是在壓抑,強行壓着自己的憤怒。離家兩個月,逃避她,因爲念着她和肚子裡的孩子,害怕自己想起父親的死會想要殺了她,可是回來看到的,卻是她正親密的依偎在自己弟弟懷裡,享受着他的吻和親手做的晚餐!
好,真是好極了,他
到底親手培養出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傅凌霄從錢包裡取出一張卡遞到阡陌面前。
她茫然的看了看。
“應該沒有忘記吧,費盡心思想得到的三千萬就在這裡。”說着他挑眉,遞向阡陌。
原來是傅川留給她的那筆錢,說是打到私人卡里,阡陌一直沒見到,原來是落在傅凌霄手裡。
她毫無防備的伸出左手去取,不料瞬間,卡消失,她的手腕卻被傅凌霄狠狠捏住,痛得她輕吟出來,才發現他的臉色比剛剛更加陰霾。
他用力把阡陌拉進懷裡,她踉蹌着靠在他身上,冰冷的胸膛令人恐懼。
“這麼想要?總要付出點兒代價吧,阡陌?”傅凌霄冷冷的挑眉,揚起的笑容如同死神。
代價?阡陌膽戰心驚的望着他如鷹隼般帶着殘忍殺意的眸子,心口、身子都在止不住顫抖。
傅凌霄的笑意卻很濃,不知道爲什麼,看到她因爲他而恐懼他竟有種殘忍的滿足感,就像把一隻小貓兒握在手中,掌握着她的生死的那種主宰感覺。
“讓我想想。”他看着她的恐懼,帶着殘忍的笑思考着,享受着她瑟縮在他懷裡的感覺,觀察着她細白的小手,“左手怎麼樣?陌陌,沒記錯的話,你的左手很厲害,是它幫你換了我爸的藥,帶着你撞死葉君妙,所以,就拿它做代價怎麼樣?”
“不!”阡陌尖叫着,嗓音尖細顫抖。
“不要,不要。”
有眼淚從她的眼裡滾出來,她哀求着。
“晚了。”傅凌霄遺憾得道,手指慢慢用力,劇烈的疼痛刺激的阡陌渾身一抖,抽搐般的蜷縮起來,她沒辦法說話,甚至連呻吟都發不出,冷汗不斷的冒出來,她覺得冷,覺得像是要死了一樣,可傅凌霄沒有停下,完全沒有停下對她的行刑。
“求,求求你……”阡陌拼盡全力的仰起頭,蜷縮的瘦弱身體下,肚子顯得異常大。
“害我爸的時候爲什麼不想想,拿錢的時候怎麼那麼理直氣壯?”傅凌霄低沉的問,聲音裡夾雜着深深的悲哀。
阡陌哭了,含糊的夾着疼痛的辯解着,“我,沒……嗯!”
手無力的耷拉下去,行刑終於結束了,阡陌像個破布娃娃般被傅凌霄拉着一條胳膊跪在地上,瘦弱的身體難以支撐的向下倒去。
卡啪的落在地上,傅凌霄鬆開她,阡陌便毫無知覺的伏在地面。
“三千萬給你,陌陌,你記住,這是傅家買你的錢,從此以後,你永遠別想在傅家有什麼地位。更別提,在我這兒。”他冷酷的說完,走向門口。
手放在扶手上的時候,他忽而回頭,看着地上的阡陌。
“做湯這種蠢事別再做了,我不會喝。”
如同遭到電擊,阡陌渾身一抖,後來便只覺得天昏地暗,她那時想要笑一笑,笑傅凌霄的多心,她其實真的,從來沒有渴望過什麼地位,她其實,好想念在他身邊的時候……
那年冬天很冷,冷的刺骨。
天還未明,阡陌就被凍醒了。她畏寒,可是傅家那間臥室卻真的很冷很冷,傭人們再也
沒有點燃傅川給她的地暖。
阡陌下樓燒了熱水,給自己做早點。傅凌霄沒有廢掉她的左手,但那隻手也只能做簡單的飯菜,因爲連刀都拿不起來。她熬粥,不想餓着自己,更不想餓到孩子。
來來往往的傭人,對她視而不見。
現在的傅家廚子不會準備她的餐點,也不會給她送飯,一切阡陌自己來。她不介意,只是害怕傅凌霄偶爾回來,因爲每次……
“你又這麼早起來!”
傅凌霆剛起來,幾步跑進廚房拉住阡陌握着勺子攪動白粥的手拉她出去。
阡陌蹙眉。
“放開我!”
他遲疑了下,放開了。
“出去,我給你做!”傅凌霆攆着阡陌,從冰箱裡取出食材。
“我不需要。”阡陌冷淡的拒絕。
“你不需要,孩子呢?阡陌,你是想胎死腹中是不是?”傅凌霆恨恨的罵她,“我告訴你,傅家不缺一個和孩子一起死的長媳!”
說着,他竟一副不想再多和阡陌磨嘴的架勢,低頭開始忙碌着做飯,最終和每次吵架一樣,阡陌不得不屈服。因爲她不想吵到傭人和韓藝茹都起來,然後說出更多的閒話。一次就夠了,夠她忍受。
那天暈倒在地,傅凌霄走時只吩咐了顧謙請方大夫過來。
阡陌的狀態差點兒把方大夫嚇壞,幸而孩子沒有大事。方醫生留了份食譜交給韓藝茹,本意是讓家裡的傭人依照方子給阡陌進補,可等到再來時,卻只有阡陌獨自在廚房裡煮着粥充飢。
那時她左手還什麼都不能做,連抓起一把米都困難。
方醫生生氣的想罵人,偏偏傅凌霆下來,她沒頭沒腦的就對傅凌霆說了一通,沒想到傅凌霆竟然連臉色都沒變,乖乖捱罵,送走方醫生還給阡陌做飯。
飯還沒做好,韓藝茹卻被吵到樓下。
“阡陌,你還真是厲害,剛剛失去凌霄的寵愛,就勾搭凌霆,你當我不存在是不是?”
阡陌呆了下,接着轉身上樓,只給韓藝茹留了一句話,“這飯,我可以不吃。”
韓藝茹當下氣得臉色發白,狠狠白了傅凌霆一眼,當即下令家裡任何人都不能給阡陌準備飯菜。
那天晚上,阡陌餓的實在難以忍受,自己下樓勉強用右手腕撐着左手熬了粥,一鍋粥熬完,因爲太餓,肚子疼,她幾乎暈倒在竈臺邊。喝着粥,阡陌哭了,混着淚水的粥又鹹又澀,喝下去,費盡她全身的力氣。
傅凌霄不知何時回來,站在廚房外,看着她哭,冷着臉一言未發的離開。
阡陌直到他走才發覺,丟下碗努力倒了杯牛奶熱好端上樓,臥室空蕩着,傅凌霄進了浴室洗澡。
她腦子愣愣的,之前以爲傅凌霄要很久纔會回來,沒想到只兩天他就回來了。直到傅凌霄從浴室出來,她還站在原地發呆。
他沒理她,拿着文件徑直要出去。
“牛奶。”阡陌對着他的後背怯怯的說。
傅凌霄回頭冷冷的看着她,阡陌膽怯的收回望着他的目光,卻聽到他說,“送到書房裡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