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
傅凌霄從書本里擡起頭朝着面前的阡陌看去,觸到她在燈光下愈發柔軟的臉龐,他漆黑的眼底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溫柔,脣角自然勾起輕微的弧度,似笑非笑。
“嗯。”
阡陌抿脣點頭,“我會保護好伍小姐的安全,小叔叔你放心。”
他單手支撐起太陽穴,偏頭靜靜看着她,阡陌也直直望着他的眼睛。
依舊如同十二歲初見那年般,她是這世上唯一敢於直視他眼睛的人。而她的那雙眸子,也仍然乾淨,澄澈,彷彿是爲了不負這些年他的愛護,可眸底深處,卻終究因爲成長而變得越來越複雜。
她直視他的時候,意味着堅定。而傅凌霄凝視她的時候,則是在捉摸她的用意。片刻後,他眸色閃了閃,似乎有些笑意閃過。
“明天就去伍家吧。”
他收起手臂翻開書,意味着談話結束。
有片刻,阡陌似乎還有話說,終是垂下雙眸,悄然轉身離開。
“每天伍思璇到家以後,你就回來。”
身後傳來傅凌霄漫不經心的聲音,她忙站住回頭,脫口而出,“真的?”
“嗯。”
傅凌霄看似無心,翻了一頁書,照舊沒擡頭看她的意思。可阡陌卻笑起來,眯着眼睛的模樣漂亮乾淨,她認真點頭,“我記住了。”開門離開。
一直看着門合上,傅凌霄才緩緩擡頭朝門口看去,依稀她的身影在臥室裡晃悠着。他漆黑深邃的眼底漸漸氤氳起柔軟繾綣的光暈。
陌陌,值得這麼高興嗎?
對阡陌來說,值得。
她唯有一個心願,傅凌霄儘快看清伍思璇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每晚可以回家,就意味着她可以給傅凌霄彙報伍思璇的情況。
其實跟隨伍思璇一個月來,阡陌並沒有發現需要彙報的事情。
伍思璇和所有名媛一樣,生活就是各種培訓課程和茶會晚宴。而且她從來不去夜店不泡吧,最多就是逛幾家熟識的名店,買適量昂貴的包包首飾。她身邊圍繞着許多名媛朋友,每個人都把她看做典範,尊崇備至。尤其是伍思璇和傅凌霄的婚事,簡直成了那些名媛的奮鬥目標。
但敏感的阡陌還是能覺察到,伍思璇和她們並不真正親近。
而且她有個奇怪的習慣,獨自坐着的時候總喜歡盯着阡陌的眼睛看,阡陌忍無可忍,問,“伍小姐,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沒有。”伍思璇收回目光,攪動着面前的咖啡,像是不準備談了。卻又突然開口邀請她,“阡陌,你坐。”
“對不起伍小姐,我不能坐下。”坐下會影響行動的速度。
她最高的站立記錄是三天,傅凌霄不眠不休的忙碌,她就不眠不休的跟隨在他身邊,一秒鐘都沒有放鬆警惕。這也是爲什麼狼集團殺手如雲,卻連顧謙、顧謹這等一等一的人物都沒能如她這般貼身保護傅凌霄的安全。
“沒關係,我不會告訴凌霄的。”伍思璇似乎鐵了心要她
坐,擡頭微笑的看着她。
阡陌對她這樣的眼神已經很熟悉,根本就是笑面虎。
伍思璇看似對誰都溫柔和善,但她的‘朋友圈’裡卻沒有親近的人,伍家的傭人在她面前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略作思考,阡陌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
她坐下,伍思璇卻反而不說話了,喝着咖啡,不時依舊盯着阡陌的眼睛看,脣角一直帶着笑,但怎麼看都是嘲諷的冷笑。
阡陌想,她意欲讓她提問,但她無意問她什麼。
“凌霄有沒有說過你的眼睛漂亮?”
伍思璇終於忍不住先開口,低着頭攪拌咖啡,實則有意避開被阡陌直視。
阡陌略沉吟。
傅凌霄確實常提起她的眼睛,但他說,她的眼睛是她作爲殺手最好的遮蔽,因爲她的眼睛永遠都很純真乾淨,即便在殺了人以後,依舊能夠保持那種笑容。阡陌一直都想告訴他,那是因爲在這麼多年來他太過寵她,她纔有了別人所沒有的東西。
“關於我的眼睛,伍小姐有話要說?”阡陌聰明的不答反問。
伍思璇愣了下,擡頭看着她笑道,“也沒什麼,就是覺得……”她拉長語調端起咖啡杯,含糊不清的說了兩個字,似乎是‘很像’,但阡陌並未聽清。
咖啡廳門口傳來說話的聲音。
這間咖啡店被伍思璇包場了,她喜歡安靜,所以蹙了蹙眉。
“到底是什麼人,居然比接待我更重要!”女孩兒尖銳傲慢的喊聲傳來。
伍思璇放下咖啡杯起身,阡陌跟在她身後到了門口。
站着兩個渾身名牌的女孩兒,其中一個小個子女孩兒正橫眉逼着侍者說話,“說啊,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擺這麼大的譜!”
“不是什麼神,只是我比較喜歡安靜而已。”伍思璇的聲音響起,那女孩兒的臉色瞬間一白,僵硬的瞪大眼睛看過來。見到伍思璇的瞬間,立刻氣焰全收,慌張的看向身後跟着的女孩兒,兩個人都是臉色煞白。
“對不起對不起,伍小姐,我,我哪裡知道是你,如果知道的話,肯定不會……”女孩兒驚慌失措的解釋着。
“沒關係啊,反正我已經休息夠了,你們自便。”
她走向門口,兩個女孩兒和侍者立刻讓開位子,阡陌跟着伍思璇出了咖啡廳。
上車前,她似乎聽到有人尖叫,回過頭,卻看到剛剛那個傲慢的女孩兒暈倒在咖啡廳門口,車上的伍思璇卻好似完全沒有注意到。
阡陌暗自留了心。
當天下午伍思璇要留在家裡學習鋼琴,阡陌早早從伍家出來,正遇上伍尚榮歸家,車子進來,她側身在旁,微微躬身施禮。
車子就在她面前停下,車窗降下。
“是凌霄派來保護思璇的人?”低沉的男聲傳來,帶着與生俱來的傲慢。
“是,伍先生。”阡陌垂首。
“辛苦你了,回去代我謝謝凌霄費心,請他隨時來坐。”男人語速很慢,每說一個字給阡陌
的壓力就會重一分。
“是。”
她道,心底微緊。她知道男人在看自己,認真的打量着她。
“擡頭,讓我看看。”男人命令。
阡陌遲疑了下,殺手的臉忌諱被人仔細看,因爲容易對以後的行動形成不便。
但現在她是伍思璇的保鏢,似乎伍尚榮對她也有了解的權利。
她擡起頭,看向伍尚榮。那是個身材壯實的男人,頭髮花白,臉膛微紅,眸色很黑,卻給人以渾濁的感覺,似乎藏了太多東西。
他在看她,但阡陌說不準他到底看哪裡,直到最後他似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會兒,沉聲道,“我記住你了,走吧。”語氣很無禮。
阡陌頷首,轉身離開。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伍尚榮的車子纔開進伍家。
伍思璇剛剛練完琴,老師從後門走了。見伍尚榮回家,她微笑着迎上去問,“見到那個女孩兒了?”
“見到了。”伍尚榮沉聲應着,接過傭人的茶,悠閒的坐在沙發上慢慢喝着。
伍思璇見伍尚榮不再說話,有些沉不住氣,坐在伍尚榮身邊問,“爸,你覺得呢?是不是很像,尤其是眼睛,簡直和白……”
“啪!”茶碗落在桌上的聲音打斷了伍思璇的話。
她愣了下,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慌忙閉嘴。
“你如果想順順當當的嫁給傅凌霄,以後,這個名字最好從你嘴裡消失!”伍尚榮壓低冷聲告誡伍思璇,“還有,在那個孩子面前也不許提起。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她畢竟是傅凌霄的人,下手一定要乾脆!”
伍思璇聽着,眼睛一亮,拉住伍尚榮的胳膊急問,“爸,那你是肯幫我了?”
伍尚榮陰沉的笑聲在客廳裡響起,他擡手拍了拍伍思璇的小手,寵愛的凝視着女兒,“思璇,你選的人很好,爸爸很滿意,所以,一定會幫你的……”
車子從通往伍家莊園的道路上下來,本該左拐回去,阡陌卻臨時決定去一趟剛剛那間咖啡館。
路上給顧謙打了電話,告訴他自己的行程。
阡陌懷疑伍思璇很久了。她表面看起來典範到無懈可擊,但時間久了,也會發現些問題。
比如,阡陌記得剛到伍家的時候,伍思璇正抱着只白色的小乳狗玩兒,約莫是姿勢不對,小狗兒反抗性的咬了下伍思璇的手,她當時倒也沒怎樣,只讓傭人把狗抱下去。第二天阡陌來後狗已經不見蹤影。約莫隔了七八天,她居然在伍家外的公路邊緣看到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還在輕輕蠕動着,皮毛已經不見了,像是被活生生撥了皮的小狗。
若非死人也見多了,阡陌差點兒當場昏厥。
一隻小狗說明不了問題,即便是伍思璇做的,如今富家女孩兒有幾個沒點兒殘忍的癖好?所以,阡陌尚且沒有和傅凌霄說起這件事。
車子開到咖啡館附近,路被堵住了,周圍圍滿了人羣、警車和救護車。咖啡廳的方向火光沖天,遠遠就能看到消防車正在噴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