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在三號公館門口停下。
“謝謝你送我。”阡陌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其實你也用不着我來送。”林夏說着,也下了車。
阡陌有些疑惑的駐足詢問的看向他。
“我看着你進門。”他說。
心頭莫名一暖,阡陌點點頭轉身走進公館。傭人在她身後關門的時候她不禁回頭,林夏仍然站在那裡望着她,神色寧靜,目光中幾許笑意竟好似映襯着公館門前的燈,讓人覺得渾身都溫暖。
她朝他笑着揮揮手,活潑的動作讓林夏撲哧輕笑出來,也擡手朝她揮一揮,阡陌就轉身進去,消失在噴泉後的黑暗中。
林夏收回手,驀然覺得落寞。他的手好像沾染了夏夜的花香而變得迤邐,有多久,他沒有對誰揮手說再見?
轉過身,車門的地方突然亮起一片燈光,他不禁順着燈光的方向看過去。阡陌站在窗口,穿的依舊是她下午那件白色的香奈兒連衣裙,巨大的落地窗映着她的笑臉,她咬着脣瓣歪頭調皮的看着他。
林夏站在那裡也笑起來,低沉優雅的笑聲讓周圍的花兒都醉了。
那年阡陌救他,她離開時不經意回頭,看到林夏正傻乎乎朝着自己揮手,也伸出手揮一揮,彼此相視而笑,然後分開。
今天這樣的場景再次上演,而林夏起初竟沒有發覺,難怪她會笑他。
他在她的笑容裡上車,終於離開三號公館的地盤。
直到他到達林家公館的範圍以內,那輛一直跟着他的黑色奧迪車才原路返回。林夏從後視鏡裡看着,心頭有種怪怪的感覺。
阡陌素來做事貼心,這種送別對狼集團來說可能很正常,分寸也把握的恰當,但林夏卻莫名覺得他給阡陌添了點麻煩。
車子剛要開進公館,一輛車突然從隱蔽處來出來直接朝着林夏衝過來,他完全來不及打方向盤,驚恐的盯着明亮的車身幾乎撞上他的車頭,然後吱呀,車以幾乎沒聲息的方式陡然停下,車門打開,黑衣的高個男人從車裡緩緩走出。
黑夜,他沒像平常那樣帶着墨鏡,但漆黑的雙眸仍然讓人難以窺探。
林夏蹙了蹙眉,下車。
“林先生真是讓人久等。”男人冷笑着站在他對面,目光冷靜,但林夏卻覺得一把冷冰冰的鋒刃正架在自己脖子上,他不禁僵硬了身子。
“沒想到你會來。”林夏極力平靜,也不得不先避開對方的眼睛才能張口說話,“你都看到了?”
“狼集團親自相送,是很高的待客禮儀啊!”男人輕笑,只消輕輕瞥開目光,林夏便覺得陡然被鬆開了。
他暗自鬆了口氣,心中涌起一股憤怒。
“你要是不甘心可以自己回去找她,我相信無論之前你做過多麼過分的事情她都會毫無原則的原諒你,反正她愛你,你可以盡情的欺辱她,折磨她……額……”林夏的脖子突然被男人掐住,巨大的力量切着他的動脈,他臉色頓時變成青白,只消男人動一動手指他就是命喪黃泉,林夏慌了慌。
旋即他卻冷靜下來,挑戰的注視着男人,雖然一言不發,但足以令人心頭一驚。
男人目光閃了閃,猛地鬆開他。
巨大的力量衝擊下林夏踉蹌着摔在車門上,他扶着前車蓋驚魂未定的喘息。
“我們
之間如何用不着你來評論,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男人冷冷的說,眼眶竟不知什麼原因微微泛紅。
“我就是在做好自己的事情,難道當初你不是那樣說的嗎?”林夏喘息着問,“你現在後悔完全來得及,對我撒氣,能有什麼用!”他不禁怒吼。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公路上回蕩,男人彷彿被震驚了,呆立着一言不發。但除了震驚,誰也不知道他那陰沉的面容下隱藏着什麼情緒。
心疼?痛苦?林夏覺得世間沒有詞語可以形容他此刻的狀態。
還記得幾個月前這男人出現在自己面前時,臉色青白的像是剛剛從墳墓裡爬出來。
“保守黨準備充分,反撲在即,林家有什麼禦敵之策?”他問。
C國也只有他有這個資本走進林家質問林蕭,但他卻選擇問自己。林夏在震驚之餘愣了愣,這男人目光竟如此凌厲,連這些隱藏在漩渦中的矛盾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頹然搖頭,“沒有。”
“新黨還想保住權利,你有辦法?”他又問。
林夏有些憤怒的發現他還是隻能搖頭。新黨和伍尚榮向來不和,何況伍尚榮避之不及。另外能夠支持的凌霄集團林家根本沒有十足信心拿下,因爲逼得急了,凌霄集團做出的選擇肯定和伍尚榮相同。
這不是幾十年前了,沒人威脅到凌霄集團的生存,他們不會爲了實力不足的人拼命,不管已經是最好的。
“等了她二十年,心甘嗎?”男人的神情逐漸緩和,林夏發現他提到‘她’的時候,眼裡竟有些溫柔。
“甘心,如果你沒回來,還會等,現在……”林夏苦笑搖頭。有了他,她眼裡哪還容得下其他人?
男人深邃的目光落在林夏身上,瞬間彷彿就看透他了。
當年阡陌救他一命,林夏到處找她的消息,後來卻得知她是傅凌霄身邊的人,他只遠遠的看她望向傅凌霄的眼睛便知她心裡已經容不下旁人。從那以後,他就想讓自己徹底忘記她,可越是如此,越是被心意反噬着,思念愈重,以至於再也容不下別的女人,一心一意的想要默默陪她到老。
可是傅凌霄一死,她被迫嫁給傅凌霆時,他的希望便如火般燃燒。可他沒有靠近,傅凌霆不死,她永遠都無法安心。傅凌霆變成植物人,他暗中做手腳幫她脫罪,本以爲這樣就可以走近她,卻發現習慣了遠遠的看着,早已沒有勇氣,何況她心心念念着別人?
“現在靠近她,讓她嫁給你。”男人突然說,震驚的林夏頓時失了往日的儒雅沉穩,“你說什麼!你……”
“我……”男人靠近,在林夏耳邊說了些什麼。
林夏再次被他的話震驚,卻在他離開時終於看清他眼裡他一直沒能看懂的漆黑中隱藏着的深刻的絕望,那是一種讓人看了心都會覺得沉到地獄的忘川河的黑色。
“我答應你,謝謝。”
他當時說的那句話還言猶在耳,面前這男人卻因爲嫉妒幾乎發瘋了。
“抱歉。”男人淡淡說。
聽到他語氣平穩下來,林夏才放鬆,這男人天生就是王者,讓人沒辦法不畏懼,即使冷峻如他,在他面前也容易緊張。
“特地過來,應該不是找我算賬吧?”他問。
此時,男人已經背對着他點燃一支菸。天
很黑,他挑選的是路邊最暗的地方,面容根本看不清,若非他那令人無法忽視的豹子般的眼眸,林夏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和一個人類說話。
菸頭忽明忽暗,終於照亮男人冷峻的側臉。
英俊非凡,冷酷霸氣,但在火紅的光芒下的臉色卻慘白髮青,顴骨高高聳起,瘦削的令人害怕。
“你……”林夏忘了剛剛他提起的話題,驚訝的看着他,“傅凌霄,你到底得的什麼怪病,我早晨見你的時候你明明不是這樣!”
白天像個正常人,晚上卻像個魔鬼,難不成林夏是穿越魔幻小說裡了?
菸蒂照射下,傅凌霄終於轉過頭來,除了那雙眼睛不便,整張臉都變得發青發白,也難怪即使在阡陌的地盤上,深夜裡他還是要矇住這張臉。他苦笑了下,“凌霆的劇毒無解,我也是撐着到今日而已,如果不是她遇到這麼大的事情我寧願死在外面。現在時間不多了,你要儘快,儘快讓她心甘情願……”他扔掉菸蒂,說完轉身就走。
林夏本來有無數個問題,可是看着他落魄的身影卻問不出,只追上他問,“還有多長時間?”
“快則半個月,慢的話也只能過這個月。”傅凌霄苦笑,“我這裡沒什麼,但保守黨這就是已經開始動手,我最多再費心和她糾纏過這周,下週開始一切就不在我的掌控。今天剛剛得到消息,他們拉攏了一個軍中人物準備搞政變,想借用狼集團的勢力,你就要加快速度。”
原來如此。
現在阡陌和林家是一體的,如果林家出事,阡陌就少了庇護。保守黨爲了保證經濟利益一定會先對阡陌下手,林家要趕在保守黨以前先把即將可能到來的政變壓下去。這個,就得借用狼集團的勢力。
難怪傅凌霄着急,他時日不多,應該是想看着阡陌好好活下去吧?
“就沒有別的辦法?”
林夏不忍心的問。
傅凌霄擰眉,旋即卻冷酷的回答,“沒有!”
他上車走了,徒留下林夏立在深夜空蕩的馬路上,只覺得悲從中來。
哎,這兩個人,爲了彼此真的是把一顆心都要蹂躪無數次,他這樣讓他去接近阡陌,他怎麼忍心做?何況他早已習慣了遠遠的看着她。
“林夏?”身後突然傳來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兒矯揉造作的。
一聽就是林可,這個被林蕭突然認回來的所謂乾女兒,時時刻刻都會出現讓林家丟臉的事情,真不知道林蕭到底爲什麼讓她進林家。
她從來沒叫過他一聲哥,永遠都是名字。
“怎麼這麼晚還要出去?”林夏回頭看到她一身明麗的超短裙。
她是個演員,明星,天天晚上都參加各種晚宴,但今天也太晚了吧?
“對啊,朋友約我去酒吧,你要一起去嗎?”林可問。
“酒吧。”林夏冷聲重複,“你去吧,早點回來。”
他懶得管她,反正只要她別徹底敗壞林家的名聲就大吉大利。這個‘妹妹’,他壓根兒就沒見過,怎麼會放在心上。
林可看着他疲憊的神情,眉眼凝了凝,忽而笑道,“好啊,林商在上面等你,你去找他。”說着轉身,走到下面的車庫裡把她那輛惹眼的瑪莎拉蒂開出來,嗖的消失在夜色中。
林商找他?林夏立刻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