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蕭正儒回到家時, 姚遠已經洗漱完畢上牀睡覺了。他收拾完自己後,鑽進被窩,從後面緊緊的摟住了姚遠, 悶悶地說。
“我沒事, 真的沒事!”姚遠轉過身, 將頭枕在他的肩上, 努力讓自己的聲調平和些, “正儒,我們應該試着理解她。”
姚遠知道,今晚自己受了委屈, 可更需要安撫的是蕭正儒。蕭媽媽的態度,其實自己是老早就猜想到的, 只是, 看着他殷切的目光, 她不敢打擊他。而且,蕭媽媽對自己的態度, 其實,應該這麼說,還是給自己留了最後的臉面。她沒有當面讓自己難堪,卻故意以那樣一種方式來表明自己的態度。自己悄悄地走掉後,在路上就接到了蕭正儒的電話, 電話裡, 姚遠竟然聽出了那麼一絲惶恐, 他在害怕, 害怕自己會就此離去。其實他根本不該害怕的, 只是因愛生懼,纔會患得患失。雖然告訴他沒事, 一再囑咐他不用過來了,他還是急急地趕過來。
“理解她,然後我們分手?”蕭正儒的聲音裡明顯有着不悅。
“傻話!先睡覺,明天再說。”姚遠把手搭在蕭正儒的腰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閉上眼睛。一覺睡醒,明天就是新的一天。
“正儒,待會兒回去看看你媽媽。”姚遠用一隻熟雞蛋在他受傷的臉上敷着,“別鬧脾氣了,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你媽媽。”
一大早起來,姚遠催賴牀不不起的蕭正儒起牀吃早飯,竟然發現他的臉上有淤青,那分明是五個指頭印。姚遠的心裡一陣抽痛。
幸好今天是週六,否則叫蕭正儒怎麼在下屬面前亮相。自己竟然不受歡迎到如此地步,讓蕭媽媽動手打了他。而且,很明顯,打的人心裡充滿了憤怒,纔會出手如此之重。到了中午,看那淤青沒有絲毫要消散的趨勢,趁着團團睡午覺,連忙用了熟雞蛋來補救一下。
可是,心疼也好,生氣也罷,不管怎樣,那個是守寡了幾十年,十月懷胎,含辛茹苦將他養育成人的母親。她不能讓他們因爲自己而母子失和。
昨晚,她出此重手,一定是憤怒之極了。而接下來,蕭正儒就賭氣來了這裡,只怕蕭媽媽更是氣壞了吧。
“正儒,你知道嗎?我媽媽在我十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去世前有那麼四五年,她的身體都不好,大概是活得太痛苦了,因此每次看見我,她都沒什麼好臉色,有時候還會罵我。那時候,我總是儘可能的躲着她,希望這樣可以讓自己好過些。可是,後來她死了,再也沒有媽媽來罵我了。那時候,我又想,只要我媽媽能活過來,不要說她只是罵我,就是天天打我,我也願意。”看着蕭正儒陰沉的臉,姚遠給他泡上了一杯茶,放到他的面前。
“她之所以會罵你,打你,是因爲她愛你。如果是別人的媽媽,她纔不會爲了你要跟誰結婚而打你罵你。因爲,不管你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都跟他們無關。可是,因爲她是你媽媽,她希望你好,所以纔會那樣對你。”看着蕭正儒不說話,姚遠繼續開解她。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可是,她不應該那樣對你。她打我,罵我,我都認了。可是,不應該那樣對你和團團。”蕭正儒抓過姚遠的手,握在掌心裡。
“團團還小,她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不用擔心她。”姚遠抽出蕭正儒掌心裡的手,反過來握住他的,“至於我,要把人家養了幾十年的兒子據爲己有,受這點氣算什麼。吞的氣中氣,方爲人兒媳嘛!”
“姚遠,謝謝你!”蕭正儒把姚遠摟進懷裡,“他們都覺得,你找到我是撿到了寶,其實,他們都不明白,撿到寶的那個人是我纔對!”
“撿到寶的人氣量要大點,待會兒回家去看看你媽,好好和她說。”姚遠輕輕地拍拍他沒受傷的那邊臉。
晚飯前,回家看母親的蕭正儒回來了,悶悶不樂。一問,原來是他媽招呼都沒打一聲就走了。姚遠催他給打個電話,示示弱,電話被直接掐掉了。姚遠明白,接下來她和蕭正儒的路絕不會好走。一擡頭,看見蕭正儒關切的眼神,姚遠努力朝他笑笑。
“哈哈哈……哈哈哈……”夜半,團團那放肆的笑聲傳來。姚遠伸出手,從牀頭櫃上抓起手機。接替那個衝鋒號鈴聲的,是蕭正儒有一次替她錄下的團團的笑聲。至於他的,是讓團團仿效人家的彩鈴“老大,電話,老大,電話……”唸的,其實吧,那鈴聲,怎麼聽,怎麼象“老爸,電話,老爸,電話……”,姚遠曾爲此嘲笑他別有用心,他對此也毫不否認。
“喂,哪位……你說什麼……陳怡昨晚在家嗎……你們去找了麼……好,好好,你們先別擔心,我會試着聯繫她的。請你們找到她時第一時間通知我……”睡意朦朧的姚遠一下子就被被電話裡的消息給嚇清醒了。
她連忙起牀,從電腦包裡拿出本本,開機,上□□,點開一個黑着的署名爲怡然自樂的頭像,留言。半天,並沒有任何信息傳過來。姚遠套上衣服就要往外跑。
“你幹什麼呢?”蕭正儒問。
“有學生,是個女孩子,到現在都沒回家。我猜想可能去網吧了,我去找找看。”姚遠急急地回答。
“你回來,我和你一起去!這大半夜的,你一個人出去我不放心。”蕭正儒抓過手機一看,現在居然是凌晨兩點。
“那團團,團團怎麼辦?”姚遠跳腳。是啊,怎麼可以半夜讓孩子一個人在家。
“只有帶上了!”說話間,蕭正儒已經走進房間,從被窩裡抱起團團。團團睜開眼睛看了看,見是蕭正儒抱着她,就又安心的睡着了。姚遠連忙拿了件蕭正儒的大衣將團團裹住。
2008年6月1日凌晨,一個男人開着車子穿梭在浙西一個小城的大街小巷,後座坐着一個年輕的女子,她的懷裡抱着一個熟睡的小孩。每到一個網吧門口,他們都會下車進去瞧一瞧,這時候,男子總會自然地從女人懷中接過孩子,然後跟在她的身後。兩個多小時過去了,進出過這個小城裡的所有網吧後,他們最終失望的離去。
回到家,天已經矇矇亮,是五點鐘了。蕭正儒把團團放到牀上,輕輕地給她蓋好被子。姚遠則去了廚房,給自己和蕭正儒張羅點吃的。一番折騰,兩個人都有些餓了。
“這孩子,真不容易。”姚遠吃了口面,停下來,長嘆了一口氣,“她的爸爸媽媽在她四歲時就離婚了,後來,又都有了新的家庭,又有了新的孩子。只有她……”姚遠不知該如何來描述這種情形。
“滴……滴……滴……”因爲怕誤事,姚遠一進門就已經把筆記本電腦搬到了餐桌上。□□上有信息過來,一看,是陳怡的,姚遠連忙問她在哪裡,她報了地址,姚遠囑咐她在那兒別走開,說是會讓一個叔叔去接她。蕭正儒連忙放下沒吃幾口的面,匆匆下樓去了。姚遠又撥打了凌晨來的那個電話,那是女孩的父親,告訴他人找到了,叫他別擔心,並表示要接人時會電話聯絡他。
二十幾分鍾後,陳怡跟着蕭正儒進了門,臉色很蒼白。姚遠給她端上了才做的麪條,然後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等她。幾分鐘後,她一臉愧疚地走到沙發邊,怯怯地叫了一聲:“老師!”
姚遠拉過她的手,示意她在沙發上坐下,柔聲問道:“告訴老師,昨晚你去哪兒了,又爲什麼離家出走?”
陳怡的眼睛紅了,斷斷續續地說起了起來。原來,昨天下午,她跟爸爸說,就快中考了,大概是最近視力又下降了,她的眼鏡好像有些模糊,希望他能在明天,也就是6月1日陪自己去配眼鏡(上次,自己一個人去的,回家後後媽說選的太貴了),爸爸說六一節要陪弟弟去動物園,沒空,讓她找媽媽去。她又打電話給媽媽,媽媽說要陪弟弟,讓她改天。她一時傷心,就離開了家。在街上閒逛到商場都關門了,就去了一個公園裡的躺椅上坐着,後來,實在太冷了,纔去了網吧,上了□□想找個人聊聊,看到了老師的留言,就聯繫老師了。
“老師,爲什麼大家都有人要,就我沒有呢?如果他們討厭我,又爲什麼要把我生出來呢?”陳怡哽咽着說。
聽說陳怡竟然在公園裡的躺椅上過了半夜,姚遠一陣後怕,她簡直不敢想象,如果,如果……
“沒有人不要你,真的。”姚遠心裡深知這是一句謊言,因爲她也曾經經歷過,可是,她不能告訴孩子這個殘酷的現實,“爸爸媽媽的事,等你長大了,你就明白了。”
“可是,你想想,你要是出了什麼事,讓你爸爸媽媽怎麼辦?”姚遠輕拍這女孩的手。
“老師,或許這正是他們所期望的,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煩他們了!”陳怡哭了出來。
“不會的,絕對不會!”姚遠抽出紙巾,替女孩擦去眼淚,自己也不禁哽咽起來,“即使不說這些,那,你如果出了什麼事,你想過老師嗎,你想過老師會難過嗎?”
“對不起,老師,以後我再也不會了!”陳怡撲到姚遠懷裡大哭起來,姚遠輕輕地拍着她的背,眼淚留了下來。
“團團寶貝,你睡裡面點,讓姐姐在你牀上睡一會兒。”臥室裡,團團已經有點醒了,姚遠招呼女孩上牀睡覺,又安撫了一下團團。
陳怡,怡,快樂的意思,這名字滿含着祝福與關愛,當初她也應該是爸爸媽媽的心肝寶貝吧。看着睡夢中的兩個孩子,姚遠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以後,團團也會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