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的立式空調旁,站着一小孩,沖天小辮,紅色鴛鴦肚兜,光着屁股,赤着腳丫,不知道的,八成會以爲是《西遊記》裡的紅孩兒降臨人間;知道的,完全能猜到肯定是肖子凱和姚遠的寶貝——混世小魔王團團又闖禍了。
可不是,這小紅孩兒正被家裡的鐵扇公主姚遠罰站呢。紅孩兒撅着嘴,眼睛緊緊地盯着門口,豎着兩隻耳朵時刻注意着門外的響動,她在盼望着,盼望着,盼望着牛魔王快點回家解救她。
現在已經是八月份了,暑假已過了大半。肖爸爸拆線後,執意要回家,而肖媽媽也實在擔心家裡的雞兄鴨弟,於是兩人不顧兒子媳婦的勸阻,回老家去了。正值暑假,團團自然也順理成章地留在了父母身邊。
團團出生後,一過產假,就去了爺爺奶奶身邊。這是老肖家的獨苗苗,肖爸爸肖媽媽的心頭肉,肖子凱和姚遠的小祖宗。以往在家,家裡的大事小事啊,這小祖宗可都能做上一半主。
可自打半個月前爺爺奶奶打道回府後,團團的權威遭到了媽媽姚遠的挑戰。
就在昨天,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就PK了一場。
“媽媽,團團不愛吃青菜,我要吃肉肉!”團團看着姚遠夾到自己嘴邊的青菜,閃躲着。
“來,團團,多吃青菜能變聰明哦,來,乖,就吃一口!”姚遠誘惑着。
“小白兔才吃青菜!”團團一把推開眼前的筷子,不肯中計。
“乖,吃了這口青菜就吃肉肉!”姚遠繼續誘惑。
“不要!”團團斬釘截鐵地拒絕。
“好,不吃是吧?那就別吃了!”姚遠開始收拾碗筷,“今天下午不許吃零食!”
團團做個鬼臉,你說不吃就不吃嗎?
下午,肚子餓得咕咕叫的團團到處找吃的,沒有。故意把抽屜翻得很響,可媽媽沒反應。
“媽媽,團團餓!”團團走進書房,拉了拉正在上網的姚遠的裙襬,可憐兮兮地說。
姚遠走出書房,將中午的飯菜放進微波爐裡熱了熱,端上了桌子,不過獨獨少了那盤肉。團團不敢抗議,乖乖拿起小勺,吃飯,吃青菜。
傍晚,爸爸一回家,團團就去告狀:媽媽不讓吃肉,只讓吃青菜。
女兒纏在身上,嗲嗲地訴說着,肖子凱的小心肝疼得一緊一緊的,這不成現代版的小白菜了嗎?連忙出面替寶貝說話。
“得了吧!看看你那寶貝女兒,再不吃青菜,肯定營養不均衡。”姚遠瞅瞅躲在父親懷裡裝可憐的團團,夾起一塊胡蘿蔔放在肖子凱眼前的碗裡,肖子凱又夾起來放到團團嘴邊:“來,團團,乖!”
團團看看媽媽,又看看爸爸,只得張口。
紅孩兒與鐵扇公主的PK賽,因爲種種原因,常常是以紅孩兒的失敗告終。不過,紅孩兒也不是毫無收穫,跟着語文老師姚遠練嘴皮子,團團的口齒愈發伶俐,發音也準確多了。比如,只“愛”不“耐”了,“啃雞雞”正式更名爲“肯德基”了。
雖然有時候,爸爸也幫不了忙,但還是有很多時候能將她帶離媽媽的魔掌,因此,小紅孩兒現在正盼望着大慈大悲的牛魔王菩薩能快點現身。
團團看了看牆上的鐘,兩根小棒棒成一直線了,以前媽媽教過她,這樣是六點了,她認識。夏天,爸爸是六點下班的。再忍耐一會兒,救苦救難的牛魔王菩薩就要回來了。紅孩兒打起精神,挺挺胸,站直了。可不,就快脫離苦海了。識時務點,沒必要這時候再惹上心狠手辣的鐵扇公主。
眼看着一個世紀的漫長光陰就要過去了,牛魔王還沒打道回府,紅孩兒急的簡直要跳腳。一直以來,紅孩兒的時間概念深得愛因斯坦相對論的精髓。做着愛做的事情時,時間是停滯不前的。比如昨晚她擺開玩具鍋碗瓢盆愛心十足的當起家庭主婦,姚遠喊她睡覺,她說再玩一分鐘,結果一小時後她還不肯罷手。而現在麼,十幾分中足以抵得上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紅孩兒踮起腳尖,輕手輕腳地走到書房門口,鐵扇公主正在看書呢!她又偷偷地來到茶几旁,將聽筒拿起,撥號。
“爸爸,你怎麼還沒回家!”紅孩兒用自以爲很輕地聲音問牛魔王,聲音裡有撒嬌,還有委屈。
“那你走快點!”紅孩兒命令。牛魔王在那頭告訴她自己已經到了小區門口了。
姚遠坐在書房裡,有些失笑,真是一物降一物呀,要是自己這樣對肖子凱,他可從不買賬。她假裝在看書,其實一直豎着耳朵在留心團團的一舉一動。
紅孩兒放下電話,又站回空調旁。
敲門聲響起來,姚遠走過去開門,順帶回望了團團一眼,只見她眼裡閃過一絲興奮,看見媽媽看她,又乖乖地低下頭。
“爸爸!”紅孩兒看着救駕的回來了,兩眼一紅,眼淚撲簌撲簌地掉下來。
“寶貝,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大慈大悲的牛魔王菩薩一把抱起紅孩兒。
“媽媽,是媽媽!”眼淚掉得更歡了。
“你還有理了,自己把事情都說給你爸爸聽一聽,讓她給評評理。”姚遠瞄了一眼女兒,將菜擺上了桌。
“團團不是故意的。”紅孩兒小聲辯解。
“不是故意的,說給你爸爸聽聽,看看他信不信。”肖子凱把團團抱到飯桌前,拉好椅子讓她坐下,姚遠將盛好的飯放在兩人面前。
“她又幹嘛了?”看着鬥氣的兩母女,肖子凱覺得很有趣。
“我剛纔在廚房忙着的時候,你的寶貝女兒一個人在客廳裡坐在小凳子上看書,你知道她幹嘛了?撒尿不站起來去衛生間,直接坐着張開腿,全撒褲子和椅子上了,你要是現在去聞聞那塊地板,沒準還能聞到尿騷味呢!”姚遠又好氣又好笑,“這可不是第一回了,我讓她在那兒站十五分鐘思思過,她倒惡人先告狀了。”
“團團不是惡人。”紅孩兒小聲抗議。
“好好好,你不是惡人,我是惡人。”
“我說今天咱們團團怎麼光着小屁股呢,原來是不乖了,以後可要記得去喂小鴨子哦!”姚遠給女兒買了個鴨子造型的座便器放在衛生間裡,可惜小太公經常不樂意跑腿。一看不對,肖青天連忙出來主持正義。
“我今天真是要被她氣死了!”姚遠接着訴苦,“今天王老師帶了小甜甜上我們家玩,你知道你的乖寶貝幹什麼嗎?”
“也是你的乖寶貝!”紅孩兒再抗議。
“是,是我的乖寶貝。”姚遠狠狠地看了一眼團團,團團朝媽媽做了個鬼臉。
“我拿出雪糕請人家吃,她就一直在一邊囉嗦一句話,吃了拉肚子,吃了拉肚子!弄得人家都不敢吃了。”
“團團,吃多了纔會拉肚子呢。”昨天晚上,團團一連吃了兩根雪糕,還鬧着要吃。姚遠和肖子凱嚇唬她要拉肚子,要看醫生的,她才作罷。
“姐姐吃兩根了!”紅孩兒鳴冤,姚遠無語。
“你今天跟爸爸睡,我不喜歡你了!”晚飯後,收拾停當,姚遠對抱着她大腿的團團說。
“媽媽,團團最愛你了!”小魔女又開始使殺手鐗了。
姚遠投降,依舊帶了團團去過母女二人世界。
第二天是週末,早飯時,姚遠要求肖子凱在家照顧女兒,她要去超市購物。團團鬧着要一起去。
肖子凱也幫着說話。倒不是不願帶女兒,從父親來家養病至今,肖子凱每天準時歸家,還經常會幫忙做做家務,他是捨不得女兒哭。
“我怕她又在街上撿垃圾。”姚遠陳述理由。
纔來時,團團的衛生習慣不是很好,經過姚遠這一好老師批評、表揚、示範三管齊下,取得了卓越的教育成就。小團團不僅自己不再亂扔髒東西了,上街看見別人亂扔就會跑過去撿起來扔進垃圾桶。
“我和你一起去,我會看着她的。”肖子凱自告奮勇。
這可是開天闢地第一回哪,女兒的魅力果真是無窮的,姚遠感嘆。
上了街,團團果真又要開始當義務清道夫,肖子凱一把抓住她,說:“團團,我們把家裡弄乾淨就行了,街上有清潔工呢!”團團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有你這麼教女兒的嗎?長大會沒公德心的。”姚遠抱怨。
“難道讓她繼續撿下去?”肖子凱反問。姚遠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只好不說話。
遵從女兒的懿旨,一家人往步行街走。街上有好幾處青銅雕塑,團團喜歡看它們。其中有一處是一農人推着一輛獨輪車,車上一左一右各擺着一隻盛滿橘子的籮筐。
到了近處,團團興奮的跑過去。剛好有一對青年男女坐在雕塑上,四隻腳丫子從籮筐上垂下來,悠閒的晃着。
團團站住,看着姚遠:“媽媽,團團也要坐。”
“不行,這是不文明,不禮貌的。”姚遠正色對女兒說。
不文明,不禮貌,這團團懂,媽媽常說要做個文明禮貌的人,不能坐,真的不能坐。
“叔叔阿姨,不文明,不禮貌!”團團衝到獨輪車前,大聲對着車上的男女喊。兩人一臉尷尬,連忙跳下來走了,團團得意的地看看爸爸媽媽,宛如英雄凱旋,肖子凱和姚遠則是一臉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