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
朱珏已身處丹華派千萬裡之外。
南溟域中,北方有一巨山,山中有池,池中有島,島上有一修仙門派,神劍宗。
這一趟遠門,朱珏可是請示了丹華派高層的,並得到了默許支持,只是讓他一路上不要太聲張……值此風雨欲來之際,能同一個一直不太對付的仙門大派緩和關係,也是丹華派那幫老傢伙們樂見其成的吧。
莫紫還在閉關,何重霄和趙茹他們都已築基,成爲了內門弟子,但很快,他們也同莫紫一樣,紛紛閉關苦修,似也同莫紫一樣,爲一年多後丹華派的密地開啓悄悄準備着。
而自己身邊,三世還未醒來,看來這麼多高品質的丹藥殘魄,也不是他隨隨便便就能吸收的。
因爲知道三世可能關鍵時候頂不上來,是以朱珏特別加了小心。不但僞裝後偷偷出發,繞了不少道路,更在臨行之前,遮蔽面容,藏身在紫雲閣的普通拍賣場之內,花了六萬靈石,拍賣到了一張新的面具。
這張面具,在對方不特意留心之下,甚至能瞞過金丹境修士的神識。
賈銘這個身份已經不安全了。
自己或明或暗的敵人不少,易寰天,趙真,極地妖魔的那個獄脫,雖然現在他可能還不方便出來,但萬事小心不是錯……
眼見巨大天池之上,碧島山門已是在望,朱珏放緩了飛劍的速度,同時收起了罩在身外的僞裝,露出了丹華派淡金色的內門弟子法袍,如果叩門問山,還罩着面具僞裝,是極不禮貌的,此行少年握有外交大任,豈能不小心翼翼。
緩緩降下飛劍,朱珏落到了地面,隨手一收,紫光閃爍的紫龍出雲劍便已不見,這才擡首望向眼前盈眶欲出的象鼻山般的天然大門,凝氣朗聲唱到:
“丹華派內門弟子朱珏,前來拜山,還望神劍宗準我一入。”
聲音迴盪在島上山間,竟似也有一絲雲雷之音。
不消片刻,島中疾速飛出三人,看那服飾,竟是個長老,身後還跟着兩個內門弟子。
三人降落在朱珏面前,兩個青衫弟子明顯錯後了半步,當中的銀袍長老面目僅四十餘歲,聽聲音年紀卻已不輕。
“我神劍宗和丹華派一向甚少往來,不知閣下所來,卻爲何事?”
冷冷的長老說話間,猶帶着一絲脾氣,畢竟,以他金丹長老之尊,上面派他出面接待,看到對方只是個還未築基的普通弟子,他已覺得辱沒了自己的身份,何況兩派之間,本就不睦。
他只等少年說完,給點面子,就想要關門送客,畢竟,少年方纔唱名之時,可是加了丹華派的前綴的,不睦是不睦,該有的禮數卻不能少,不然豈不失了大派風度。
雖然神劍宗排名在丹華派之後,卻也一向是以三大派自居的,從不認爲自己比前面的幾個門派,少了點什麼。
少年卻沒介意長老話中的冷意,依舊面色莊重,不卑不亢道:
“弟子此來,只有一事。”
說着,已是掏出一口銳氣冰冷的銀色飛劍,呈給長老觀看。
“這把飛劍的主人,數月之前,曾與弟子在五海融天山下併力禦敵,奈何天妒英才,驚才絕豔者常如曇花,魯鈍如弟子者卻全身而返,想來老天,也不願英才如彼者身銷道隕於黑暗魔窟,是以弟子此來,特爲……將人歸壠,令劍還丘!”
“這是,這是……離水劍!是左心、左心的劍!”
冰冷如雪的長老一俟看清,忽然竟手舞足蹈、老淚縱橫起來。
因爲左心,正是他的弟子,他那引以爲傲,他那冠絕一代的弟子!
天資悟性,甚至還在他這師傅之上,年紀輕輕,便已被宗主和諸位太上長老矚目,數年後的九大派排位之爭,對左心更懷有無上期許。
即便神劍宗收到了消息,說諸大門派的菁英弟子,幾乎都全軍覆沒,他們儘管心痛,不過上至宗主,下至雜役,卻沒一人相信,左心會死!左心怎麼可能會死!即使過了幾個月,他們依然還懷着希望,相信在某一天的某一個早晨,那個神俊如仙的青年,會再次扣響山門,回到他們中間……
不知過了多久,許樂青漸漸冷靜下來。
落寞的聲音,又恢復了清醒:
“他終歸是死了麼,凝氣境就領悟了無上劍意的人,不該是天選之人嗎,怎麼就真的死了呢……”
長老忽然回頭,“你去,速去稟報宗主,就說左心已死,我欲大敞山門,三震九響,請這位丹華派的朋友入島,還請宗主示下。”
“是!”
那噙着淚的青衫弟子唱諾一聲,轉身御劍飛去。
“還請閣下稍待。”
長老扭過頭來,目露歉意道:
“不敢當,長老言重了。”
朱珏也慌忙恭謹答道。
不過一兩炷香的時間,百里方圓的島中深處,忽然隆隆響起了鳴炮之聲——
“轟隆,轟隆,轟隆隆……”
一響,兩響,三響……
少年在心中暗暗數着數字,沒幾聲,已是數到九次。
恰在這時,遠方半空之中,忽然黑壓壓飛迎出數十人來。
當中一人,恍如真仙,雙目如電,遙遙望向此間,朱珏忽然覺得渾身冷厲,似身處無數劍氣縱橫之中。
僅僅一眼,便有被斬成無數段的感覺!
這是……神劍宗的宗主?
竟是宗主親迎!
朱珏知道,自己絕沒這待遇……人家迎接的是自家天才的遺體歸宗。
慌忙從空間戒中,橫出那左心的遺體,抱在胸前。
說來奇怪,這左心身處空間戒中數月,竟絲毫未露腐爛之態,此刻面目,依舊栩栩如生,周身冷氣環繞。
少年忽然明白,這必是自己貼身放在他身邊的離水劍,散出劍體本身冷意,護住主人遺容……如此劍靈,如此心意,自己竟連嫉妒的心,都沒有了。
此劍只能此人有,也唯此人能盡利此劍!
正想間,大地隆隆震動傳來,橫抱着左心遺體的朱珏自己竟也跟着起伏。
一次,兩次……正好三次。
隆隆聲止歇,大地復歸平緩,那數十人也飛至朱珏身前,宗主盯了一眼左心的如生面龐,目中閃過一絲惋惜,這才擡起頭,望向少年。
“你就是朱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