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還是功虧一簣了嗎。
不過自己只用了一粒養氣丹就想突破凝氣境還真是太心急了。
據說第七峰幾萬雜役每年能突破凝氣晉升爲外門弟子的也不過寥寥數人而已。
總算不是毫無收穫,起碼知道了什麼是天地靈氣,又如何於身上循行往復。
假以時日,必然能夠突破功成。
此時夜幕已深,折騰了大半夜的朱珏只感到陣陣疲倦睏意襲來,便躺倒在鋪子上沉沉睡去。
一夜無話。
此後一連數日,朱珏依然每日都去荊棘林。
本來早就可以打穿這片荊棘的,已能透過紛雜交錯的荊棘隱隱看見遠處一片粉紅桃林了。朱珏卻特意留着十幾丈遲遲不清理掉。
之所以不再往前挖是因爲還要佈設陷阱,畢竟這是自己熟悉的唯一一條退路。
再往前方便算第七峰勢力範圍的最外沿了。
絕少有人的地方雖然意味着無限可能的機遇,但同時也充滿更多的危險。
自己本就沒打算突出太遠,萬一情況有變,還可以迅速折返回荊棘林逃脫可能出現的麻煩。
未言勝,先慮敗。
難得能將地利牢牢抓在手中,怎能不好好籌劃一番。這可是事關自己小命的大事。
數年來久處逆境,少年從沒有怨天尤人的功夫,更沒有破罐子破摔的放棄。
反而學會了事事未雨綢繆,如履薄冰般的小心謹慎。
因爲他明白失之東籬、收之桑榆的道理。
他更深知:生命只有一次。
天地其實還是非常公平的,所有生靈都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死了便是死了。
與其老而後悔、死而有怨,不若生時進取拼爭,小心不怠……
時辰眼瞅已過正午,日頭卻仍是毒辣。
面前的這個陷坑才挖了一半,氣力雖有富餘,不過少年此刻卻口渴難耐——今早的水沒帶夠啊。
沒儲物袋就是麻煩。
可那玩意……算了,還是不想了。
將鋤頭往旁邊一扔,決定先找個陰涼地坐下歇會。
忽然身後方向傳來一聲壓抑的低呼。
“哎呦。”
有人!
而且是敵人!
朱珏的神經瞬間繃緊。
之所以做出這個判斷是由那一聲哎呦判斷出來的。
“呦”的尾音很急促,顯然是怕驚動自己,刻意咽回去的。
聲音的來處距自己大概一二十丈。
默默估算了一下,這應該是自己挖的示警坑。
其實朱珏挖的坑還是很有講究的。
這裡畢竟不是自己的獨有地盤,難保有別人無意發現了這處荊棘林中的秘徑。
是以這第一個坑既是提醒自己戒備後面,同時也是提醒對方的——告訴對方前路危險、須知難而退。
那坑其實並不算深,四五尺而已,人若落下去,剛好還能露個頭。
不過下面自己還墊了不少荊棘碎枝,一些刺傷劃傷還是難免的,卻絕不致命。
如果對方只是無意闖入,此刻可能就會爬出來沿來路而回。
當然,如果是熟人朋友的聲音,此刻自己絕對會大聲提醒不要向前了。
不過既然確定了對方是不懷好意之人,那就絕不會回頭,好在自己還有第二個坑……
正想着間,不遠處又是一聲“哎呦”傳來,比剛纔的位置明顯又近了幾丈。
這次的聲音卻不再隱秘壓抑,反是淒厲非常。
嘴角漾起一絲漣漪,少年笑了。
這可怨不得我。
……
竇弼此刻心中正無比鬱悶,恨不得立馬出去結果了那個挖坑的少年。
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黴呢。
第一個坑倒還好,自己只是一點擦傷外帶扭了下左腳。
爬出來後自己就更小心了,一步步用隨身帶的鐵劍劍鞘拍打刺探着地面前進,不成想還是着了道。
他哪裡知道,朱珏的挖坑技藝曾得到過大楚國邊城靈州斥候隊趙小隊長的真傳。
其實當初那隊長並非多看重朱珏。
只因看這少年年紀最輕、又最好驅使。爲了自己省些力氣,便把自己會的大多教給了朱珏。
有任務時直接吩咐朱珏挖什麼坑便是了……至於自己和其他人,還是抓緊時間再開一局吧。
不成想無心插柳、柳竟成蔭。
朱珏如今大有把這門技藝發揚光大之勢。
這個坑的挖法其實是專門對付竇弻這種剛吃過一次虧的小心翼翼之人的。
首先挖個五六尺寬、一人多深的方坑,然後在距離坑底七尺左右的高度鋪上一塊朽脆的破木板、卡住兩端。
木板是在廢品洞中隨便搜來的。
朱珏從幾塊破門板中反覆篩檢試驗,方挑出了這麼一塊大小薄厚朽爛程度皆合適的。
鋪好木板後,於上面再堆上半尺厚的土,與之前的地面抹平後撒上碎枝,便天衣無縫了。
但凡有人在邊緣用木棍劍鞘什麼的刺探拍擊,土是不會顯露絲毫異樣的。
即便是一隻腳邁了上去也不漏端倪,除非再向前邁出第二隻腳……
第二隻腳的落腳點正對土下門板的中心,而人的重心也將將移了過來……於是朽木脆裂而斷!
一個完美的體重陷阱。
至於陷阱的下面是什麼,那就要看之前朱珏的心情了。
很不巧,挖這陷阱的前一天,少年剛被那位白師兄率領的一羣外門弟子拳打腳踢過。
於是自然放在下面的小花樣就多了點。
幾根削尖的竹子。
——這算是物理傷害。
破門板的背面還綁了一籃子辣椒麪。
——這算是對感官的荼毒。
最底層則是一灘金燦燦黃橙橙待發酵的米化之物。
——那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創傷。
……
當時於那千鈞一髮之時,外門弟子竇弻的反應不可謂不迅速。
就在耳際一聲脆響、身體下墜之瞬,第一時間便給自己加上了一道輕身術。
說到底,凝氣境一層的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還來得及使出他僅會的這個瞬發法術已經算是福至心靈了。
輕身術可不是御風術,其實只是用來趕路更省些力的,是凝氣期術法中最簡易好學的一個。
說能騰身而起那是扯,不過卻極大減緩了自己的下墜衝撞之勢。
所以跌落之時尚還能勉強控制住平衡,以雙腳率先着地。
他心裡也明白,碰到這種倒黴的陷坑,絕不能順勢躺倒。不然就真成了砧板上的肉了。
就在暗暗慶幸自己沒有躺倒狼藉的瞬間,一股巨大的刺破和撕裂感從右腿處傳來。
然而剛想張口痛呼,口鼻間就被某種辛辣的粉末充塞,生生嗆回了肺裡。
接着便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酸爽。
胸內頓時激烈澎湃、翻騰欲爆!
不到片刻,飽經摧殘的肺葉便再也承受不了那巨大的壓力,直接又擠壓着喉嚨回灌了上來。
而此時口鼻早已無法宣泄,就連淚腺都要被漲破!
天旋地轉、天昏地暗。
最後竟連耳中都崩出了液體……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幾個呼吸,也許亙古漫長。
每一瞬都是無比痛苦,如同煎熬了幾個世紀。
竇弼終於緩了過來。
卻已近筋疲力盡。
藉着上方露出的光亮,避開幾根竹尖。貼着坑的一側軟靠下來,用左手撐住了地面。
觸手時卻感到一陣溼膩。
呃……這是什麼?
……